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巫蛊案,一旦起了头,就别想善了。廷尉署的人几乎将椒房殿的宫人和阉寺给抓了个精光,皇后的两个舅父在廷尉署的牢狱里头被拷打致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说甚么做甚么都来不及了。曹皇后知道自己两个舅父已经死在牢狱里头的事,几乎癫狂。那两个舅父和她母亲是一母同胞,算起来身上也有刘氏的血统,如今这血统在刘偃看来,根本就不算甚么。

    宫殿有人看着她,不准她寻死。

    轰轰热热的一场巫蛊案之后,皇帝派遣廷尉和宗正一同前来,廷尉宣布对皇后的最后宣判,宗正则是来收回皇后的玺绶。

    曹皇后已经换下华服,身上穿着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衣裳。

    “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廷尉署的人送过来的竹策,她瞟了一眼上面的字,对着宗正挑起嘴角极其不屑的笑了一声。身后袁女吏带领着几个女官将皇后玺绶呈上。

    宗正这么多年见识多了,也曾经见过畏罪自杀的诸侯王,曹婧这样的也见怪不怪。

    曹婧转动眼珠,看了一眼这个她已经住了好几年的椒房殿,看到那边垂首的袁女吏,她笑了,“阿袁一定要告诉你的主人,我走了,她也算不上赢了我。”

    “曹姬,走吧。”廷尉道。

    宫中有专门处罚犯错嫔御的永巷,也有暴室,但是刘偃不想继续和曹婧在未央宫内,直接迁居宫外的一处行宫,那行宫是位于去祭拜霸陵时候供天子休息的一处行宫,处于霸陵邑,在长安郊外,离霸陵更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刘偃此举,是要曹婧滚出长安,甚至连在未央宫内给她一处幽禁的地方都不想。

    “……”袁女吏垂首,默不作声。胜者败者寇,如今曹婧已经被废黜,甚至被驱逐出长安,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所以她的话,谁会放在心上?

    宫廷之中对巫蛊一向看重,如今皇后这一次巫蛊,牵连面非常广,曹婧父亲曹郃因为女儿的缘故,列侯也没办法做下去了,被夺爵发还祖籍。和他一同返回家乡的,还有其他曹家人,如今曹家的女儿在宫内犯下大逆无道的罪行,曹家在长安哪里还有容身之地。至于曹婧母亲,在狱中投缳自尽。

    消息一出来,长安上下所有人都说皇帝的处罚实在是太仁慈了。曹氏行巫蛊,大逆无道,和谋反等同,谋反者,可灭三族。皇帝看在已经逝去的太皇太后面上,格外仁慈,这已经足够让曹家人痛哭流涕了。

    不过和曹家人比起来,椒房殿那些宫人和阉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三百宫人阉寺皆处斩。

    东市行刑的鼓声都响了好几日,血流成河一点都不夸张。

    宫内皇后被废黜,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此时前方传来邓不疑出击河西得利的消息,刘偃原本还有些灰暗的心情一下因为这个消息明朗起来了。

    战报上说邓不疑突袭了屠休王部,并且俘获了匈奴王还有王母王子,单于阏氏相国将军等人。

    刘偃乐的立刻在未央宫里就跳了起来,摩拳擦掌,同样获胜的还有郑良,郑良此时也是大获全胜,和匈奴一战,俘获了匈奴左贤王男女一万五多人。

    当年因为秦末之乱被匈奴占掉的地方几乎已经收了回来。

    “做的好!”刘偃按剑大笑,“这么多年了啊,几代先帝想要做的事,终于成真!”

    宋绶见状麻溜的就跪下,“恭贺陛下,汉室威隆!”

    他这么一跪,后面的那些个人都跪下了,“汉室威隆!”

    未央宫内的喜悦也传到了长安内。

    刘偃为了表彰邓不疑的功绩,将他的爵位改为了冠军侯,意为功冠全军之意,消息一出,顿时长安里头也热闹起来了,之前因为皇后巫蛊案众人小心翼翼的谨慎完全不见了。

    自从骠骑将军和长平侯大胜的消息传来,两家侯府门口热闹的和东市一样。

    梁萦这才过了多久的清净日子,结果那些贵妇们源源不断的上门来,差点把门给踏破。阳邑得知消息也上门凑趣,那些贵妇见到她,顿时要恭喜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长平侯还是从她府上出来的,如今长平侯有了这么多的功劳,想要和旧主完全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

    蓁蓁被抱出来,那些贵妇抱来抱去,口里一个劲的说好话,结果蓁蓁一个不耐烦,小巴掌直接按在了对方脸上。将那个贵妇村上的丹朱给弄糊了。

    梁萦原本和一个贵妇说话,瞧见女儿一巴掌糊到对方脸上,立刻让乳母把女儿抱过来。蓁蓁脾气很大,在乳母怀里还咿咿呀呀直叫。

    “真是对不住,小女年幼无状。”梁萦让人准备房间,好让妆容已经毁了大半的贵妇去整理一下。

    “小女郎手劲儿真大,和冠军侯很是相似。”贵妇扬起袖子遮住一半的脸,笑呵呵的,半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过还是不能久留,在侍女的引导下,这位贵妇急急忙忙去补妆了。

    其他贵妇们对着蓁蓁也是一个劲的说好话,甚至还有人想要抱她,结果蓁蓁扭过头去直接留给对方一个后脑袋,半点都不乐意被人抱。

    梁萦和几个贵妇说了几句话,自己把女儿抱了来。蓁蓁这才高兴起来,抓住她脖颈上的玉颈组玩儿。

    “果然是亲母女。”阳邑见着梁萦回来,笑道,“蓁蓁不愿意给别人抱,你来她就乐意了。”

    “若是我来,她都不乐意,那么真的不知道谁才合她心意了。”梁萦瞧着蓁蓁抓起一个圆滚滚的玉珠子塞进嘴里,她立刻给掏出来。这孩子喜欢到处乱动,什么都要往口里塞。

    “她这个性子,还是像她父亲多些。”梁萦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儿,蓁蓁这会伸出胖手去抓案上的果物。

    “那还不好?”阳邑听着就笑,“性子像父亲多好啊,将来谁敢欺负她?”

    依照邓不疑的功勋,日后一个万户侯也是说不准的,到时候女儿长大了,只要别招惹到天家的那些公主皇子身上,几乎再怎么胡闹也没有人说甚么。

    “我只怕她去欺负别人。”梁萦放开手臂,让蓁蓁自己爬着去拿东西。身边的乳母好好的看着。

    “若是一味的骄纵,将来少不得出事。”她压低了声音,“如今霸陵邑的那位就是前车之鉴。”

    说到那个因为自个玩巫蛊,把自己全家给搭进去的废后,阳邑的脸上也没有好颜色,“好端端的说她作甚,你也不觉得晦气!”

    邓不疑和郑良两个,多大的军功呢,将朝廷的那一群老将全部都比下去了。这多大的好事?怎么就提起那个晦气的人来。

    “你也别担心。”阳邑笑笑,“就看着你,蓁蓁也不会变成那样的。”

    梁萦从小就懂事,当初长乐宫内老太后可是把外孙女外孙们放在自己身边养,宠爱的不得了。

    结果现在,几个人除了梁萦还像样之外,其他几个说句纨绔子弟都是好话了。还别提张女莹的那个性子和曹婧也并无甚么不同。阳邑觉得蔡阳简直多庆幸当年刘康没有做皇太子,不然真的刘康继位,恐怕张女莹的下场比曹婧毫不了多少。

    “算算日子,冠军侯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你还要带着孩子去太后那里一趟。”阳邑和梁萦说话,其他的贵妇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自己得趣的玩游戏,或者是说说蓁蓁的好话。

    这么大的喜庆事,宫里肯定要举办宫宴,到时候梁萦一定要去见太后。

    “说起这件事,我还愁呢。”梁萦想起进宫就觉得烦躁,每次进宫,基本上不是跪就是拜,到了皇太后面前说话还要斟酌再三,尤其这会皇后才被废黜,后宫里头暂时没有一个领头人,到时候也不知道和谁多说几句。

    邓蝉是她的发小,可也担心后宫有其他嫔御嫉恨她。

    “你就是太小心了,瞧瞧冠军侯,”阳邑喝了一口蜜水,“他从小到大,你看看他怕过谁?就是陛下,小时候也曾经和他打过架,到了现在,如何?”

    “长主说的对。”梁萦失笑。

    “无事,太后也喜欢你,上回蓁蓁出生的时候,太后令人赏赐下不少来。你也应当知道太后的心思才是。”

    梁萦一笑,邓不疑是可以那么做,她还是要小心翼翼一点。

    若是两个人的作风都这样,恐怕就要出事了。

    冠军侯府内热闹了好几日一直到邓不疑回来,皇帝亲自去迎接大功臣,虽然郑良也在,但是他一向谨慎,于是风头基本上都是邓不疑的。

    等到人从宫中出来,邓不疑和郑良说了几句之后,直接回去了,而郑良去见郑夫人。

    郑夫人早就在自己宫里等着自己的弟弟,郑良来了之后,随意说了一点回长安的事,郑夫人叹息,“日后可不能和他争锋。”

    郑良点点头,“我知道。”

    郑夫人对自己的弟弟很相信,知道他会做到,他们这种邹然富贵,想要平平安安的,就得时刻夹起尾巴做人。

    “宫里最近又废了皇后,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半点都不能安宁。”郑夫人想起前段时间的废后之事,还心有余悸。皇后巫蛊案,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皇后废黜就废黜了,不但废黜了,而且人都被赶出了长安。多少有些人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姊姊好好照顾两个公主。”郑良也知道这件事,幸好曹家几乎满门都是富贵闲人,也没有人在军中担任要职,不然还真的叫人头痛。

    “陛下不会随意处置人的。”郑良久了多少都能摸到刘偃的喜好,他是拿定了主意和姐姐一块就在宫中不争不抢。他们的一切都是天子给的,再争能争到甚么?若是惹得天子不喜,到时候说不定辛苦挣来的,都要化为泡影。

    “这个我知道。陛下宠爱邓美人,我想着要不要多和她走动。”郑夫人说着探口气,她的位置在邓美人之上,但是邓美人比她受宠,而且皇太后还是她的堂姑母。

    “我听说邓美人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朝官。”郑良想起身边有人劝说他去讨好天子宠妃的事,他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这样啊……”郑夫人眨了眨眼,“那么你见机行事吧。”

    郑夫人知道弟弟要做甚么,这会小公主跑出来,要和舅舅玩。郑良见状,抱起外甥女带她到外头玩儿去了。

    **

    邓不疑一回来,就瞧见了妻女。梁萦瞧着邓不疑似乎比出发前还黑了不少,估摸着他在草原上没少受太阳曝晒,怀里的蓁蓁瞧见邓不疑,完全认不出眼前高大的年轻男人是谁。

    邓不疑对着梁萦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而后伸手抱过梁萦怀里的女儿。

    “蓁蓁,还认得我么?”邓不疑去逗女儿,结果蓁蓁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把他当生人看了许久,最后扭过头不搭理他。

    “才走几个月,就不认得我了?”邓不疑瞧见女儿毫不犹豫的把他当做陌生人吃了一惊。

    “多见见就好了,”梁萦看见邓不疑满脸的郁闷就笑,“孩子还不是见谁多就亲谁?”

    “来,蓁蓁,这个。”邓不疑从袖子里掏出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给女儿。

    “那是甚么?”梁萦瞧见邓不疑手里的木雕怪模怪样,看着样子也不是汉人的哪一种神兽。

    “哦,这个是匈奴人的东西,当初攻破屠休部的时候缴获的,匈奴人说这个能让孩子长得如同昆仑一样。”

    “他们说的话,哪个能信。最近椒房殿那件事才过,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算了。”梁萦瞧着女儿又抓着那个往嘴里吞,连忙挡下来。

    “怕甚么。”邓不疑不以为意,“左右不过是个给孩子的。难不成还有人想到哪里去了。”

    邓不疑说着低下头,拍了拍女儿,“蓁蓁说是不是?”

    “啊啊啊——”蓁蓁回给她的,是一串尖叫。

    这个时候的孩子,正乐呵着呢,兴致上来,叫个没完。倒是把邓不疑给吓到了,怕孩子这么个叫法,将嗓子给伤到。

    他手慌脚乱的哄女儿,梁萦就在一旁笑看。这做父亲得学,她都学着怎么做母亲了,邓不疑这个自然也是要过得。

    她甚至还让人将熬煮好的稻羹端来,让邓不疑学着喂食。

    孩子已经好几个月大了,可以稍微吃点粥。邓不疑如临大敌,蓁蓁也不是什么乖孩子,到处爬来爬去,一刻不消停,把邓不疑指使的团团转。

    等到半盏吃完,蓁蓁就不肯再要,嗯嗯啊啊的找梁萦去了。

    “这怎么比打仗还累!”邓不疑瞧着蓁蓁在梁萦怀里吃奶,感叹道。

    “那是你没习惯,等你习惯了,蓁蓁也就喜欢你了。”梁萦道。

    邓不疑瞧着孩子霸占着妻子的怀抱,吃完之后咂咂小嘴,然后在母亲的歌谣里头睡过去。

    蓁蓁被乳母抱走,他就不依不饶的贴了过来。他在外头打仗,觉得好累,也要被宠爱。、

    梁萦莫名其妙的就被邓不疑给抱到内室里头去了,“我说,好歹你也等到晚上啊!”

    这会天都还没全黑呢,这要不得啊!

    邓不疑才不管那么多,噗噗笑着就去吻她,“夫妻间的私事,外头的人吃多了才来管!”

    梁萦一听,知道他是一定要这样了,这么久不见,要说半点不想,那是不可能。她圈住他的脖子,压得他下来。

    “你在外头,我在家里也很担心。”梁萦缓过气来,额头抵着他,两人身上滚烫,抱在一起格外的温暖。

    “放心,就算匈奴单于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邓不疑知道她心中担心甚么,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这会嘛……给蓁蓁添个弟弟吧!”说完,他拉着锦被兜头压下来。将梁萦完全罩住。

    两人缠绵了好一阵,夕食还是让人抬进去的。

    邓不疑身上穿着内袍,自己和梁萦吃完了,漱口整理之后又腻歪到一块去。梁萦抱住他,和哄蓁蓁似得。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是邓不疑,一个是蓁蓁。

    只不过蓁蓁这会还只晓得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

    “在外头时候,你想我没有?”梁萦压在他身上,手指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

    邓不疑笑,“当然,不过在人前是不能说的。我要是领头想家里的妻女了,那么下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行军里头没有男人不想女人的,只不过军法酷烈,谁也不敢露出来。邓不疑自然也不会对着别人说他想念家里的妻女。

    “那就好。”梁萦点头。

    “那,你有甚么奖我的?”邓不疑满脸期待。

    梁萦不看他了,“你想要甚么?”

    他已经什么都有了,梁萦也不知道他要什么。

    “我呀,我想想。”邓不疑笑的有几分让人想揍他,他想了好一会,过一会一个翻身把她压得严严实实,“就这个怎么样?”

    他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卷帛图来,摊开一看,上面都是纠缠的男男女女。

    “我听说了这段时间会下雨,下雨之时男女……会有好处呢。”邓不疑凑过来。

    这会房~中~术也算是盛行,听说诸王里头还有一个淮南王擅长这个。难不成邓不疑还跟着淮南王学了?

    “好啊,那么就看看君侯有几分本事了。”梁萦才不会放着大好的美男不享用。

    “十分乐意服侍夫人……”邓不疑笑的低沉,一扯榻前的帷帐,将两个人遮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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