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交上手,火工头陀便毫不留情,招招凶狠,大开大阖,步步进逼。拳脚之间罡风呼啸,旁边站得近的人被气劲刮过都颇感疼痛,无不骇然,这和尚的功夫可当真骇人听闻!

    围观的人越退越远,而处在中心的陈恕更是感到莫大的压力。他不禁暗自心惊,对方的武功比他预想的还要厉害一些。可以说是他所交过手的高手中,功夫最为刚猛之人,只怕比洪七公也不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万万料不到人的血肉之躯竟能发出这般强横的力道。

    单以拳脚功夫而论,陈恕自然不是对手,甫一交手便落下风。但他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惊惧,冷静应对的同时,反而感到一丝隐隐的欣喜。

    事实上他的性格沉稳中亦有着强硬好战的一面,练习降龙十八掌后更将性格中的刚硬不屈激发出来,只是平时被恬淡的表面气质所掩盖而已。而他自己亦知道,一直以来,他的武功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突飞猛进,除了际遇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在强大的压力下,才能更激发出他的潜力。这也很好理解,其实人类莫不如是,只是看自己愿不愿将自己置于逆境下去磨砺罢了。

    自从清京事了后,他的武功进步明显减慢了许多。而这一次与金轮法王一战,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断然不容有失。所以陈恕遇到这次的奇事后,一则为了救霍青桐等人,二来亦想挑战这几人以磨练自己,为那一战做准备。所以对手越强,他就越感欣喜,因为对方虽强,但却并非像那晚的东方不败那般强到令他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而是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

    他沉住气,冷静从容地一边抵挡,一边仔细观察。脚下步伐虽然不住后退,但却丝毫不乱,不至于退入绝境。而锤炼已久的降龙十八掌中间,偶尔杂夹着逍遥派的招数,也是灵光一闪,顺手拈来,妙着天成。

    火工头陀连声狂吼,攻势犹如暴风骤雨一般。而陈恕不动声色,守得极为严密,虽然看似落在下风,但却予人一种沉稳凝重的感觉。

    旁边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霍青桐心中颇为焦急,拉着关明梅道:“师父,陈公子他不要紧吧?师父你们帮帮他啊!”

    关明梅无语地道:“你师父师公这几根老骨头,只怕上去也只有让那贼秃两把拆掉的份儿。”

    陈正德也颇感无趣,两人在回疆纵横数十年,除了一个天池怪侠外,向无对手。谁知一到中原,竟是连遇高手,眼看着这功夫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边少林众僧亦是低声议论,玄难合什道:“诸位同门,这头陀当年不过是偷学得本寺一些下乘功夫,苦练之下,便有如此成就,何况我等?寺中七十二般绝技,任一门练到巅峰,均不在这两人之下。”

    众僧纷纷称是,那虚缘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颇有些怀疑,但却是答应得最响。虚竹却探着头,嗑嗑巴巴地道:“师叔祖,这陈……陈施主要是赢了,咱们是不是就能回寺了?”

    虚缘抢着道:“师兄你傻了么?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这偏远之地的,连事情都未办完,回去让人笑话么?”

    虚竹脸色微红,玄难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虚缘说得不错,咱们此来,是向武林同道传达围剿魔教光明顶和黑木崖的大事的。虽然不知道这逍遥派是何来历,但只要照着方丈师兄所言,将信交到一品堂即可。”

    虚竹哦了一声,呆呆地看了一会,有些紧张地道:“师叔祖,这位陈……陈公子他似乎打不过啊。”

    玄难皱眉道:“这等高手相斗,你们又看得出什么来?好好看你的罢。”

    这时候场中情形一变,火工头陀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忽然大吼一声,凌空跃起,如鹰隼一般跃击过来。其势精猛绝伦,

    陈恕深吸一口气,疾往后退了两步,双掌一圈,运起九阴真气,神功流转,左手一伸,搭在对方小臂上,用力一带,竟将火工头陀的身子带得如同一个肉球般,在空中连滚出去。他顺势一掌拍出,闪电般击在他背心三处大**上,退后一步,长出一口气,微笑道:“承让了。”

    他这一手蓄势已久,正是针对火工头陀武功中刚不可久、强不可持的弱处,终于一击得手,心中暗呼一声侥幸,对方的真实武功其实是在他之上的,所欠缺的不过是战斗智慧罢了。

    场中顿时一片彩声如雷,人人大声夸赞,喜不自胜。那姓萧的大汉点了点头,笑道:“果然名不虚传。”说完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霍青桐喜出望外,有心想迎上去,却又有些害羞。正在犹豫之时,那火工头陀狞笑一声,从地上跃起身来,将脑袋左右扭了扭,冷笑道:“承什么让?可还没结束呢,小子!”

    陈恕心里一沉,刚才他提到鳌拜,那大汉也说过他横练功夫了得,所以他已是有心,运足了九阴真气,将之注入他要**之内。就算是鳌拜,只怕也得在地上躺上半晌,但这头陀却是若无其事地跳起来,可见他的金刚不坏神功已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境界。

    院中顿时一片寂然,众人面面相觑,姓萧的大汉笑道:“头陀,你以大欺小,跟人家年轻人动手,输了一招还凭这乌龟功夫耍赖么?也不怕丑。”

    火工头陀厉声道:“功夫到了咱们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年龄之分?我就不信你姓萧的还会将他当成小辈!我之能蒙天尊瞧得上,不就是凭着这身硬功么?你还不许我使了不成?”

    姓萧的大汉一时哑然,陈恕点头道:“大师说得不错,在下再来请教。”

    火工头陀双脚平肩而分,身形虽然矮小,但却让人看着生出一种犹如山岳般稳重的感觉。他看着陈恕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小子倒也不坏,也罢,鳌拜之事我便不再计较,今天只要点你几指,断你几根骨头,以惩适才嘴贱之过。”

    陈恕长啸一声,战意昂然,朗声道:“有本事就请吧!”

    两人再度交上手,招数越加凶险激烈,众人看得暗自心惊。那虚缘向玄难问道:“师叔祖,这人的金刚不坏神功,与咱们空见大师相比谁厉害?”

    玄难顿时哑然,少林寺的空见神僧一向以金刚不坏闻名武林,自然难免被拿出来比较。他心知肚明,这头陀在这门功夫上比空见强了许多,但一时却也不好这般直言,免得让年轻弟子生出本派不如别派的感觉。

    他不说话,虚缘却连忙甚是乖巧地道:“是弟子问差了,这等横练功夫到了上乘境界想来都是差不多的。”

    玄难松了口气,满意地点头道:“不错。”

    心中却是想起另一桩事,这头陀武功如此厉害,他提到被“天尊”看重时,语气颇为尊崇,这天尊又是哪一位高人?

    场中陈恕全神贯注,将自己的武功全面融会施展,发挥得淋漓尽致。

    刚猛绝伦的降龙十八掌中,渐渐融入天山六阳掌的阴阳兼济、天山折梅手的阴柔精妙、白虹掌力的大气雍容、寒袖拂**的小巧灵变。这几门功夫,确如李秋水所说,要想练到精通,只怕得花上几十年功夫。但陈恕却只择其精神,领会其武功的意旨,融合到自己的功夫中来。渐渐地别拘一格,自成气象。降龙十八掌中,也渐渐地多出了几分挥洒自如的逍遥气质来。

    旁人看得固然是赞叹不已,姓萧的大汉和那黑衣人也是目不转睛,看得入神。旁观这等高手相斗,对他们的领悟比武功差得太远的更要多上几分。

    只听火工头陀连声狂吼,斗到分际,身上接连中掌。但他却只是脚步稍滞,随即便若无其事地抢上继续猛攻。

    陈恕固然是将自己的功夫发挥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但却是越打越是心惊,任他如何想尽办法,奇招妙着接连施展。但再怎么样都无法让对方有半点损伤,这又该怎么打?

    这简直就是耍无赖啊!最头疼的是他不但防御无敌,还有一手指力亦是狠辣凌厉,陈恕肩头不小心被他指尖拂过,竟是酸疼了半晌。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对方哪里是欠缺战斗智慧,而是根本不需要那个。

    两人翻翻滚滚已斗了数百招,天空中的太阳也渐渐移到了正中间。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也没有人感觉肚子饿,毕竟这场武林中难得的决斗还关系到众人的处境。

    陈恕越打越是心沮,渐渐地心中生起一丝绝望的情绪。像这样的对手,他凭什么去打败?自己引以为傲的内力掌法,竟是全然无用。看来对付这种乌龟真的只能用倚天剑那种神兵?但若是在和金轮法王那样的正式决斗中,对方空手自己又怎能用兵器?

    他心中一阵纷乱,情绪再也无法集中,忽然间火工头陀大喝一声,一指点来。陈恕避让不及,被一指正点中左肋,顿时一阵剧痛直钻进心底。幸好他反应得快,连忙侧身顺势避开,但饶是如此,半边身子已是麻木了好半天。

    火工头陀狞笑道:“好玩么?”

    他毫不留情,抢上继续猛攻,陈恕连连后退,脚步已不成章法,直退到院墙边。火工头陀蓦地一指点来,却是正点向他眉心,他连忙一侧头,那指头擦着额头直戳进墙壁中。扑地一声,粉尘乱飞,将陈恕眼睛迷得一阵纷乱。以他的武功,竟会被粉尘所迷,可见已是心里大乱了。

    霍青桐几人固然焦急无比,围观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却都是无计可施。眼见得不是陈恕不尽力,而是这头陀实在太恶心。

    正在此时,那黑衣人忽然从竹椅上站起身,缓缓念出几句话来。他声音轻缓,吐字清楚,而内容却是古怪离奇,旁人听得莫名其妙,也不去理会。

    但听在此时的陈恕耳中,却无亦于惊雷一般。他所念的这几句话,竟和他的武功路数不谋而合。

    陈恕的拳脚招式以降龙十八掌为主,但练到这般地步的根本功夫,还是以九阴真经的路子为基本。但问题是王重阳所留的九阴真经中,似乎有不少疏漏之处。而其中内力修炼、拳脚刀剑、诸般法门之间,似乎亦缺少了一个总纲。陈恕记得原著中这总纲是以梵文书写,想来王重阳自己都不会。

    而此时这黑衣人所念出的这几句话,竟是跟九阴真经的宗旨如出一辙,陈恕心里一惊,暗想难道这人所念的竟是九阴真经的总纲不成?

    他顿时想起昨晚那三人去招揽自己时所说的,看来竟并非空**来风。

    而那黑衣人却也不停,接着往下念将下去。陈恕一边奋力抵敌,一边倾耳倾听,虽然分了心神,但情绪已不似方才这般沮丧,情势倒略为好转了一些。他只要不抢攻,全力防御一时倒也不致于落败。

    只听黑衣人念了一阵,又即从头念起,所念内容不长,不过数百字,陈恕只觉其中精微博大之处,自己一时之间断然无法理解,只能硬生生记住。

    而旁边的众人虽然也是听着,但没练过九阴真经,自然不会知道这些词句竟是武学宗诀。纵是有心人记着,没接触九阴真经却也没半点用处。

    陈恕心中又惊又喜,又大生疑窦,既不知道这黑衣人是什么身份,为何知道九阴真经总纲,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念给自己听。

    然而即便如此,此时听了这总纲,也断无可能立刻想出破掉这金刚不坏神功的法门。

    转眼间他又遇险招,再无法去分心想及其他。

    忽听那黑衣人沉声道:“萧先生,听说武当张真人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大宗师。这天下英雄这么多,绝世高手无数,张真人何以能当此誉?”

    姓萧的大汉哈哈一笑,说道:“只因张三丰创出了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混沌圆化、从无极而生太极的绝妙法门。从此以后天下武学内家功夫永远压过外家功夫一筹,是以无论张三丰武功如何,他都当得起这宗师之名。”

    陈恕心中猛地一动,心想这两人为何要忽然说这番话?

    他将“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混沌圆化、从无极而生太极”这句话在心中翻来覆去念了两遍,再结合刚才所听到的九阴真经总纲,忽然之间眼前一阵大亮,似乎看见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天地。(未完待续。)</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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