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了灯火通明的太极殿,见殿内已经设好案几软垫,司马炎登上了龙座,让司马衷坐到自己右下角,等待着大臣们归来。不一会的工夫,就听符春领着十几个人进来道:“汝阴王司马骏,大将军何骞,车骑将军贾充,镇北大将军卫瓘,中书监荀勖,侍中任恺,侍中冯紞,侍中卢珽,尚书仆射李熹,中书令庾纯,散骑常侍傅玄,散骑常侍皇甫陶觐见。”

    司马衷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进到大殿里的臣子,他在单位里混过,知道能够参加机密会议的,才是单位里真正的核心管理层,不比那些地位虽高,但不掌实权的耆老,所以他用心的记着在场的人。

    大臣们行礼完毕,大家落了座,见群臣眼睛集中皇帝身上,满脸疑惑不解,怎么把大家从祭月典礼上邀进皇宫来了,司马炎冷冷说道:“卫爱卿你先和大家说说情况吧。”

    镇北大将军卫瓘站了起来,用眼看了看在座的大臣,说道:“列位同僚,刚刚秦州传来消息,羌戎内叛,同树机能合围牵弘于青山,牵弘刺史兵败被杀。”卫瓘话一出口,在场的大臣有如听闻晴空霹雳,惊得目瞪口呆,前段时间秃发树机能攻打金城郡,牵弘领兵进剿,传来的都是捷报,朝廷本想着他能一举平叛,稳定西北情势,没过了几日啊,怎么就死了。

    打量着大家的略带震惊的表情,皇帝司马炎摆手让大家冷静,他说道:“大家都说说,下面该怎么办。”

    “陛下,朝廷当诏令凉州有司,围剿反叛的羌戎,缴械者诛,顽抗者夷其三族。”贾充看大家都没说话,抢先说道。

    “这是废话,羌戎反叛,当下只怕已经同树机能合兵一处,到那里去围剿。”侍中任恺站了起来,他长的又高又胖和瘦小的贾充形成鲜明对比,他听了贾充的话,讥讽道。

    贾充和任恺二人在朝中水火不容,早是人所共知的事,不论是谁出开腔,另一个总要寻对方的错漏。贾充听任恺说自己废话,心头恼怒,声音提高了几分:“朝廷名章正典,怎么是废话,凉州出了反叛的事,倘若不及下严旨尽诛逆贼,何以震众胡不臣之心。”

    贾充还想说下去,任恺抢过话头说道:“明知无用,却责其进剿,这种自欺欺人的明旨,将朝廷信用尊严置于何地,州郡受诏必然急功畏罪,处置稍有不当,到时激起全州戎狄大反,谁能承担。”贾充恨他抢话,大声道:“那朝廷不追剿叛贼,就有信义尊严吗。”

    “不该剿的就不应剿,秦凉二州地处偏僻,诸胡久已定居各郡,此次羌戎突然反叛,定有原因,朝廷当以安抚查明,再做打算,而不是这样急急忙忙将其屠戮殆尽。”任恺说道最后语气加重,激动起来。

    散骑常侍傅玄在地方任职多年,深知其中弊政,知道朝廷要严令凉州进剿树机能,下面的官吏未必敢出征平叛,只怕会诛杀尚未叛乱的羌戎来充匪邀功,到时候西北情势就更难收拾了,他清了清喉咙道:“陛下,臣赞成任侍中所言,此事当以安抚为主,弄清羌戎突然内乱的原因。”

    荀勖打定了主意要和贾充共同进退,大声道:“圣上,不论是何种原由,凉州内叛的羌戎必须得剿,这不单是一个凉州的问题,还关系到天下安宁,朝廷这次如不严处,反给各州叵测之人生侥幸之心。”贾充点头称赞是:“中书监大人想的比老臣透澈,陛下,西北羌戎各族虽居塞内,却怀谋逆之心,此风不可涨。”

    要论内叛的原因,寻来寻去最终要找到凉州刺史的头上,牵弘是冯紞极力向司马炎举荐的,在公在私,他都要替他报仇,想到这他说道:“陛下,任大人此言差矣,边关情势如火如荼,皆因以往施恩过重,对众胡行教化多,责罚惩戒少,今日逆贼围杀州牧,朝廷不可再枉纵,荀大人和贾大人所说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当即刻申令凉州进剿。”

    尚书仆射李熹想起一事,说道:“陛下,这是剿是抚到不是当务之急,当前要稳定住局面,刺史牵弘兵败身死,凉州失主,扶风郡王司马亮虽或罪,却任然留守凉州,安西将军石鉴也在秦州驻守,应命二人带本部兵马奔赴凉州,辖制州吏,安抚百姓。”

    刚刚众人在讨论时,散骑常侍皇甫陶就想到凉州不能一日无主这个问题,听李熹说了出来,附和道:“陛下,仆射大人话有理,刺史身死,难免全郡震动,没有朝廷重臣前去镇抚,只恐祸乱顿起。”皇甫陶话说了一半,司马炎头点了下,说道:“两位爱卿,这个朕已经考虑过了,刚已让快马诏令扶风郡王暂代凉州之职。”

    “陛下圣明,既然有扶风郡王在凉州坐镇,未免逆贼逃窜无踪,当下旨安西将军石鉴,援金城攻打树机能,凉州有司率兵先行围住内叛之贼,与石鉴合兵一出,将本次叛乱的羌戎和树机能合围一起夹击。”荀勖坚持着围剿的想法。

    司马衷静静的听着,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军国大事,虽说他赞成先弄清楚羌戎为何反叛的原因再说,可终究对朝局一无所知,只他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倘若不是压迫过甚,老百姓谁不希望好好过日子。

    司马炎不对荀勖的提议表态,看着还有几个大臣没有开腔,点名道:“大将军久掌军事,你有什么看法么。”他本想点汝阴王司马骏,却见他紧锁双眉,似乎在琢磨什么,便没有点他说话。

    大将军陈骞年近七旬,见点到自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看了任恺一眼说道:“臣也赞成任侍中所言,现在弄清楚羌戎为何反叛,先不急进剿。”当年他都督扬州军事,牵弘任扬州刺史,是他的下属,却常常不听调遣,他那时便看出牵弘这人胆大心狠,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的意见,以后定要出事。后来朝廷有意让牵弘任凉州刺史,他找司马炎密谈过一次,说牵弘有用勇无谋,好杀戮少施恩,做不了边关的郡守,那时司马炎主意已定,并不愿听。

    冯紞听大将军也赞成先了解清楚反叛的原因,有些着急,嘿嘿冷笑道:“军情紧急,等了解清楚,逆贼早就跑了,到时想剿去那里剿。”

    “那现在就没跑么,从凉州传消息,少说也要十日,胡人难道还好好的等着朝廷大军不成,以其进剿再生事端,不如弄明起因,该严处的追缉,该安抚的安抚。”任恺听冯紞冷笑满肚子不痛快。

    中书令庾纯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须,小眼睛眨了眨,心里不停思量,贾充等人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朝廷要恩威并施,不严惩内判,有示弱之嫌。不过他素来看不起贾充等人,就算同意他们的见解也不能说出来、他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卢珽,只见卢珽目光直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个低调的侍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倒是要站在那一边,自己一直摸不透,不管他了,自己总是要表个态的:“陛下,任侍中所言极有道理,请皇上下旨彻查众胡内叛缘由,这事关系到朝廷下一步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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