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对心爱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忍不住泪如雨下,紫宁心想:“他哪是什么心爱的人,如果他对我有爱,就不会如此无情。”

    细想一想也是,两人萍水相逢,从今往后便成陌路,她的生死与他有何关系?但心中始终不甘如此,或许因为恐惧,在这样的错位时空里,眼前这个人,竟是她唯一的牵念。

    他的目光更加温和,低头凑近她的脸,问道:“你很害怕?”

    紫宁抬手一抹眼泪,连忙摇头,倔强地说道:“我不怕,死有什么了不起的,十六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对,又是一条好姑娘!但我不想拖累你,咱们虽然认识不久,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没良心害了你。你继续留在王府很危险,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快点走吧……”不远处的雨雾中冒出几个黑色身影,正快速朝这边包围过来。

    她急的连连跺脚,用手使劲推他,语气慌张道:“你这个家伙,还不快走!”

    蒙面男子傲然挺起胸膛,淡淡一笑,说道:“你不相信我吗?就这几个护院,能奈我何!”目光扫向远处奔来的黑影,双眸眯紧,仿佛看着一群嬉闹的小丑。

    他忽地笑道:“我只是奇怪,你这样关心我!”

    “我……”紫宁顿时窘了,无话可说。他眼中透出浓浓的笑意,用衣袖卷起她的手腕,往一片昏暗的密林子冲去。

    紫宁苍白的脸上涌起两团绯红,嘴里嘟囔道:“你这个狂傲自大的家伙,谁要关心你!”

    但一股莫名的甜蜜感觉流入心头,心想:“没错,我就是喜欢他的骄傲,丝毫不畏惧的勇气,还有稳如泰山的淡然!”她很想留下来,替他引开追杀的人,但一双脚不听使唤,情不自禁跟着他跑,鼻边嗅到一丝丝清淡绵长的檀香气息,不由得心醉神摇,双眼迷离。

    两人绕过密林,穿过一排排刺人的荆棘屏障,奔至一片低矮的旧房子前,蒙面男子小心望向四周,见无人跟来,便用剑拨开一间屋子的门栓,伸手用力一推木门,“吱嘎”一下敞开,里面是一间堆满干稻草的柴房。

    紫宁惊讶不已,只听他轻声说道:“快点,进去!”这一排旧房子周围遮了半人高的篱笆墙,两人躲进柴房,追来的护院很难发现他们。

    雨下得很大,很快将他们的足迹淹没。紫宁一猫腰钻进柴房里,一阵柔和的暖意迎面扑来,柴房里堆着厚厚的干稻草,几丝微弱的光线从屋顶的一侧射进来,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形。

    柴房里空间不大,但容下两人绰绰有余。蒙面男子将柴房外面的杂草掩饰一番,紧跟着进来,又把柴房的木门关严。

    顿时一片光线暗下来,紫宁呼出一口长气,累得浑身瘫软,躺在干稻草上不想动弹一下。她双脚疼得抽筋,一颗心砰砰乱跳,喘了几下粗气,才发现柴房里异常安静,只能听见蒙面男子的心跳声,他的呼吸好像就在耳边。

    雨水顺着额头往下滴,她猛地回神,脑子清醒过来,顿时紧张不已,心想:“孤男寡女身处一个狭小的地方,而且浑身都湿透了,这样待下去,恐怕会出事!”顿时感觉自己双颊发烫,口中发干,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

    对方的双眸看着她,黑漆漆的光亮,犹如两颗闪烁的寒星。半晌过后,他淡淡说道:“这里很安全,我们躲到天黑,就能出去了。”他说话时,一团温热的檀香气笼在她额头和脸上,她早已红透了脖子,心想:“幸好这里光线暗,若是让他看见这副模样,我也太丢脸了。”

    他停住话,静了一会,忽地又问:“你很热吗,为什么脸红了!”

    紫宁羞得想找一道地缝钻进去,连忙用双手捂住脸,蚊子一般地哼道:“我哪有脸红……我只是很冷,可能是……病了吧。”她满脸红的发烫,感觉浑身都热,只能支吾几句掩饰过去。

    蒙面男子拉开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果然很烫,急忙说道:“你刚受了剑伤,又淋了雨,恐怕会染上寒气。赶快脱掉湿衣裳,把这颗药吃下去。”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玉瓶,拔出瓶塞子,倒出一颗小小的深褐色药丸,不由分说放进紫宁嘴里,让她吞咽下去。

    一股浓烈扑鼻的草药味,紫宁喉咙“咕噜”一下,忍着满嘴苦涩强咽下去。清凉的感觉从嗓子一直流进胃里,她用手抚一抚胸口,刚要说话,忽听蒙面男子说道:“快脱衣服。”

    “脱……脱衣服!”紫宁结巴说道,“这不好吧……”心跳得更厉害,脸和脖子红得像炸过的大虾。心想:“他让我脱衣服,究竟想干什么?两人已经靠得这么近,如果再脱衣裳,肯定要出大事!”

    以前她跟梁子夜恋爱,也只是牵一牵手而已,此时让她脱衣服,立刻慌了神,心下茫然,不知所措。

    正慌乱不已,突然见他扔来一个布包袱,冷冷说道:“把这件换上。”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紫宁怔怔愣住,解开布包袱一看,只见里面包了一套干净衣裳,里衣和外衣俱全,还有一条腰带和一件披风。

    “你……怎么会……”紫宁惊讶道:“哦,我知道了,你早把这些衣裳准备好,这个柴房也是你事先布置的?”

    身子背对她,他沉声说道:“赶快换衣裳,不要问那么多话。”语气渐渐变冷,透出一股淡漠傲然的气势。

    紫宁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嘴硬道:“不问就不问,本姑娘才不想关心你的事。”把身上湿透的衣裳和绣花鞋脱掉,用那块干净的布包袱擦一擦头发的水珠,光脚站在干草上,将一套白色绸缎料子的里衣穿好。

    沉闷了半晌,蒙面男子自语说道:“女人实在麻烦,话多又啰嗦,问个没完没了,当初救你不知是对是错。”

    紫宁抬起头,看一眼他的后背,眯眼笑道:“不管是对是错,反正你已经救了,还能反悔不成?”里衣显然是男式的,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又宽又大,两条衣袖长出半截。紫宁将自己半湿的宫绦拧一拧水,在腰间系紧,勾勒出苗条的身段。

    白色绸缎的里衣又软又滑,触上皮肤无比舒服,用手指抚摸绸缎,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飘散出来。心想:“这衣服上的味道跟他身上的一样,又温暖又好闻,好像他的怀抱似的。”

    紫宁的脸又红润起来,低头看着白色里衣,怔怔的出神。换衣裳时拉扯受伤的肌肤,几道新旧伤口裂开,慢慢冒出一股股淡红色的血水,浸染了白色的绸衣。

    忽听蒙面男子说道:“我有一事要问你。”

    紫宁一惊抬头,连忙蹲下去,坐到干草上双手抱膝,浑身缩成一团,小声说道:“什么事?……你可以转身了。”柴房里光线很暗,但她仍然担心走光,身子紧紧蜷在一起,缩在干草堆不敢乱动。

    他转身过来一看,皱眉问道:“为什么不穿外衣?”见她穿了单薄的白缎里衣,坐在干草上耸起双肩,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更显得纤柔瘦弱。

    紫宁双眸闪动,紧紧缩一缩身子,支吾地说道:“我穿这一件就够了,那外衣留给你穿。看你身上也淋湿了,不换衣服会着凉的……”说着,忍不住“啊欠”打一重重的喷嚏。

    他慢慢蹲下来,双眼闪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盯着紫宁半晌,拿起外衣仔细给她披上,问道:“你真的是王府丫鬟?”他对她起了疑心,这少女很喜欢自作主张,从不听他的吩咐,这样有主见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丫鬟。

    紫宁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抬起脖子一扬,说道:“当然是真的,如假包换!”

    蒙面男子淡淡说道:“一个做奴婢的,听从主人的吩咐,做事勤谨,便已足够。但是你很不同,做的每件事都与奴婢的身份不符,而且身上有一种神秘感,我不得不怀疑。”

    他眯起双眼,仿佛盯着一个危险的猎物,缓缓说道:“你想的事情很多,又不听话,跟别的丫鬟不一样。”

    紫宁一咧嘴,调皮眨一眨双眼,笑道:“你是夸奖我吗,觉得我与众不同?觉得我很特别?嘻嘻,其实我也这样认为……”

    “唰!”

    一柄长剑的寒光横在她脖子上,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蒙面男子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仅知道霹雳弹,还懂得诗句的含义,一个小小丫鬟,怎会有如此本事?”剑锋的寒气刺得她汗毛竖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见他双眸里泛出一抹冷漠和残酷的光芒。

    “你……”紫宁坐在干草上,只觉两腿发抖,心想:“知道霹雳弹,懂得几句诗歌,这也算本事吗?你也太小瞧本姑娘了!”

    抬手一指他,怒道:“喂,你这个家伙,说翻脸就翻脸,脑袋抽筋是不是!”她满腹怒气,叫道:“我怎么惹到你了,跟你开一个玩笑而已,不必拔剑吓唬我吧。”越想越气,从没见过这样讨厌的家伙,喜怒无常,冷漠无情,猜不透他想些什么。

    男子冷声道:“老实招了,给你留个全尸。”剑锋向前送了半寸。

    紫宁只觉得脖子一凉,听见他说的话,顿时心中涌出无限委屈,眼泪滚滚打转,强忍住不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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