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绿鞘的再次“不见踪影”,白子画并未感觉到意外,他一直迟迟未曾对她出手,是因为他早已看出,刚才之人不过是一个□□罢了。

    塔内突然狂风大作,花千骨顿时感到不安,也不顾白子画是否同意,便已飞快地朝高塔顶端的方向跑去。

    通天高塔的顶端是一个宽敞的石室,奇异珍宝,上古书籍琳琅满目地排列在石室两旁,石室的正中间绘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有个一米高的石制圆台,绿鞘盘坐于圆台上,脚下摆放的正是那枚封锁了东方彧卿一魄的勾玉,以及前段时间从长留偷取出来的帛书,强大的气流围绕着法阵快速旋转,绿鞘瀑布一般的满头长发在空中漫舞飘飞,犹若在空中张开了一张黑色的巨大帘幕,衣袂也不时随风舞动。石室的上方,无数的光球密密麻麻浮在空中,恍如黑夜中的星空,然而这些看似星星般发着微亮光芒的光球,其实是那些交易回来的命魂,上千的命魂聚集在一起,诡异却又异常美丽。

    绿鞘双眼紧闭,双手结印,口中吟唱着帛书上的咒语,神秘的符咒慢慢展现着它巨大的能力,随着咒语吟唱的速度不断加快,周边的狂风也随之加强,石室上方漂浮的命魂开始向法阵中凝聚而下,整个法阵光芒顿时变得强大异眼,直至消尽最后一抹命魂,那吟唱的声音才停歇下来。绿鞘一手捂着胸口,单手撑着地面,嘴角不时溢出的鲜血滴落在裙摆上,抬头看到上方漂浮的六团微弱的光团,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笑容,虚弱喃道:“终于……成功了……”随即单手捏了一指印,青色的光于指尖凝聚快速打向身前的勾玉,随即一团白光至勾玉中飘出,飞向空中,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绿鞘的身子软软地倒在了石面上。突然,身子四周出现了一层如结界般的光罩,把她整个笼罩在其中,结界是用来保护其中的人,但这个光罩却正好相反,它正在一点一滴地吸取着绿鞘身上的真气,随着吸取的真气越多,上方原本微弱的光团渐渐开始有了变化。

    “绿鞘!”

    四周的凌乱,还有石室中央气若游丝的身影,让赶到此处的花千骨惊讶地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双脚一步一步地朝绿鞘走去。那个犹如结界般的光罩让她无法接触到她,只能在旁一声声地呼喊。

    绿鞘脸上的那鬼魅的图腾早已消失,就连妖化的眼瞳也恢复了原先的颜色,长发柔软地搭在背后,身子无力地趴在地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光罩外的花千骨,声音虚弱至极:“已经陪伴了他近千年了…你叫我如何放弃……你教我怎能放弃...”

    “这…这怎么回事,刚才明明…”现在的绿鞘与片刻前在楼梯上的截然不同,花千骨看向走来的白子画,似乎在向他寻求答案。

    “刚才的只是她的其中一个□□,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本体,她是九尾青狐。”看着眼前的一切,白子画心中也明了了几分。九尾青狐,传说有穿越过去的能力,制造出的幻境更是难辨真假,其实从西海破除幻境时,他便已猜到她的身份,加上刚才两次的□□,便也更加肯定了。

    花千骨脑中一个激灵,一脸不置信地看着绿鞘“所以…刚才你是特意在拖延时间!!”

    绿鞘笑而不语,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阁主特意把所有有关禁术的书籍全部烧毁,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去冒险,想让一切恩恩怨怨在他那里画上句号,但他可知道……我已经习惯陪伴他了,如今没了他…我活着又有何意义。”慢慢张开长袖下紧握的手,安静地躺在她手心处的,正是那枚由凤凰眼泪凝聚而成的天水滴:“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把无鸢也拉扯进来,我知道无鸢爱上了那个男子……本来她可以继续做她的长留弟子…继续当她自己,无需为异朽阁再做事……但…因为我的私心…最终还是害死了她。”眼泪空洞地看着前方,自嘲一笑:“原来…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是这种感觉…那次…我入魔失控…差点把糖宝也连累进去…不过幸好…只是差点而已…只是没想到霓漫天居然会......出手救她……这样也好…所有的前尘旧债…恩恩怨怨…如今…….终于能真正画上一个句号了…我们青丘一家欠霓前辈的恩情……我欠阁主的救命之恩……还有欠无鸢的一条命……如今…总算都能还清了…”

    “绿鞘,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你疗伤…”花千骨急忙盘坐于地上,双手颤抖结印,但却被白子画阻止了。

    只见他把她从地上拉起,对她轻摇头:“没用的,这是整个禁咒的代价。”有关这个禁咒的事他也曾听说过一些,但没想到这失踪了千年的禁术帛书居然就在长留。

    绿鞘疲倦地合上双眼,感觉到自身的灵力一点一滴的向外倾泻,指尖也开始变得冰冷:“花千骨…不用白费真气了……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这个还阳禁咒也不例外….凡是施咒的人……会被找回来的亡魂吸干自己自身的灵气…直至死亡……以换取亡魂还阳…一命换一命…这就是还阳禁咒的等价交换法则……”

    “什么…什么….所以当初东方……”花千骨顿时脑中一轰,双脚一软,若不是白子画及时环过她的身子,她便早已栽倒在地了,感应过来后再次着急开口,声音已有些哽咽:“那绿鞘你….不要…不要…”无力地摇头,无力地轻喊。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其实…..我不讨厌你…”绿鞘脑中突然出现了初次见她的画面,那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却又像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一样“花千骨…不要觉得亏欠我们,这一切不过是因果罢了…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你要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绿鞘再次缓缓地睁开眼看着他们:“白子画原本是要…死在卜元鼎的□□下……但你…花千骨偏要逆天改命…用炎水玉解毒……放出妖神…成为天下的罪人……然后死在悯生剑下…这便是你逆天改命的代价……你本身是白子画的婆娑劫…注定一死一生…...但从你为他逆天改命开始…他的命数…也亦被你打乱…所谓的婆娑劫当然也已不复存在…再加上那道不死不老的…神谕……刚好也印证了一点,白子画的命数被你打乱……但你也获得了掌握他命数的权利……六界中只有你能决定他的生死……这也是他弑神的代价…”停顿了一下,吃力转头看向上方的七团光球:“阁主步步设计…结果让你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最后妖神出世……六界大乱……他散尽自己的二魂七魄换来你的重生…其实这也是他先前所做之事的代价…阁主有意牺牲自己想让一切回归到最初,但他却偏偏遗忘了我…..”

    灵力的消退让她已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身子更是越发冰冷,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越加颤抖:“千年前…霓漫天的祖辈曾对我们一族有救命之恩…但最终我们整族……还是没有躲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因贪玩偷溜到凡间玩闹……的我便是整族仅剩的一人…阁主也是在那时把我带回来……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便一直守在阁主身边...我本该死于那场天灾…如若不是阁主…我哪能活到今日…我所有的东西…都是阁主给的…我的命……也是阁主给的…如今…不过是还他罢了…”绿鞘嘴角扬起了一抹柔情的笑意。

    花千骨突然有一瞬晃了神,随即问道:“你很爱东方…是吗?”

    但沉寂了久良,绿鞘也未回答一字半句,只是嘴角的笑意未曾褪下,最终疲倦地再次闭上双眼,身子越发的冰冷让她彷如掉进了严寒的冰窖,但这所有的不适也意味着她将要成功,在最后一分神智消退之际,她才启动双唇,发出虚弱缥缈的声音:“替我……带阁主去纶回……还有…霓漫天的魂魄…也让她去纶回吧…”前世,霓漫天死于妖神时的花千骨手中,但却因怨恨太深一直无法纶回,绿鞘把她从冥界中带出不过是想让她有想通的一天,放任她杀害凡人不过是看在她祖辈对她家族有恩情的份上,幸好最后霓漫天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番好意,在她舍身救糖宝时也放下了多年的怨恨,终让她有了轮回的机会,欠霓氏家族的恩情也算还清了。

    绿鞘慢慢放开手中的天水滴,指尖慢慢地抚摸着那洁莹的玉石:“阁主下一世…不用再受苦了…终于可以脱离异朽阁…做自己…..只是…下一世...自己无法再继续陪伴他了……”语气中充斥着浓浓地不舍,眼角处最终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苦涩得直入心中久久未曾散开:“还有…天水滴…无鸢…拜托你… ”

    还未说完的话语似乎就此中断了,包裹着绿鞘的光罩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强光过后,光罩也随之消失,而绿鞘的身影也不复存在了,半空中漂浮了七团光球,还有地面上的一只青狐,安静地躺着,紧闭着双眼,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这一觉…它再也不会醒来了….

    千年前...青丘国…一片废墟中…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蹲在地上,脸上笑意温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女孩摇头,并未出声。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女孩目光看向四周,随即低下头,久良后点头。

    男子抬手在她头上轻揉了两下。

    “我叫绿鞘。”

    女孩的声音软软地,很小,但足以让他清楚地听到。

    男子抬手替她抹去脸上沾到的灰色污迹,随后扬起嘴角。

    “很好听的名字。”

    “那你呢?”女孩胆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快速地低下头。

    “我叫东方彧卿。”

    男子站起身子拉过女孩的小手:“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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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一见失心,却也已是我这一生最美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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