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郡女人昂首挺胸道:“难道不是吗?我又美、又多才多艺、又能逗你开心、又有神秘感。你不喜欢我在你身边。”

    “是是。”昭然笑,“你最好。”

    千郡女人颓然道:“可是女人总是要最坏的东西。”

    昭然不悦:“你说什么?”

    千郡女人顿了顿:“我说我。”

    她是感情不顺利,以至背景离乡。

    “那个男人到底怎么辜负了你?”昭然好奇。

    千郡女人长长叹息。

    “对不起。”昭然自觉失仪。

    如果是晋楚文,她一定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是对这个女人,她有什么必要失礼?

    人一定对于切肤之痛,才会嚎啕打滚,至于小糖果小装饰,乐得大方。

    倒是千郡女人自己道:“其实就是他在乎我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多。”

    昭然点点头,道:“千郡又动乱了。”

    两个地方靠得这么近,总有消息传来。千郡女人神色戚然,道:“让他们去罢!……哪里能求得有贵媛这样的良辰美景呢?”

    奉承得很好,但昭然只是勉强笑笑,心下又有些不安起来。

    千郡女人察颜观色,道:“越是幸福,越是怕不真实。”

    “嗳。”昭然笑。

    千郡女人安慰道:“不怕不怕,一年四季,春来冬去,有个霜冻一冻,根结实了,你就踏实了。”

    昭然骇笑:“你是咒我遭遇严冬吗?”

    千郡女人摊手:“日子长着呢,总不可能全是一帆风顺的。总有些艰难险阻,两个人共同度过了,那才好了。”

    “就像有劫难才能升级。”昭然领悟。

    “不错。”千郡女人点头。

    严冬么?昭然托腮想了想,完全没概念。倒是又有个想法:“如果你的旧爱人在这场动乱中死掉,你是高兴呢、还是难过?”

    是念旧情而痛苦不已呢,还是觉得大仇得报,心情舒畅?

    千郡女人凝视着美狄亚火红头发,没有回答。

    “算了。”昭然心软。

    “算了。”千郡女人也道。“要不要再弹弹琵琶?”

    好的。昭然喜欢。她跟千郡女人在花亭上弹琵琶。一曲未终,晋楚文的信使到了。

    那时昭然调弦,骤然心里慌乱,手一滑。弦崩裂了指甲。信使跪在她面前说:局势有变,晋楚文希望与她见一面。

    昭然立刻备快轿赶去,却不是往太子宫。晋楚文已经带所有亲信驻扎在郊外,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见昭然来,他将一个娃娃给她看。

    这是个布娃娃。头上扎着诅咒的铁针。“你知道这几天父王头痛病发作得厉害?”晋楚文说,“然后我在自己房里发现了这个娃娃,里面塞着父王的八字。有人想陷害我!”

    这件事非常严重,幸好子文细心,先发现了这个娃娃,阴谋暂时不能得逞。但谁知道下次会怎么样?晋楚文深感恐惧,试着研究自己的仇敌名单,不得要领。作为一个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孩子,太多人可能想扳倒他。因此他只能向王上进表,说自己愿到发生饥荒的永宁地去处理当地行政。先离开人多手杂的太子宫,并在驻营地加以严防,免得再有“不明物体”被塞进来。

    “我到偏僻的永宁,一来表明自己无意立刻夺取世子之位、搏取喘息时间;二来希望那些想抢王位的人在宫中自相残杀起来,好露出马脚给我抓。”晋楚文道,“在离开之前,我想再见你一面。”

    昭然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头扎到他怀里。晋楚文将脸埋进她头发中,深吸一口气:“我会撑过去的。你说是吗?”

    昭然说:“是。”

    声音很干净。只有真正完全的信仰,才能这么干净。

    晋楚文在该刹那泪盈于睫。

    穆甃为晨風重新唤回了生命。

    这时候,煜琉还没有把惘然酿取回来。

    穆甃又不是泥腿子斤斤计较的伧俗人,何必非要等那盏东西来了不可呢?

    她先帮晨風焕新生。

    整个程序异常繁难。她要跟晨風一起埋在地下良久。若换一个女人要做这种事。曼殊简直要吃醋。但穆甃是这样大方的气度,有如地母本身,曼殊一点都计较不来,就感激涕零的把晨風身体与元神都托给穆甃。

    “果然有妖气。”穆甃蹙眉道。

    “是。是。”曼殊心虚。她用量斗把自己护得牢牢的。但是那元婴小猪交出来给穆甃,毕竟还是瞒不过穆甃。

    幸亏晨風遭难,本来就是因为张财主这大妖魔。有妖气也是正常的。穆甃也没有起疑,就去施法帮助晨風元神归窍了。

    把粉红小猪交给穆甃时,曼殊双手都有一点抖。

    “你很爱他?”穆甃牵牵嘴角。

    “很在乎。”曼殊道。总是不好意思说那个爱字。

    “这样好。”穆甃真正的笑起来。

    “怎么?”曼殊大是赧颜。

    “爱不爱呢,其实最是危险。”穆甃大发伟论。

    曼殊侧耳细听。

    “你把那么大的责任加在对方身上,一生性命都想要对方撑起来,一旦有变,承受不住,自误误人,”穆甃道,“所以爱欲最可怕,比野心还凶险。”

    “这样可怕,自然不能多要了?”曼殊问。

    “最好是存天理,灭人欲,如此才能和平长生。”穆甃道。

    曼殊侧耳细听高论,此时知道绝不能把自己是妖魔的真相跟穆甃和盘托出。穆甃绝不可能和平接受。

    “想什么?”穆甃问。

    曼殊一惊回神:“我想,我太在乎了,也是不好。”

    “一点不在乎,也不合适。”穆甃通情达理道,“有在乎的人物、又在情理之内,这样是最好了。”

    “多谢。”曼殊客气。

    “再不去施术,怕你要着急了。”穆甃调笑道。

    曼殊确实快要忍不住催她了。曼殊惭愧,定一定神,道:“穆甃心光晚一点开始,一定有你的道理。”

    “不错。”穆甃挽起袖子,道,“施此术,我也耗精血颇多。”

    曼殊早已听说。否则怎么叫不情之请!

    “精血就是寿数。”穆甃道,“也就是说我给人的生命,是从我自己寿数里折扣出去的。”

    曼殊耸然动容:“好伟大的秘技。”

    “这倒无所谓。”穆甃却笑道,“我若不行秘技,现在说说话儿,一样是从寿命里去掉了这些时间;看看花看看月亮,也一样是去掉了这段时间。时间怎么样都要过去的,从头上开始折损、从尾上开始扣耗,都没太大关系。只是,施术时,我总要尽量了解对方,这样才能开始。谢谢你对他的牵挂,我可以开始了。”

    她从曼殊的心意中得到了灵感,与晨風一起沉入地下。

    曼殊在上面帮他们护法,呆呆看着那树影匝地、日光闪耀。脚步声动,却是寂瞳走来。

    自上次之后,曼殊还没有好好跟寂瞳说过话。

    如今寂瞳来了,曼殊颇惭愧的咳一声:“还没好好谢你。”

    “谢我?”寂瞳倒是若无其事般道,“谢我何来?”

    曼殊一时也无语,只把面孔慢慢涨红。

    寂瞳道:“谢我给你踏傒卵么?唉,只是举手之牢。倒是没帮你救成人。可你也是的!人既然没救成,你倒是把东西还我呀。就这么昧下了,成什么样子?没想到你这般小气!”

    他一开口就与曼殊斤斤计较,曼殊倒笑了,觉气氛都缓和得多、僵局也打破了:“是我不好。回头我还你一篮子好不好?”

    “哟!”寂瞳道,“如今口气好大!一篮子!不是我托大说一句,你就算把悉家的家底搬空了,能还我一盘子都算你能干了呢!”

    这话不假。曼殊也不过因为有黑叉林那一片沃原作寄托,才能底气说话。当下她也不讲实话,但道:“十年不成,我还你百年。百年不成,我还你万年。左右我们灵修级别高,寿数长,左右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把你这事当寄托,慢慢还你就是了。还不成,要是死了,那也只好违约,你还跟一个死人计较不成?”

    “哟,你口角也油滑了。”寂瞳道。

    曼殊赔笑。是晨風将要复活,她心中愉快。于是口角也活泼了。

    若是大战在即、生死未卜、要连夜赶工,你看她怎么样呢?当年熬夜作论文的时候,她一脸木呆,只知双目炯炯定住屏幕。后来给老板赶工,一样全力以赴,弦绷得紧紧的。

    曼殊吃亏就吃亏在太老实,做人太认真,不会偷懒,也就只有这样有好消息的时候,才能说几句笑话。

    其实还是紧张的。

    毕竟人没有破土而出、而有眼睛看到真正复活,做不得准。

    但穆甃实在成功记录太可靠。晨風又不是那种一丝两气的危险病人,现成一个活泼泼暖烘烘元神在此,应该无碍,复活也只是时间问题。

    曼殊捺下性子,权且等候。

    又有寂瞳这样的等级的美人儿在旁边供她调笑,她也实在没什么更高的请求了。

    寂瞳这人,又是真懂得说话。就算曼殊不开口,他都能自动找话题:“你领了我家厨子去,也不还我。”语气娇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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