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匡山中和寺,法云禅师枯坐池边,默默诵经,小沙弥侍立一旁。

    不知何时,好似风云突变,他猛然睁开眼睛,瞧向面前的失鹤池。

    鹤立池边,小池碧水微漾,宛如明镜。

    小沙弥只看到了池中天空倒影,然禅师慧眼却看到了两尾鲤鱼,相戏碧波间。

    见此情景,法云禅师突然笑了。

    小沙弥觉得有些奇怪,住持修为深厚,禅心坚定,素来不见悲喜嗔怒,今日何以突然发笑,还笑的如此莫名。

    更让他惊讶的是,法云禅师的笑声越来越大,起初只是微笑,后来则是哈哈大笑,仿佛有几分癫狂之意。

    莫不是住持着了心魔,走火入魔了不成?小沙弥顿时有些担心。

    但一旁的法云禅师却兀自不觉,笑道:“枉我诵经礼佛多年,竟不如一个少年看得开,罢了!”

    “住持,您怎么了?”小沙弥紧张询问。

    法云禅师笑而不答,只是兀自道:“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何必执着,何必放不下?

    以德报怨,慈悲为怀,放下恩怨,戒嗔怨,普度众生远矣,然罗汉金身近矣,阿弥陀佛!”

    在小沙弥疑惑的眼神中,法云禅师说完这几句话便突然无声无息,就此圆寂。

    悲声与佛号在中和寺响起之时,池边白鹤展翅而起,高飞于空,鹤背上分明坐着一个人,不是法云禅师又是谁呢?

    老僧驾鹤,元神出窍,正往西天而去。

    此时夕阳西斜,霞光灿烂,照耀在法云禅师身上,宝相庄严。

    白鹤直入云霄,飞了许久,空中突然有祥云飞来,上立一位身着袈裟,微微轻笑的僧人。

    “贺喜顿悟得道,迦叶奉我佛法旨前来迎候。”

    法云禅师起身立于鹤背,躬身道:“有劳尊者,若非尊者相助点拨,贫僧仍旧痴而难误。

    “迦叶不敢居功,点拨之说不敢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迦叶尊者微笑道:“此题本应在四百年之后,如今能提前顿悟,免受轮回之苦而得道,实在可喜可贺。”

    法云禅师轻叹道:“人妖固然殊途,却也并非无解,然贫僧介怀昔年之事,对妖难免偏见,以至古板,难以释然。

    如今想来,若是早些将鲤鱼放归,兴许局面能更好些,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与世间方便,贫僧悟的迟了。”

    “不迟,不迟!”迦叶尊者笑道;“且随我同往灵山,听我佛讲经,再行参悟。”

    “好,好!”法云禅师亦笑道:“让着白鹤东归而去吧,老僧顿悟,也算得益于真人与小檀越,便以白鹤为报吧!业因因他起,业果因他终,也算圆满,从此再无恩怨,四大皆空。”

    “甚好!”说罢,两位宝相庄严的得道高僧,踏着祥云,一同往西天灵山而去。

    一声鹤鸣,白鹤展翅复东归……

    ……

    李白并不知大匡山之事,此刻他正随着东岩子前往蜀山。

    初时,他以为师父是要去蜀山找茬!但详细询问才知晓,原来是蜀中仙才大会在蜀山举行。

    此盛会有点类似于江湖上的武林大会,不过主要参会者是修行界的年轻人,有点新秀竞赛的意味。

    大唐境内,各州县都会有类似活动,旨在选拔年轻修炼者,或重点培养,或寄予厚望,笼络于麾下。

    如今朝廷每年的科举某种程度上已经变味,成为选拔修炼者重要平台。蜀中钟灵毓秀之地甚多,仙山名门自然不少,所以每年都会举办所谓的仙才大会。

    蜀山算得上蜀中第一大宗门,是以大部分时候,此等盛会都是由蜀山举办,今年也不例外。

    “师父,之前怎么没听您说,我有报名吗?”

    “为师已经替你报过名了,反正这蜀山迟早要上的,正好趁此机会,也好让你扬名一回,岂不快哉?”东岩子一改平日严肃平淡做派,突然有点张扬,有点逗趣。

    李白实在有些搞不准,到底师父本性是怎样的?为什么让人感觉如此分裂呢?

    “那此去蜀山,师父还打算继续做甩手掌柜吗?”

    东岩子道:“嗯,仙才大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舞台,为师已经老迈,自然远远一边站着喽。”

    “师父,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

    “此番梓州降妖,本该您出手,必定手到擒来,结果您非要徒儿……结果三番两次落入彀中,险些……”

    东岩子摇头道:“这还不都是为你好,年纪轻轻,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光靠为师庇护能成什么大事?

    你自己说说,此番你自己历练,得益不少吧!你难道不觉得有所长进吗?得到的不少好宝贝总没错吧!”

    “这倒是!”不争的事实,李白当然否认不得。

    东岩子道:“有了此番历练,蜀山之行该对你有些好处,为师曾经说过,你话符箓还缺一支好笔,就在蜀山,想办法凭本事拿回来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笔,让师傅这般看中?”

    “笔名曰生花,妙笔生花是也,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绝世好笔。”

    “妙笔生花?”李白心头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东岩子点头道:“没错,那笔头写画惟妙惟肖,稍稍动上几笔,便能百花摇曳,哄骗女子最好不过。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应该用得上。”

    “呃,师父……您现在怎么有点开始为老不尊了。”

    “嗯?”东岩子低哼一声道:“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免得往后你父母怪我……今日你成全那两只鲤鱼,算得上有情有义,往后应该是个情种。

    放心好了,往后你不管遇到人仙妖鬼,都可以娶回家,你父母若是不答应,为师替你分说。”

    “师父,您这话说的……”李白满头黑线,已经不能愉快地合东岩子交谈了。

    “为师是为你好!”东岩子道:“现在你多听我唠叨几句,往后想听也未必再有机会……”

    “师父,您说什么?”

    东岩子道:“哦,没什么,为师是想告诉你,这支生花笔非同小可,你若能拿在手中,对于符箓,撰文作画都大有好处,所以务必用心。”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只是怎样才能从蜀山拿到这支笔呢?”

    “不出意外的话,此笔该是今年仙才大会的彩头,只要你夺魁……自然也就拿到了。”

    “徒儿能夺魁?”

    “要对自己有信心!”东岩子哈哈一笑,头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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