“好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沈念青闻言转身看向那说话的人,只见那人一身绛紫色长袍,黑色锦缎束腰,头戴白玉冠,凤眼如丝,身长挺拔,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偏偏有灼灼其华,戎戎独立之感。只是眼神有些微冷,放佛将其自己将周边的一切隔绝了起来。

    此人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怎会忽然出现在这市井学堂?

    正当沈念青疑惑不已之际,早已离去的李先生忽然从那男子背后走了出来,看到眼前一片狼藉之景,满脸的不解及愠怒。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学堂内会变得如此狼藉不堪?”李先生看着平日里乖巧好学的学生们此刻皆是一脸的羞愧,又瞥见满脸伤痕的沈元恒,心中已了解了大半,问道:“子义的伤,是你们谁打的?”

    李先生平日里温柔儒雅,可若是真的恼怒起来,却十分严肃可怕。这些平日里与他朝夕相处的学生一听他如此说便知道这下是真的惹恼了先生,各个战战兢兢、惶惶恐恐。

    李先生见学生们都不说话,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眼神躲闪的沈元福,便知道八成又是这位小祖宗挑得事儿。

    “沈大公子,这可是你干的好事儿?”

    沈元福听到被点名,心下一凉,心想这下完了,李先生肯定要去家里给老太太和阿爹告状。老太太素日里疼他倒是没事,可若是惹怒了阿爹,恐怕又是少不了一顿板子!

    想到此处,沈元福冷汗直冒,这么多人在场,又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只是想教训一下恒弟……身为兄长,看到堂弟行差踏错,忍不住……”

    亏他敢说这样的话!还兄长!如此德行还配做兄长?

    李先生听了这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明明是自己行为失德,反倒还说起他人的不是。李先生大步走上桌台,一把拿起戒尺,惊得沈元福不自觉后退了三步!李先生莫不是要打他?

    “今日你犯下如此大错,不仅不知悔改还信口雌黄,为师平日里可是这样教导你的?”李先生由于气恼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也不自觉凸显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情绪,继而慢慢地走到沈念青的身前,面带歉意说道:“沈姑娘,今日真是对不住,是我平日里教学无方,才使得子义今日受辱。李某他日定当上门向沈氏双亲谢罪。”

    见李先生如此谦逊,沈念青倒显得有些无措,连忙欠身答道:“李先生千万莫要介怀!此事若真是要论是谁人的过失,我身为堂姐,未曾好好引导幼弟,也是失职。”

    “这话倒是不假,姑娘确是有失长姐之责。”站在李先生身边的男子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让在场的人无不讶异,也让沈念青对他的好感瞬间全无。

    李先生察觉到沈念青的表情变化,略显尴尬而又无奈地轻咳一声,对沈念青解释道:“沈姑娘,这位是李某旧时上私塾时的好友,家氏姓顾,京城人士,此番恰巧经过这阆镇,因此来这学堂探望李某。”

    京城人?怪不得如此高傲。算了,礼仪还是少不了的,勉强向那人打个招呼吧。

    想到此处,沈念青抬头看向那位顾姓公子,微微福身道了句:“顾公子有礼。”

    那顾姓公子看着眼前身量小小的沈念青,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也懒得回忆,也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李先生看到那顾姓公子的反应暗暗吐了口气,好歹算是有个反应,罢了罢了。

    “那今日之事按照沈姑娘的意思,要如何处置这些混小子呢?”生气归生气,但若是真要论起惩罚来,李先生还真是有点犯难。毕竟能进私塾的人家里都有些底子,若是有失偏颇,这私塾怕是没了安生日子。

    沈念青见李先生把皮球踢给了自己,便知道他的顾虑。她瞥了眼耷拉着脑袋的沈元福和战战兢兢的学生们,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李先生,我想这戒尺……”沈念青伸手指着李先生我在手里的戒尺,欲言又止,惹得站在一旁的学生们心里一片冰凉,果然是要打他们吗?就知道这沈念青不会放过他们!

    李先生握着戒尺的手指紧了紧,瞥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顾家公子,略带了些紧张轻声问道:“如何?”

    看到李先生和周围学生皆是一片紧张的气氛,沈念青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搞得在场的人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先生这戒尺就收起来吧。读书人若时时刻刻需要用戒尺约束,那么书中的学识道理又有何用武之地呢?依我看,读书人便要用读书人的惩罚。今日助纣为虐者默写《论语》《中庸》《大学》各三遍!为首作乱者,五遍!先生以为,这个惩罚可还公道?”

    沈念青话音刚落,全场学生包括沈元福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抄古籍?!还真亏她想得出来!这样还不如挨戒尺呢!

    李先生听了这个意见却是十分赞同,将戒尺一丢,连连点头。甚好甚好,不动戒尺,反以默书为戒,那些学生的父母若真怪罪,怕是也没有任何反驳之词!李先生想到此处,对沈念青感到万分感激,连连赞道:“沈姑娘这个主意甚好!甚好!怀信,你认为呢?”

    怀信?原来他叫怀信?是名字还是表字?

    沈念青边想着便看着站在一旁的默不作声的顾怀信,谁知他也正在看她,一双凤眼暗藏精光,仔细一看却又十分慵懒,放佛那一瞥只是错觉。

    顾怀信只是轻柔一瞥便收回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薄唇一弯,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漂亮无比的笑容就这样展现在了沈念青的眼前,闪的猝不及防的沈念青心跳都漏了半拍!

    可她的这份心动还未维持超三秒,却被顾怀信接下来的话,击的粉碎。

    只见他轻轻收了笑容,薄唇微张,对李先生说道:“最毒妇人心,此话,着实不假。”

    什么?这人居然说她是毒妇?!

    虽说她是存了心思要整沈元福,但是难道沈元恒就不冤枉吗?只是抄抄书罢了,居然说她最毒妇人心!万般气恼的沈念青瞬间黑了脸,轻哼一声,将脸转向一边不说话了。

    沈元福看着这三人连个惩罚都商量得如此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思考他们的感受,忍不住嘟囔道:“李先生,我等甘愿受戒尺之惩罚,你们……”

    “放肆!先生说话,你岂可置喙!”李先生本就被顾怀信沈念青两人搞得头大如斗,沈元福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说话,真是往枪口上撞!

    看到沈元福吃瘪的模样,身边的一众同窗们深感同情,暗自默哀却又不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判刑。

    “咳咳,要我看,就按照沈姑娘的建议处置了吧。”李先生不知如何缓和两人的情绪,只得把话题扯了回去,“你们几个,《论语》《中庸》《大学》各三遍,而沈大公子,五遍,一个字也不许少!”

    既然此事已经有了结果,沈念青也不想在学堂多呆,向李先生告别后,就带着满身是伤的沈元恒回去了。

    李先生看着姐弟俩的背影,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沈念青的谈吐心智,完全不像是十三岁的少女。

    “怀信,不知是否是我多想,我总觉得这个沈姑娘她……有些与众不同。”

    顾怀信没有接话,是静静的看着沈念青的背影若有所思。

    与众……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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