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琥珀泪.紫菱

    空旷幽深的风王府西隅,有一间废弃的旧柴房。因为地处偏僻又无人照看,那里逐渐成为一座荒院。柴房年久失修,瓦砾七零八落地落在四周,地面一层又一层的尘土,只要微微一动,便会烟尘滚滚。房梁上的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即使这样的密不透风,可在阴暗的下半夜里,还是能够感觉到四处吹来的风,伴着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惨叫,在潮湿的缝隙深处穿透过来,仿佛要撕碎了人的脊梁。

    杜雅兰就被关在这柴房里。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叫骂着的,她不信她的人不能把这件事情闹大,她不信有了这样一个身家不清白的丈夫杜汀兰还能抬得起头来。所以她骂骂咧咧,大喊大叫,但是过去几日之后,她仍旧被关在这里,手脚都被捆绑,唯一可以活动的嘴,也因为连日吼叫嘶哑无力,她开始盼望奇迹。

    隐隐也知道自己失败了。

    一败涂地。

    “吱嘎……”风轻轻地吹过那些残垣断壁,发出极不和谐的声调。被束缚了手脚的人往往听力是最灵敏的。

    “谁?是谁在那里?”这种时候,已经不顾及身份和地位了,就怕是阎罗派人来请。

    慢慢地有脚步声,跟着由远及近,最后一阵风扫过,便听有人说道:“夫人,是我,紫菱。”

    杜雅兰一喜,连日的阴霾一扫而光:“紫菱,真的是你?”

    那声音陪伴了她多年,怎么会有错,只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才觉得身边有一个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紫菱一边解她身上的绳索一边说道:“三爷和侧夫人已经离开王府,暂避风头。王爷带着王妃南下接人未归,侯爷也不在府上,奴婢是来带夫人离开的。”

    的确是个逃离的好时机,留下来只会等死。杜雅兰一向相信只要留着性命,便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紫菱麻利地解开绳索,又扶了杜雅兰站起来。因为好几日保持同样的姿势,杜雅兰全身已经有些虚脱。是紫菱生拉硬拽以及强烈的逃生**支撑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或许是王府现在空着,下人也疏于职守,竟然真的让她们主仆在漆黑深夜逃走,也不知是过去了几个时辰。杜雅兰走得嗓子冒烟喉咙干哑全身无力,她哑着嗓子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紫菱打望四周,道:“我们必须赶在被人发现之前出城,至少也要让他们找不到我们。夫人您再坚持一下,过了前面那座桥,咱们就可以稍事休息了。”

    杜雅兰强忍了疲惫,果真在紫菱的搀扶下过了桥,来到一处空地上,她顺势坐下,此时天色也是奇怪。身后仍旧是黑漆漆一片,前方却在水光照耀下隐约看到一片湖泊。

    紫菱递过来一块干巴巴的馒头,道:“我们如今在逃亡,比不得在王府的时候锦衣玉食,奴婢身上带的盘缠不多,也要留着寻到安身之所的时候派上用场。夫人就委屈些,先用点干粮,垫垫肚子,奴婢这就去取水来。”说着解下腰间水壶,径自到那边打了一壶水来。打了费力地啃着馒头。就着水咽下,又把水壶递给紫菱,道:“你怎么不吃?吃饱了我们才能有力气继续赶路。”说着就要站起来,被紫菱一把摁下去。

    打了拍着紫菱的手。道:“放心,我福大命大,没这么容易就倒下。紫菱,事到如今我才发觉,原来我身边自始至终就只有你才是信得过的。你放心,等到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重新过上好日子。在这之前,我想先去金阳探望我母亲,我们走吧。”

    紫菱依旧站着不动,杜雅兰觉得讶异,这时鼻尖隐隐闻到一股恶臭,呼呼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杜雅兰心下有些害怕,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紫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夫人用过东西,觉得味道如何?”

    紫菱的语调透着阴阳怪气,杜雅兰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也就在此时,她觉得肚子有些疼痛,刚开始是一点点,后来像是绞肠痧一样。紫菱一步步逼近了,道:“夫人刚才不是问这是什么地方么?这里是城北的乱葬岗啊!翠微和紫绡都被夫人派人送到了这里,夫人的记性不至于这么差吧!”

    杜雅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上摸到奇怪的东西,她拿过来一细看,差点把魂吓没了!原来那凹凸不平的地面,四处都是人的头盖骨,一张张的骷髅头对着她傻傻地笑!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小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无数条蛔虫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她防备地看着紫菱,却发现自己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什么?”紫菱冷笑着说道:“夫人以为是什么?自然不是山珍海味了!啧啧,看着你这么糊涂的样子,我真的是好心疼啊!不过要是不告诉你实情,似乎有些对不住我们的主仆之情吧!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馒头,它的特别之处是我在里面加了两味东西。第一味,是当初紫绡被迫嫁人的时候,你为了私欲非要硬塞给她的首饰,我将那上面的珍珠取下来,细细的磨成粉,加在面团里。第二味嘛,那就更简单了,是一剂药物而已,一剂,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的药!”

    “你……”杜雅兰艰难地移动着身躯,一边要远离那些骷髅,一边每移动一步,身上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她哆嗦着抬起手:“你根本……根本不是来……帮我的?”

    紫菱冷了脸色:“是,我是来送你上黄泉路的。”

    “为什么?”她以为柳暗花明,以为终究身边还有一个可心的人,到头来连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没有,这种被背叛和出卖的滋味,当真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不该问问你自己么?”紫菱低下头来,眼里都是仇恨:“你自己做过什么?不是心知肚明?你明知那些衣物和膳食都是被毒水浸泡过的,却还是送给了七小姐。更有甚者还要我一式两份,另一份让我送到绿影那里,转赠给八小姐。她们虽然不是与你出自一个娘亲。可毕竟血浓于水!”

    杜雅兰虚弱地辩白道:“那是因为我们三个之间,必须要分出胜负,再说……再说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你……”

    “是!你如何对七小姐或是八小姐我不管!下毒也好,放火也罢。在马车上做手脚也好,挑唆他们夫妻也罢。这些我都不管!可你明知七小姐就要不久于人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为何还不肯给她一条活路?非要咄咄逼人,让她去死!你明明已经在她多年的衣服膳食下毒。就该知道她永远都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失去和你争斗的资格,为何还要找人强暴了她!事后为了堵住嘴巴,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送银票,你可知,就在这其间,我莫名其妙做了你的帮凶,成为助你杀人的刽子手!”

    “那又如何?”提起此事,杜雅兰却不觉得自己错了:“我母亲才是正室,方姨娘却仗着自己受宠处处刁难,我就是要她知道。小妾就是小妾,没有说话的资格。就算她可以在杜府恩宠一世,也保不住她女儿在王府一时!”

    “原来你果真铁石心肠!”紫菱说道:“那也不要怪我不念情分!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给七小姐下毒,给八小姐下毒,给紫绡下毒,都是想她们受制于你,既然你这般喜欢剥夺别人做母亲的权利,那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就算是你到死,阎罗殿上。也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下辈子就算投个好胎,肚子大不起来,一辈子也会孤苦无依!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这么对你么?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紫菱说到此处,目露凶光。扯着杜雅兰的头发使劲往前拽,一直到一块简易的墓碑前方松手,将她的脖子死死抵扣在泥土上,道:“跪下,我要你向紫绡赔罪!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记得这块琥珀么?那是当年你母亲为了更好地利用我和紫绡,所以特意编造了一个故事。说我和紫绡是亲生姊妹。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和紫绡的确是一对亲姐妹。当年我们全村人都得了瘟疫,我和紫绡死里逃生,逃到金阳,那时候见你和你母亲的车辇,紫绡灵机一动,将我推出去,你母亲因见我生的白皙,就把我留下了。过了几****按照事先预定的路线,把紫绡引给你们。我们姐妹只是为了要吃饱饭,不挨饿不受冻而已,想不到却成为你母亲要挟我们的把柄!紫绡事事要强,何尝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而已!她事事为你着想,从无二心,最后又落得个什么下场呢?你为了自保,好不是弃车保帅,把她往火坑里推。她要你交出我的卖身契,这样就算在王府死了也值得,可你却担心我知道你太多秘密会外传,不但狠心杀了紫绡,还把我送给侯爷做小妾!真是一举两得啊!原来你口口声声把我们看做自己人,全部都是谎话!一旦时机不对,你就会毫不留情地把我们都除去!我们忠心耿耿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却要阴阳两隔!”

    “还有旺财哥!我知道他喜欢绿影,八小姐也有意撮合,所以从来都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你呢,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把他们拆散!旺财哥没有心爱的人又背叛了原主,已经很可怜了,你竟然还让他替你去送信,你知不知道,他还没有进到皇城的大门,就已经死在守卫的乱棍之下!杜雅兰,我的一生被你摧毁了还不够,我最在意的两个人也因你而死,你说,你活着做什么?你活着只会祸害王府,祸害别人的家庭。我要替天行道,杀死你这个小贱人!”

    杜雅兰虚弱却艰难地往后挪动身子:“不……你不能杀我……我是杜府的嫡出小姐…….我是侯夫人……你杀了我,你自己也会……小命不保……”

    晨曦下的尖刀隐隐冒着白光,紫菱猖狂大笑,手毫不留情地刺向杜雅兰:“我根本没想过活下去!”

    一刀,一刀,又一刀……

    直到尸体坚挺地躺着,再也不能动弹,紫菱还在重复着刺进再抽出的动作。

    末了,她掏出袖中帕子,蘸着杜雅兰的血迹留书,后将那刀取出,埋在前头紫绡的衣冠冢前,又将那琥珀挂坠小心翼翼地戴上脖子,整理好衣衫,自己纵身一跃,落入湛蓝海面,从此再也没有上来……

    ps:  十二点还有一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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