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聚德殿上,随着梁儒明的轰然倒下,原先鸦雀无声的聚德殿内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一声声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近或远的“皇上”交叠又混乱地响起,传入人耳中却不似担心忧虑,反到似那声声催命符一般……

    而随着梁儒明的轰然倒下……之前被冯谨行等几名言官的进言……更为准确的,是被冯谨行等几名言官的讨伐而推上了风口浪尖的冷晴,此时也再无人去问、去管……

    满殿的文武官员、包括那些官员们的家眷们……此时此刻,聚德殿内,几乎所有人都将心思放在了猝然昏倒在那张金色雕龙御座上的梁儒明身上……

    而在一片混乱吵杂之中,唯有梁笙昊十分冷静地站出来,冷言喝退了朝着梁儒明围拢过去的人群,然后指挥着匆匆赶进殿中的御林军,将昏迷不醒的梁儒明送回了忆舒殿……

    聚德殿内的诸人……无论他们内心深处是否真的担忧着梁儒明,至少,面上,诸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之色,且随着梁儒明的转移,诸人也都跟着往忆舒殿的方向转移而去……

    偌大的一座殿宇,不多时就人走殿空,美味佳肴亦变作了残羹冷炙……

    而之前被猝然倒下的梁儒明带着摔倒在那张雕龙御座旁的地上,后来被众人遗忘掉的冷晴仍旧安静地坐在那张雕龙御座旁的地上,一脸平静地看着空荡荡的聚德殿,以及丹陛上那彰显着梁儒明的怒火的碎裂了一地的碧玉碎片和满地的羹炙狼藉……

    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先前梁儒明霍然倒下的场景,以及那一瞬间满殿的混乱……

    许久,脸颊微垂的冷晴忽而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大梁的天……只怕是要……变了啊……

    忽然,安静的聚德殿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只指节白皙且纤长、手腕处罩着青灰色衣袖的手掌伸到了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眉眼低垂的冷晴眼前……

    独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的冷晴微微一愣,随即,冷晴顺着她眼前突然出现的那只宽厚手掌缓缓抬头看去……顺着那只熟悉的青灰色衣袖一路往上看去……就见……那只手掌的主人,是……梁笙潇……

    冷晴发现,梁笙潇似乎极爱青灰色这种灰沉的颜色……即便是今日这种年末大宴,梁笙潇依旧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衣裳,只不过衣裳的制式比较靠近亲王朝服的制式罢了。

    躬身站在冷晴面前的梁笙潇见坐在地上的冷晴抬头看向他,梁笙潇面色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须臾后,梁笙潇方嗫喏地吐出一句:“地上凉,先起来吧……”

    闻梁笙潇此言,冷晴并未立即做出反应,而是默默地看了梁笙潇一眼,又垂眼,将视线搁在了梁笙潇那只伸到她眼前的白皙手掌上……

    早在看见梁笙潇伸到她面前的手掌的时候,冷晴就发现那是梁笙潇的右手了。此刻垂眸看过去,果然就看见梁笙潇的左手正静静地在他身侧垂着,左手腕的衣袖下依然隐隐露出了一截洁白的纱布……

    冷晴忽然觉得有些心酸……都快一个月了,梁笙潇左手腕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他的伤势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那只手……会不会废掉……以后……他还能奏萧吗……她记得……他最爱萧声了……要是他的左手就这样了……他会很难过吧……

    冷晴就这么沉默不语着,就在周围的气氛有些僵硬尴尬时,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的冷晴终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梁笙潇伸向她的那只手掌……

    一白皙宽厚、一纤长如玉的两只手掌交握,梁笙潇手腕使力,将冷晴从冰凉刺骨的地上拉了起来。而冷晴站起身后,下意识地朝梁笙潇道了声:“谢谢。”

    听闻冷晴这一声客气的道谢,梁笙潇的身形不由得僵了一僵,面上神色亦有一瞬的僵硬。

    冷晴的手掌还被梁笙潇握着,冷晴自然感觉得到梁笙潇肢体上的僵硬。

    虽然冷晴知道梁笙潇的反常是因何,可……话已出口,冷晴还能收回吗?

    只是短暂的一瞬沉默,冷晴便已云淡风轻地将她那只被梁笙潇握着的手掌,从梁笙潇手中抽了回来……

    而那厢,在冷晴将她的手掌抽回后,梁笙潇抿了抿唇,唇瓣又开合数次,方声音微弱地吐出一句:“不、不用谢……”

    话音一转,但闻梁笙潇又语带关心地问道:“馨……你……有没有摔着哪里……”

    “没有。”梁笙潇话才问出口,冷晴就果断地回答了梁笙潇,只是语气有些生硬。话音一顿,又闻冷晴放缓了语气地补充道:“我没事,只是绊了一下而已,不用担心我。”

    听见冷晴她没事,梁笙潇的神色明显松了一口气,微微蹙着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

    看着冷晴,梁笙潇斟酌着言词地开口道:“我现在要去忆舒殿看望父皇,你……”话音顿了顿,数秒后,梁笙潇方有些踌躇地吐出一句:“要与我一同前去吗?”

    闻梁笙潇此问,站在那张金色的雕龙御座旁的冷晴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拒绝道:“还是不必了。之前那几名言官的话,想必你还没忘吧。如今你我身份有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被冷晴拒绝,梁笙潇到是没有恼怒,神色间反到显出了一抹担心:“可是你一个人……”话至此,梁笙潇忽而面露犹豫之色,就此停住话音不再继续往下了。

    “这里是皇宫,就算我是一个人,也不会有危险的。”冷晴大约能猜到梁笙潇想要什么,因此,在梁笙潇话音停顿,犹豫不决的时候,冷晴果断开口,替梁笙潇将话了下去。话音一转,忽闻冷晴淡淡地吐出一句:“更何况……”

    话至此,面对梁笙潇时一直面色淡然的冷晴忽而抿唇浅浅一笑,微微眯眼看着御座下那由金砖铺就而成的台阶,语带笑意的低声道:“我并不是一个人啊……”

    梁笙潇闻言,自是顺着冷晴的视线看了过去……

    就见,三千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用一只无任何花纹雕刻的碧玉冠和一支碧玉簪固定住,穿一身乌金云绣衫,肩头则披着一条长及脚踝的墨色镶同色毛边披风的朱梓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御座前的金砖台阶上。

    而此刻,因站的位置较低的朱梓陌正微微昂着脖子,面色不悲不喜、不愠不怒地静静看着站在御座旁的冷晴和梁笙潇二人。

    对上朱梓陌那有些清冷的视线,冷晴朝朱梓陌抿唇笑了笑,略带着些调侃语气地道:“我先前看见你跟着那些与宴者一起出去了,还以为你这会儿已经在去忆舒殿的路上了。你这彻侯的位置可是皇上亲封的,你不跟去忆舒殿表示表示衷心吗?”

    面对冷晴的调侃,那厢,站在御座前的台阶上的朱梓陌似有些心不在焉地抖了抖衣袖,语气淡淡地答道:“那么多人都往忆舒殿去了,就算我跟过去,也挤不进忆舒殿,只能站在殿外吹冷风。不过……也许连冷风都吹不到,毕竟那一大群人,粗略估计,最少也有两千人左右。如此拥挤的人潮,只怕会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话至此,朱梓陌扯了扯唇角,扯出了一抹似讽非讽的笑容。

    薄唇微启,但闻朱梓陌继续语气淡淡地道:“更何况,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我就算要表忠心,皇上也看不见。既如此,我又何苦去凑那个热闹?”

    闻朱梓陌此言,冷晴忍不住勾唇笑道:“你到是想得明白。”

    站在御座前的台阶上的朱梓陌先是抿了抿唇,继而勾唇,笑得有些嘲弄:“不是我想的明白,而是事实如此。只不过,刚才所有人都跟了出去,我总不好逆流而行,那样就显得太扎眼了。所以我只能暂时随波逐流了。”

    朱梓陌话毕,站在那张金色的雕龙御座旁的冷晴忽而冲朱梓陌呲了呲牙,似笑非笑道:“既然回来了,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那厢,朱梓陌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挑眉,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怎么?”

    闻此问,冷晴眼中十分迅速地划过一丝不自在的眼神,转瞬即逝。随即,冷晴又继续朝站在御座前的金砖台阶上的朱梓陌呲牙道:“刚摔倒的时候不心把左脚踝扭了……”

    这话的时候,冷晴不由自主地偷眼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梁笙潇。却见梁笙潇只是沉默地垂着头,整张脸都笼罩进了阴影之中,导致冷晴一时间也摸不准梁笙潇此时的表情……

    其实连冷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梁笙潇问她有没有摔着哪里时,她会下意识地否认……也许……

    她只是不希望梁笙潇为她而担心吧……她真的……不想再亏欠梁笙潇什么了……

    那厢,只听得朱梓陌发出一声嗤笑,鄙夷道:“刚才是谁没事来着?之前就见你坐在地上发呆,还以为你是舍不得起来了呢。”

    “别废话了。快来搭把手,脚疼着呢。”如此怼了朱梓陌一句,许是真的疼的狠了,冷晴忽地抬手扶住了她身旁那张金色雕龙御座的扶手,右脚站在地上没动,左脚却微微踮起,将身体的一半重心转移到了那只扶着御座扶手的左臂上。

    朱梓陌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朱梓陌终于抬脚迈步往台阶上方踏来。

    然,在走到冷晴面前后,朱梓陌却并未去搀扶冷晴,而是蹲下身去掀冷晴的裙摆。

    见着朱梓陌的举动,冷晴到是不怕也没有躲避,只是蹙眉疑惑道:“你干嘛呢?”

    蹲在冷晴脚边掀冷晴的裙摆的朱梓陌头也没抬地回道:“看下你的扭伤严重与否。倘若很严重,需要先上药。倘若不严重……你就先扛着罢。”

    耳听着朱梓陌如此有些不负责任的话,感受着朱梓陌的手掌正轻缓地揉捏着她的左脚踝,冷晴蹙眉道:“应该不严重吧,只是站着不动到也不痛,就是不能站久了。”

    就在冷晴完话时,朱梓陌也恰好收回了手掌。

    将冷晴的裙摆放下,略微整理好,朱梓陌方站起身,目视着冷晴沉吟道:“嗯……的确不算严重。只不过一个时辰内不上药,估计你这半个月也别想自如行走了。”

    闻朱梓陌此言,扶着那张金色雕龙御座的扶手的冷晴蹙眉沉吟片刻,继而目光认真地看着朱梓陌,一脸严肃地问:“你身上有带跌打损伤的药吗?”

    “……我是入宫来赴宫宴的。”朱梓陌沉默地看着冷晴数秒,方如此莫可奈何地答到。

    就在冷晴有些泄气地想要叹息的时候,一直沉默地垂首站在一旁的梁笙潇忽然伸手入袖,从袖袋中掏出一只巴掌心大的白色瓷盒递到朱梓陌面前,同时轻声道:“我这里有一盒药膏……是御医院帮我配置的伤药……也许能用上……”

    朱梓陌见状,顺手便将梁笙潇手中那只巴掌心大的白色瓷盒接了过来。

    轻轻扭动盒盖,打开瓷盒,就见瓷盒内盛着满满一盒未曾用过的颜色碧绿晶莹的膏体。

    朱梓陌将打开的盛着药膏的瓷盒放到鼻前嗅了嗅,随即就见朱梓陌勾唇一笑,缓声道:“虽然不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药,不过也可以凑合着用。”

    话至此,朱梓陌忽而又将那盒颜色碧绿晶莹的药膏放到鼻前嗅了嗅,须臾后,但闻朱梓陌如是浅笑着感慨:“宫里的东西确实好,里面竟还放了青木莲……加了这东西,这盒药膏的药效只怕比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药效还要好。”

    冷晴捕捉到了朱梓陌这番话里的关键词,当即出声问道:“青木莲是什么?”

    闻冷晴此问,朱梓陌淡淡地睨了冷晴一眼,解释道:“一种主要用来辅助接骨续筋的药材,但其实用面颇广,无论加到什么样的药方里基本都能起到辅助作用。只是这种药材十分珍惜,民间千金难求一株。如此奢侈之物,也只有宫里才能拿得出来。”

    如此言罢,朱梓陌果断地朝冷晴命令道:“将鞋袜脱了,我帮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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