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未今大叫一声“好计!”

    胖修儿这法儿虽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可不失为一个办法。假若真能免去乔其善这顿打,便是个好办法。

    所谓法不责众,本来乔其善不过是口误,却被汪令仁拿住这点错处放大开来,借机想打他个皮开肉绽。

    现如今胖修儿和邱泽的都说了同样的话了,难不成全都按在堂前扒了裤子打?那这大堂成什么了?

    而且胖修儿是官家子弟,背景深厚;丘泽栋乃他心腹之人,这二人一个不能打,一个不舍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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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丘泽栋也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巧舌如簧,也未曾想这个看似不学无术的胖少爷,会给他下套。他想争辩说,他方才是重述乔其善的话,并非对大人不敬。

    可这样做有用么?不说胖修儿是否会和他继续胡搅,单说假如因自己的这一解释,惹得这胖少爷不管不顾地真的指着县令的鼻子说他偷钱袋----这纨绔也并非做不出来,那可真是再下不来台了。

    倘使他更混一些,又拉来一大堆人一起闹着要挨打,可怎么好?

    说到底,还是汪令仁和他自己都不敢招惹这位少爷。一切皆因他们不敢打。一切皆因胖修儿打不得。

    清沛县虽地处偏远,远离荇曲这政治中心,可宫里的事多少还知道些的。那位修昭容如今盛宠正隆,修家眼看着就要起来了。京城的修家大老爷,如今已得了京畿守备府左协领,那是明明白白的正三品,而且是个实权官职。圣人的后宫里,除了方皇后和俞淑妃外,就要算这位新晋昭容获得的封赏更大了。

    圣人子嗣单薄,皇后一宫却一直未有所出,未来的太子想见就在这几名皇子中决出。这修昭容一朝怀了龙种,便生出位皇子来,怎不叫圣人欣喜?又有说,四皇子一出世,北疆那边就得了胜仗,圣人愈加觉得四皇子是福缘深厚之人。

    可若是不打他板子,便也不能打乔其善。

    日后县尊的脸面可尽丢了。

    丘泽栋转念一想,县令丢面子与我何干?得罪了修家才得不偿失。

    便拿定主意,要劝汪令仁暂且先记下乔其善这顿板子。今日不能打在明面上,日后有的是机会把板子依旧打了,暗地里也能办得了这事-----却是有些不明白,那位命他定要乔其善当众领板子的人,用意何在。

    那边汪令仁也是进退维谷。

    不打,背后那人不会饶他;打了,修家老少加宫里那位,亦不会饶他。

    他不过是小小的县令一枚,怎么官做的如此之难?

    正发愁着,丘泽栋已经转过脸来,对他恭敬禀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此案还该继续审理;既原、被告各执一词,不如将双方证人依次提到堂前询问。”

    饶是官场老练、为人滑胥如汪令仁,也被邱泽栋的厚脸皮惊住了。看对方那一脸正经模样,好似前番那你来我往的争执都未曾发生过。

    双方就是否要当众打乔其善这件破事,争论了一个多时辰了,如今,反被丘泽栋直接抹去,竟一点看不出尴尬来,看来这丘泽栋在修炼脸皮功夫上,更胜自己一筹。

    汪令仁就坡下驴,马上道,“也好,他二人孰是孰非,还该请证人上前一一辩驳。”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这二人当众转换话题,半点不提之前的争执,也不再说要打板子的事,分明是怕了这个胖少爷,也亏得脸皮厚,让一个少年给将在这里,还能转头继续面若无事的审案子。

    “我还以为汪大人会坚持打那原告板子呢,怎么不提了,也不接之前那胖少爷的话头。”

    “咳,这怎么可能还要打呢。那位是宫里娘娘的弟弟,便是汪大人也不敢打啊,不能打他当然也不能打原告了。”

    “哦,看起来这打板子也能说收回就收回的。”

    “不打就不打罢,打人有甚好看的。还是继续审案好。”

    观众啧啧称叹,都说胖少爷厉害,搅得县令都不敢打人板子了。

    有个小娃,手牵在高他一截的阿姐手里,被两个的父辈护在前面,一起瞧热闹的。这方听到周围的议论,转头对阿姐说,“阿姐,你也去做娘娘好不,叫县老爷也听我的话呢。我想给歪牛儿打板子,他昨日抢了我的花生糖。”

    汪令仁暗恨自己耳力佳,小儿的话听得清楚,愈发觉得郁愤难当,有苦难言,脸色都青黑了。

    那女娃一把捂住弟弟的嘴,低声喝止,“休要无言。再若胡说以后不带你来了。”

    楚未今见状,低笑道,“自今日起,这汪令仁的县官之威怕再摆不起来了。”

    汪令仁惊堂木狠狠一拍,“肃静”!

    两侧衙役水火棍点地,啪啪作响,大堂里这才一时安静,百姓们知道好歹,不再妄言是非。

    胖修儿被晾在一边,也不尴尬,施施然走回到潘彩儿身边,笑嘻嘻道,“如何?”

    潘彩儿笑道,“我替乔大夫谢谢你了。”

    又见对方还是亮着双眼瞧着他,便又补道,“修少爷好计策!”

    胖修儿这才得意又略有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差强人意,差强人意。”

    几人笑过,潘彩儿正色道,“也不知对方还有甚底牌,瞧着他们似乎胸有成竹。”

    潘彩儿所料不错,正是刁之阑几人深觉打不打乔其善都不妨碍后面的计划安排,这才没和胖修儿继续搅缠。

    随着汪令仁下令“带证人上堂!”

    后方一直久候等待传召的**方,便缓缓走到堂前。

    **方性情温和,颇得县里大户人家的青睐,有些群众亦识得他。见他走上前来,不由惊呼,证人竟是**方。

    不知他是给原告作证,还是给被告助威呢。

    汪令仁问道,”堂下何人“

    **方双腿下跪,禀道,“草民**方。”

    汪令仁便问,“今日传召你来,可知何事?”

    **方道,“草民不知”。

    “**方,你向右瞧瞧,可认得堂下另外二人?”

    **方左右看看,回道,“禀大人,左侧乃与在下同为医者的乔其善乔大夫。右边之人,草民不认得。”

    刁之阑正要开口,丘泽栋却瞧了他一眼,他便闭了嘴。

    “你可认得刁府的刁二奶奶?”

    “大人,草民曾与刁二奶奶诊治,却是认得的。”

    “你右侧之人,便是刁二奶奶的夫君,刁之阑。如今他请你前来作证,你将此前与刁二奶奶诊治之经过,患者身体如何,当日开何药方与她,一一道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必不饶你!”

    **方之前在后堂里,便想明白,叫他必是来给刁府作证的,当日诊治刁二奶奶,其怀有身孕却一向母子皆安,所开方子都是略有温补之效,实乃稳妥不过。刁府那里想必也留有自己亲手写就的药方,他便是想说谎,也不能够;而且他本性亦不擅长撒谎。

    可若是据实上告,乔其善有自己作证当日刁二奶奶的情况,他那开出凶猛药方致人落胎的罪名岂不是确凿无疑?

    **方之所以心中相信乔其善开了猛方给刁二奶奶,源于早年间,他们二人在京城时,一起钻研医书,乔其善,也即当时的平山期平大公子,便好剑走偏锋,寻常的老方,他总要修改一两处,不是在药材种类上,便是在分量上增加删减。总要显出自己之独到之处来。

    乔其善在行医这一行当里,颇有些天赋。从前他母亲在世时,身体一向不好。乔其善便整日想着钻研补身药方,又有乔其善的外祖乔家,开着全京城有名的药膳馆子,他外祖父当年也有一手歧黄之术,老来不再行医后才开了药膳馆子。

    乔其善喜爱钻研医术,亦得到了外祖的支持,他母亲感他一片孝心,也不曾说他。

    只他的父亲,当年尚不是涉山侯的平捣愿,对于儿子一心只投到医术上,却弃正经学问于不顾的态度非常不满。

    乔其善祖父子嗣丰满,光嫡子就有三个,庶子更是十数个。涉山侯世子之位争夺异常激烈。平捣愿的兄弟们不仅自己在老太爷面前争宠,还都拉着自己的儿子们在老涉山侯面前刷存在感。

    那时平府经常闹出“神童事件“,就连圣人都拿平家之事玩笑,戏言道”以后朕的半个朝堂恐都是平家子弟“

    乔其善作为平捣愿嫡子,却不像其他堂兄弟那般“敏而好学”“指物作诗立就“,未能帮他这老子争光添彩,反而被平老太爷瞧见几次乔其善醉心医学的痴迷状,摇头评道”此子不可救药也“。

    故此平捣愿分外不喜这个儿子。乔其善便愈发在医学一道上走到底。

    本来也没甚大碍,不过是不得父亲祖父喜爱罢了。

    直到乔其善出走那年,发生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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