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掀起阵阵泥土青草味,只是这本该清新的味儿夹着刺鼻的血腥之气。

    李风歌呆立在原处,直到此刻,他还未反应过来,且不说具有元神修为的张少录,那几个被田薰儿轻易取了性命的道家弟子皆是宗师的修为,这些可都是顶尖的高手,怎么眨眼间的功夫就全都成了荒野孤魂?

    如此,李风歌看着走来的刘希不禁心中有些胆寒,能一招击杀了张少录,那这平日里温和恭谦的状元郎得有多深的修为?

    “世子殿下,夜深了,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可尽兴之处,不如随下官回营地如何?”

    呆若木鸡,李风歌已经全然没有了逃跑的念头,跟在刘希的身后,垂头丧气的走着。

    待到了营地,着急守候的马绣忙迎了上来,见刘希几人平安无事,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本想要问几句是否杀了张少录,只是雪绛在一旁,只得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过见小武抱剑走向一旁篝火安静的半躺着,马绣大抵也能猜出了结局。

    毕竟田薰儿可是洞天的高手,而刘希全力之下更胜一筹,那张少录虽说天资卓越,但比起这两人还相差甚远。

    此次,总算是大仇得报。

    想到这里,马绣不由抬首望了眼星辰隐晦的夜空,倘若人死后有灵魂存世,大武知晓了这件事,也该是得以安息了。

    刘希三人带着失魂落魄的李风歌回来,雪绛自然心有疑惑,遂走上前与刘希道,“方才东南向十里开外有极为骇人的灵气波动,可是你们在那?”

    雪绛有着接近宗师的修为,加上交手之地并不远,所以她定是察觉到了,刘希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有歹人欲对公主不利,我与世子一道将他们给打跑了。”

    听得刘希这番话,雪绛很是狐疑的望向了不远处怔怔望着篝火的李风歌,见到这模样,雪绛又岂会相信刘希的话。

    李风歌在嘉陵城朝殿所做之事,雪绛还是颇为清楚,而刚才交手的两派除了兵家之外,便是道家了。

    生性聪慧的雪绛当即是猜出了李风歌与道家的人有着干系。

    只是刚才那交手的气息颇为的骇人,就算她离着十里之地,仍因灵识外放而险些使得体内灵气乱窜,可见这交手二人的实力之高,甚至在她恩师之上。

    不过那道家的气势在来势凶猛时突然戛然而止,仿若眼看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可是到你头顶三尺处却凭空消失了不见,这种感觉起初雪绛很是不解。

    但后来,她想到一种情况,那边是道家的那高手还未施展开,便被人给一招毙命,而那令人胆寒的剑气也正是那时候出现的。

    这份修为绝非是小武所有,所以雪绛第一个想到了刘希所为,但他又从恩师口中得知刘希所习乃是医家的‘辅行诀’,这样,雪绛能想到的唯有是田薰儿出手所为。

    但作为一个女孩儿家,雪绛总是觉得这事情与刘希有关,倘若真的如此,那绝非是颠覆了常人的认知。

    因为在这世上,还未有人可以修习不同的功法,更不会在弱冠之年就已经达到了洞天乃至洞天之上的修为。

    所以,这一时刻,雪绛觉得脑袋中浆糊一片,有太多令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心里对刘希也越发的好奇。

    后半夜,悄然无事。

    昨夜的厮杀,营地中很多人都不知情,所以日出之后,仍是一个普通而又宁静的清晨。

    简易的吃了些早膳,队伍不免再度启程,亲眼瞧见张少录等人被击杀,李风歌全然没有了要逃跑的念头,整日里耷拉着脑袋,显然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等着镇西王怒火。

    又是行了一旬日,初夏的日光多了几分灼热,风尘仆仆的一日赶路,前方终于见到了信阳城高大的城墙。

    再度来到信阳,立在马上的刘希不免想起了很多事情,就是在信阳城他眼睁睁的看着叔父刘寒被奸人所害,打破了他本想无忧平淡过完一生的念头。

    在这里他遇见了吴双儿和马绣,从此如影随形,与他生命息息相关,成了抹不去的烙印。

    也正是在这里,刘希与兰瑾公主以及淑柔郡主等人相识,更是在这里,他答应了镇西王前往嘉陵城参加大唐的科举。

    似乎,刘希的命运便是在阳曲城中发生了诸多转折。

    感慨稍许,刘希转过首,见马绣亦是发愣地望着远处城池出神不语,而马车的一边,这些日子心情越发烦闷的兰瑾公主也将车帘挑开了,红肿的双目痴痴看着信阳城,恍若在想着记忆深处最为柔软的往事光景。

    护送队伍缓缓而行,离信阳城约莫十里之处,信阳城的城门内突然冲出一批甲士。

    轰鸣的马蹄声下,血红色披风随风飞扬,暮日余晖晒在他们玄黑甲胄上,折射出刺人双目的寒意。

    ‘水寒’。

    刘希又一次见到了信阳城,不,应该说是整个大唐最为精锐的兵卒,而他们的领头之人身形魁梧,带着一股肃杀厚重之气。

    正是阔别多日的镇西王。

    见到镇西王,骑在马背上的李风歌似乎遇到了最为惧怕之人,整个人一哆嗦,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铁蹄卷风下,很快,镇西王便到了刘希等人身前十丈之内,在他挥手之间,所有的兵卒齐齐勒住缰绳下了马,动作干净利索,不带丝毫的泥水。

    而兰瑾公主自然是下了马车,早早迎了上前,将弯身行礼的镇西王给搀扶了住,“王叔,切莫与筱儿如此多礼。”

    镇西王摇了摇头,坚持着行了礼,“公主,上下有序,方为臣子本道。”

    礼罢之后,镇西王问了兰瑾公主几句舟马劳累之事,继而望目含精光的扫了一眼小武他们,更是在田薰儿怀中的小灵儿身上多看了几眼。

    而本是酣睡的小灵儿在镇西王的注视下竟然醒了过来,更是有些怯怕的朝着田薰儿怀中钻去。

    莫非被镇西王瞧出了端倪?

    刘希不免心中一惊,镇西王在他面前从未显示出实力,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镇西王究竟有何种厉害的身手,但对方能镇守信阳城多年不让刘斯前进一步,可谓大唐战神的存在又岂能是寻常人物?

    为了不使小灵儿继续难受,刘希忙上前弯身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王爷。”

    微微颔首,镇西王嗡声应了一句,“刘希,你很不错。”

    说话间,又是看了眼田薰儿的方向,这番使得刚才那句话颇为耐人寻味。

    道完这句,镇西王大步上前,走到了已经呆滞在马上的李风歌前,二话不说,手中的皮鞭扬空甩过,当即一道黑影犹如长蛇,尖锐之音划破众人的耳膜,稍后便听得一声结实的脆响。

    惨叫之下,只见李风歌身上的甲衣从肩头自上而下裂成了两半,甲衣内的**亦是烂了大片,清晰可见那皮鞭之下的血肉模糊之色。

    跌下马的李风歌却不敢开口,便是那番的跪着,额头冷汗直冒,身子也在摇摇晃晃。

    “父王,请饶了王兄吧……”

    回过神来的淑柔郡主李茗忙扑上去,挡在了怒火还未消散的镇西王前,双眼间泪珠似断了弦一般,大滴大滴的滑落。

    可是镇西王依旧是阴沉着脸,手中长鞭换了方向,再度要抽向跪地的李风歌。

    就在这时,兰瑾公主一个箭步将李风歌护在了身后,而镇西王的长鞭凌厉之势不减,似乎是已经收不住了势,眼看就要抽在了李梦筱的身上。

    这一鞭下去,若是不死,也要丢了半条性命。

    如此千钧一发之时,刘希哪里还敢多想,当即一声疾呼,大步向前,欲将兰瑾公主给救到一侧。

    只是事情却并非刘希所想的那番,待他出手的那一刻,镇西王虎目突然精光暴涨,手中的长鞭亦是如同无骨灵蛇凭空腾转。

    竟是朝着他刘希而来。

    虽说震惊万分,但刘希却没有施展半点修为,世人皆知他修行医家的‘辅行诀’,他自然是不能将其它秘密显露了出来,而他这‘辅行诀’也不过是宗师的境界,即便拼尽了全力,也躲不开眼前这似乎要连着天地都一起抽断的长鞭。

    所以,刘希赌他镇西王只是一个试探。

    既然是试探,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纹丝不动,与那山岗一番,任由岁月跌更,风雨轮经,都纹丝不动。

    就在刘希打定主意不加避让时,身前却飞来了三样物件,一把折扇,一柄长剑,还有一枚细不可见的绣花针。

    突然间,刘希明白了,镇西王此举并非试探与他,而是为了试探他身边的田薰儿等人。

    正如刘希所想,那长鞭再度如狂舞灵蛇,在空中刁钻的转动了几下,稍后将折扇等物一一击落。

    余罢,镇西王手腕翻转,长鞭不改去势,在众人惊呼声中,贴着刘希的脸颊穿过,此刻细软的皮鞭仿若是变作了精钢铁棍,直直的插进了泥土之中,掀起尘土无数。

    镇西王如此的举动惊得众人都不敢言语,即便是小灵儿很是愤怒,但被田薰儿死死地抱着,也唯有挥舞着小拳头,很是不满的呀呀作语。

    “来人,将这孽子带回去!”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镇西王命人将李风歌押回了王府,并引兰瑾公主一行进城。

    身后的马绣等人自然是要围上前询问刘希是否受伤,刘希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过是虚惊一场。

    但内心刘希却是大为惊骇,能一举击退田薰儿、马绣以及小武三人的合力攻击,虽说他们并非全力一击,但也是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而且刚才镇西王的举动刘希可以肯定是一种试探,是为了试探田薰儿等人,可这样做究竟意欲何为?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刘希看了眼已经上马的魁梧背影,不由暗叹一句,这镇西王还当真是让人瞧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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