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晌午时,本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酒楼却是异常的安静,倒不是酒楼中食客无几,恰恰相反,此刻酒楼的人比任何时候都多,密密麻麻,几欲水泄不通,即便是经营了几十年的掌柜,都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传了几代的酒楼会挤满如此多的人。

    倘若是这些人一人点上一盘菜肴,也够他挣上不少的银钱,但这时掌柜的却没有半点心思来寻摸着赚钱的事儿,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楼上那帮吃饭的唐人给立马撵走。

    但瞧对方那架势,他这手老胳膊老腿的怕是顶不上用场,更何况,他还听说这唐人是嫁公主来的,虽说是被人瞧不起,但难保宫中的主子们不会因此事来迁怒下来,他一个卖酒菜做生意的可是遭惹不起。

    盘算来去,掌柜的仍是想不出主意,看着四周不断聚集而来的瞧热闹的人,唯有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不断求爷爷告奶奶,只愿稍后冲突起来莫将他的酒楼给砸坏了。

    否则,只能打掉牙吞进肚子里,自认倒霉了。

    而楼上雅间,刘希仍是不紧不慢的吃着,屋中除了不谙世事的小灵儿颇为欢乐吃着灵果,也就属他刘希吃得最香了,仿若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

    许久,像是瞧出了田薰儿等人的担忧,刘希苦笑着丢下了筷箸,“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却不想心情变得更糟了,倒是我对不住大家了。”

    一直秀眉紧蹙,眉宇愁云笼罩,眼角似挂着泪珠的兰瑾公主低低的接声道,“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大家,筱儿身为大唐的公主,受些屈辱理所应当,可是害得诸位随我深陷处境,还遭人羞辱,却是筱儿的不对……”

    话音越来越低,眼圈中泪花也随之泛动。

    这等场面,刘希最为见不得了,即便是不多言的雪绛亦是眼露不忍之色,而一直心底善良的田薰儿则是细手拍着李梦筱的肩头,示意她不该如此埋怨自己。

    马绣幽幽的道了一句,“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是身不得已……”

    这话语中似乎有着些许的无奈与苦楚。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众人不免明白是刚才被刘希打了一巴掌的人回来了。

    果然,没多久,那扇朱红色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给踹了开,想来是极为的用力,木屑风舞间,一扇木门随之半耷拉了下来。

    远处的掌柜的脸蹙成了团,满是心疼之色。

    “就是他们!”

    那姓彭的满是愤怒的指着刘希道,身后衙差无需他再多说的一拥而上,为首者满脸横肉,晃了晃手中的腰刀,“呸,你们这群唐狗竟然在长安城对彭大人无礼,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显然,他看出了刘希是众人之首,或许是为了抢头功,大步跨了上前,手中腰刀也随之拍了过去。

    虽然没有拔刀,但是这一击却也是力道十足,而且是直直的击向刘希的面门,摆明了讨好那姓彭的了。

    可是刘希哪里容得这种事情发生,无需马绣他们出手,一脚上前,直接踹在了那衙差身上,当即只听得一声惨呼,随即便是一团肉砸破薄纱木板,坠落到楼下去了。

    刘希这一出手将那些耀武扬威的衙差们给震慑了住,外面本是吵闹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都愣着作何,还不将他们这些殴打朝廷命官的宵小匪类给抓起来!”

    那姓彭的颜面再次扫地,面红耳赤下,盯着刘希等人的眼中尽是恨意,咬牙切齿的吩咐着。

    哗啦!

    马绣乾坤扇猛地摇开,一马当先的挡在众人身前,“我看谁敢!”

    “哼,竖子当真是猖狂,在我大汉都城,难不得还能让你们上了天去,给我动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清脆之音。

    “谁敢!”

    匆匆脚步声在楼梯间传来,人还未至,一丝清香却是传人鼻中,须臾间,一身鹅黄长裙的玉瑶郡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名锦衣侍女。

    小武没有与她一道,看来是故意为之,免得让人给看出了关系.

    玉瑶郡主身后的这些侍女依旧是那晚身若无骨的舞者,只是眼下并无妙曼柔弱之态,而是个个手持兵刃,英姿飒爽,想来是身手不凡。

    这等架势,那些衙差谁还敢动弹,皆是愣在了原处,不知所以。

    环视了屋里众人,玉瑶郡主嘴角含笑的道,“本来是打算出来散散心,却不想听闻这里出了事情,遂过来瞧了瞧,不想碰着了这等阵势,竟然是少司府在抓人,怕是长安城内罕见的事情了。”

    问得此言,姓彭之人忙弯身行礼,“郡主有所不知,这些唐人好生猖狂,不仅对大汉出言不逊,藐视士子学生,更是嚣张极致,动手殴打下官,这等事若是不加以追究,岂不是令我大汉颜面无存,所以下官才唤人来将这些目中无人的唐人送往长安令赵大人处,依大汉律令加以处置。”

    叶眉斜飞,冷目如冰,玉瑶郡主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的笑意,瞪眼盯着姓彭的道,“彭雨凇,你也是个斯文人,读了这么多书,气量怎还会小道这种地步,岂不知圣人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此刻,刘希才知道,这瑕疵必报的状元郎有着个文雅如墨的名字。

    彭雨凇犹豫了稍许,或许是想到了退后一步将是颜面扫地,遂终究是丢下了心里那些的顾忌,“郡主,唐人与我大汉世代为敌,又怎能算得上朋友,既然算不上朋友,又何来的悦乎?”

    “大胆!圣上乃是明君圣主,如今更是下旨使太子殿下与唐国兰瑾公主结了琴瑟之好,我大汉便是与唐国犹如一家,这还不够你悦乎?难不成你觉得圣上的做法有错,如若是,那本郡主倒是可以替你做个跑腿的,将这想法告知圣上!”

    玉瑶郡主横眉冷目,姣喝之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使得那彭雨凇额头冷汗不断溢出。

    虽然大汉无论从朝廷还是市井,没有人不知晓圣上此举并无联姻之好,所图不过是唐国之地,但是这等时刻,又有谁敢明面上承认这种想法,圣心难测,倘若是惹来了圣上的怒火,那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符节令担待得起的

    见彭雨凇不再开口,玉瑶郡主冷哼一声,又是瞪了一眼,这才一甩衣袖,走上前却是刘希眨了眨眼。

    此时的玉瑶郡主不再有当日翩翩而舞的仙子之气,也不再有刚才呵斥彭雨凇的高傲与威严,反而是与邻家姑娘一番,眨动的美目中多了几分调皮,更是带着些许狡黠。

    “今日之事怕是多有误会,现在说了清楚,大家就无需在介怀了。”

    说着,玉瑶郡主纤纤细手指了指桌上的菜肴,“打搅了刘大人吃饭的兴致,待改日我在府中设宴,权当是给刘大人赔罪了。”

    闻言,刘希笑而不语,玉瑶郡主说是为今日之事赔罪,其实是想刘希将得罪刘汉士子的事情给继续扛下去,以好引出名缪来与她见面。

    这顿饭,刘希吃起来肯定是异常的辛苦,更何况还会遇到了木易那曾经的兵家二当家。

    其实刘希是很想会一会木易,与他好生的询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却不是眼下这处境艰难之时。

    所以刘希只是笑了笑,并未出声,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久闻刘大人才学过人,不过我有事在身,便先行离去,再择他日与刘大人好生的请教一番。”

    此言一出,刘希眉头微微皱起,这玉瑶郡主临走之时都不忘来添一把火,这彭雨凇就在身旁,却提及自己才学过人,显然是为了再激一激对方。

    为了见到名缪,玉瑶郡主自然是管不上刘希死活了。

    果然不出刘希所想,那彭雨凇的面色阴沉的吓人。

    玉瑶郡主又是与刘希狡黠的眨了眨眼,随即带着人离去,刘希则是紧随其后,“我等也是吃好了,不如随郡主一道离去吧。”

    楼下围着无数的人,若是不跟着玉瑶郡主,刘希也不知道这些冲昏头的读书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总不能在这长安城内将这些书生给揍了,那可就是捅破了天。

    玉瑶郡主见刘希跟在她身后,大概也是猜出了其用意,遂捂嘴笑了笑,“如此,也好。”

    不出刘希所料,此刻酒楼内被人给挤得水泄不通,其中大多为身穿长袍汗衫的文士打扮。

    见到刘希与玉瑶郡主一道走下来,这些围观之人显然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不过很快,神色就又换了去,变作了怒目瞪眼的模样。

    当然,他们这神色是不敢对着玉瑶郡主,皆是朝向了刘希。

    无数目光下,刘希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不能让他走,此人蔑视我大汉的读书人,今日就让我等瞧一瞧他有何等本事!”

    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刘希回过头,却是彭雨凇面红耳赤的冲了出来。

    看来玉瑶郡主的那句话刺中了彭雨凇的软肋。

    围观之人亦多是书生意气,有彭雨凇发了话,顷刻间人群便炸了开,纷纷举起手中纸扇,口中喊着要与刘希一较高下。

    场面似乎有些失控,而趁乱出现的小武则是悄悄的挡在了刘希的身前,手中青钢剑隐隐出鞘。

    “叮咚!”

    吵闹之间,一声琴音凭空响起,**,似清泉潺潺,在众人的心头响起。

    闻得这琴声,玉瑶郡主娇躯一颤,脱出口而道,“子白……”

    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散了一条道出来,一人抱琴而出,白衣飘然,缓缓走到楼梯处,环视了眼中满是期待的士子,却道出了令他们恍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名子白曾败于刘希,你们想要胜他,就先来胜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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