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在席间说笑,穆月白这个主人却悄然离去。柳心言见状,以为他因刚才晏青说的那番话而黯然神伤,独自伤心去了,便跟着他出了厅门,想要安慰安慰他。

    穆月白好像心事重重,全然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柳心言。直至柳心言问了一声“你怎么了”,他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要是跟着的是个刺客,他早已性命不保,真是够大意的。

    “你为何出来了?”穆月白奇怪地问道。

    柳心言道:“这是我先问你的。你是不是因为魏大哥要回琩州的事伤心呀?”

    “嗯?不是。正好你出来了,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穆月白说了这话便自顾自地走了,走出一丈开外,又回来对柳心言说道:“这儿有风,你还是去那边能挡风角落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未等柳心言回答,他已急步走远。柳心言虽然觉得他行径可疑,但还是听他的话,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等他。她想着刚刚穆月白转过头来嘱咐她的样子,还挺暖心的,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片刻之后,穆月白便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他走到柳心言面前,将盒子递到柳心言面前,“送给你。”

    柳心言看了一眼盒子,又看了一眼穆月白,问道:“这是什么?”

    “回礼。”

    柳心言看那盒子挺普通的,她心想应该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了,毕竟她已提醒过穆月白多次。她接过盒子,“我能打开看看吗?”

    穆月白微笑颔首,“当然。”

    柳心言轻轻地翻开了盒盖,里面放着的竟是两只碗。她拿起其中一只观察了一番,碗的样子很普通,花样也是常见的缠枝纹,想必不是什么官窑精品,形状甚至还有点歪瓜裂枣的痕迹,最奇怪的是碗底竟有一个穆字款。

    “这个是什么?”她诧异地问道。

    “是碗呐。”穆月白简明扼要地回答。

    “我知道是碗。可是你怎么会送我两只碗,而且这碗底还有一个穆字。”

    “这是我亲手给自己做的碗,以后我去你家吃饭就用它了。”

    “真是你自己做的?”柳心言有点怀疑。

    穆月白转了转眼珠,“当,当然。不过,做碗的工匠稍微帮我改了一下,烧也是他们烧的,字是按我写的字样描的。”

    他没好意思说如果没有工匠帮他改,他做的就不是碗了。

    柳心言并未深究这些细节,因为穆月白的心意已很可贵,他本没有必要亲手去做这些的。

    “我正想换一套新碗呢。这样一来,你跟魏大哥的就可以省了。”

    “另一个不是他的,是你的。”

    “我的?”

    柳心言拿起另一只碗一看,底下果然赫然写着“柳心言”三个字。

    “为什么不是魏大哥的?而且为什么我的要写三个字?”她觉得把自己的名字标在碗底很别扭。

    “因为你爹也姓柳,单写一个柳字的话分不清。”穆月白解释道。

    他说得有理有据,柳心言无言以对,但她决定不拿这个碗吃饭。

    “好吧,虽然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但还是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收藏的。哦,你的这个等你下次去我家吃饭时就可以用上了。”

    她把碗收起来,又问道:“魏大哥就要回去了,你是不是很舍不得他?”

    穆月白转喜为忧,落寞地说道:“当然会不舍。我与他初识即莫逆于心,相与为友,想来至今已近七年,他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我在王府这几年又多亏有他相伴,才不至孤独寂寥。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纵然相见只怕也只是匆匆一会了。”

    “分离总是令人难受的。不过,魏大哥终于能回家与家人团聚了,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穆月白想起魏黎初的确是时常思念家乡,“是啊,这几年他有家回不得,心中也苦。”

    “离别是人生大苦,却也是人生常态,我们都想逃脱,却又无法抗拒。但也别尽顾着伤感,相聚的时日不多,就更要珍惜。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柳心言笑了笑,腾出一只手往穆月白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他们都曾失去过至亲,都经历过死别,这生离应该看开一些。

    她的安慰之辞却让穆月白陡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仿佛除了魏黎初以外,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要走,连柳心言也要离他而去。

    当她放开手要走之时,“别走。”穆月白突然呼喊。

    柳心言被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到,差点没把手中的盒子扔掉。

    “怎么……”

    她话未出口,就被穆月白紧紧拥住,这下盒子是真的掉了。

    “别走,别离开我。”

    孤独的滋味,他已知晓,不想再次体会。

    柳心言以为他伤心得错乱了,“我不走啊,要走的不是我。”

    “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穆月白死死地勒住她,好像一放松她就会飞走似的。

    柳心言被勒得难受起来,“我会一直在这儿,不会离开的,你先放开我好好说话行不行。”

    “真的?”穆月白送开双臂,欣喜地看着柳心言,“那你答应做我的王妃了吗?”

    “什么?”柳心言正在试图调整呼吸,又是一惊,把刚呼进的一大口气全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因果关系?他的想法跳跃的未免太厉害了吧。“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方才答应永远不离开我啊,不就是说你要做我的王妃嘛。”

    “等等等等,搞错了。我的意思是我会一直待在京城,我们可以常往来,只是朋友之间的往来而已。”

    原来两人所说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穆月白感到非常失望,柳心言则觉得相当可怕,这样也能产生误会?

    “那好,刚才的话不算,我再问一遍。”既然前面是误会,那就清楚明白地问,“心言,你愿意做我唯一的王妃吗?”

    专注深情的目光,轻柔悦耳的音调,柳心言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为什么会是她?他们之间有可能吗?她屏住呼吸,怕呼吸会打破这层梦境。

    “你的回答?”穆月白追问。

    “我,我不知道。”柳心言心里乱作一团,已理不清哪一种想法是她的真心,“我脑子里太混乱了,我看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下得好。”

    “我很冷静。我早已知晓,与你相遇,是我之幸,与你相守,是我之大幸。你呢?你能为我试着越过自己设的那些障碍吗?”

    穆月白的温柔令柳心言都不敢再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穆月白见柳心言低头沉默着,知道她此刻不可能给出答案,便又说道:“我等你的答复?回吧。”

    他捡起地上的碗盒,打开见里面的碗还完好无缺,幸亏柳心言刚才扣上了锁扣,碗才未直接摔出来。他用手擦了擦盒上的灰,然后还给柳心言,自己则负手而去。

    穆月白和柳心言一前一后地离席,又一前一后地归席,这看在有心人余少杰的眼里非常不正常。他以手肘推了推边上的吟吟,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心言姐的样子很奇怪?”

    吟吟抬头往柳心言那边看去,除了脸红一点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哪儿奇怪了?”

    “那你再看看王爷。”

    吟吟又往穆月白那边瞄了一眼,他正镇定地喝着酒。

    “也没什么不对呀。你干嘛这么问?”

    余少杰歪着身子凑近了些,以便吟吟能听清他的话,“刚才我看他们前后脚出去了,这会儿又差不多同时回来,但心言姐回来时低着头红着脸,手里还多了个盒子。她坐上位置就一言不发地猛吃,王爷则不时地偷偷看她。我看他们两个人出去后肯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那你还说得跟真的一样,可能心言姐姐就是饿了,所以看着这么一堆好吃的就情不自禁地多吃点。”

    “绝对不是,心言姐从来不会这样,肯定有事发生,那盒子里的东西可能很不平凡。”

    “哎呀,你别瞎猜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问问她不就好了嘛。快吃这个,很好吃的。”

    余少杰见吟吟不理会他,便独自猜想起来。

    待晚宴结束,戌时已过了大半。大家辞过穆月白和魏黎初,各自归了家。厉锋将宋秋夕等人先送回同艺馆,继而又陪柳心言和余少杰回了书社。

    席终人散,穆月白本想再与魏黎初对坐闲谈,宫中却来了人。

    “皇上口谕,宣穆王即刻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穆月白与魏黎初二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急召,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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