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劲风瞟了眼那嘴角快笑到耳根的部下,只当是若愚羡慕关霸的殷勤,便伸手替若愚切了一块鲜嫩的羊肉,沾了些香蒜放到若愚的碗里。

    若愚压低声音问道:“关将军可是爱慕姐姐?”

    褚劲风不动声色地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你是当妹妹的莫要掺和……”

    若愚低低地叹了一声:“好羡慕姐姐可以再次会得有情郎,这日子倒是有趣。若愚就没有被人这般爱慕过……”

    褚劲风夹菜的手不禁一顿,倒是想起她先前往棉袄里藏诗的那一节,不禁眼睛微微一瞪。若愚后知后觉地一缩脖子,夹了一块脆皮肘子放到了褚劲风的碗里,拖着甜腻的声音道:“哥哥快吃……”

    此时宴席已经开了过半, 白家三小姐一时倒是没有闲着。此番沈如柏立功,又不动声色替父亲除了南宫云这个官场上的劲敌,免得与太后伤了面子,实在是太长脸了,这样她愈加觉得自己这夫婿拣选得实在是高明,将来的仕途走得会很通坦,,一时心内对沈郎的爱意更浓。

    再过些日子,她便要与沈如柏在漠北完婚,今日便是借着这宴席微微透露了婚讯,只待这场战事过后便正式发下喜帖。

    不过因为要在漠北生活一段时日,这府宅的拣选可是让三小姐颇为操心。只觉得这漠北的府宅不比京城的阔绰,住的舒心。

    不过她听说那司马府等到开春时,便要搬到新修的大宅里去。是以她想让沈如柏与那褚司马商议下,将旧宅借与她,修缮一下倒是也能将就着住下。

    沈如柏听了自然是很为难。那褚劲风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因着与李若愚曾有婚约,是以那位司马大人一直对自己不大友善。而此次因为他冒着毒发的危险,暗自联络了褚劲风,揭发了南宫云的卖国阴谋,这才略略和缓了关系。可也没有要好到可以张嘴借宅院的情分上,自然是不肯自讨没趣。

    于是白三小姐便自己亲自上阵,借着敬酒之机提了出来。她向来在京城里被各路官员女眷们巴结惯了,这见了中意的,便张嘴暗示的本领也算是白家祖传的功夫。

    可惜褚劲风却不是个被打秋风的主儿,听了白家小姐得体地提出了漠河城的民宅简直是粗陋无比,堪比猪圈后,懒洋洋地说道:“听三小姐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先前漠河府丞来通禀的一件事,说是三小姐你这平日选买东西,去酒楼品菜都是一律赊账。这京城里的派头固然文雅,但是漠河城是个小地方,别说房舍如猪圈,就是庶民们的生活也是艰难,白小姐你这般赊着,那些个店铺没有现银周转,可是猪食一般的饭食都难以糊口了……”

    其实倒不是白三小姐有意欠钱,打那些个小民的秋风。要知道京城里的贵妇们一般出门不屑于带钱银那样的阿堵物,再说若是看上的头面首饰价格昂贵,那么多的钱银也带不动啊,就算是拿银票结算,也不好找钱。所以一般都是入了店铺选买好东西便记账走人,到月底是,店铺的伙计们只需要到府宅去按个与管家结清即可,对待这样的大主顾,掌柜们也乐得多跑几趟,才清帐。

    白三小姐来到这边陲之地,还是依着京城里的派头,吩咐着店铺的活计记账,拿了东西转身走人。可惜那京城里的管家却无没有同来。白小姐出售阔绰,每日的花销都是大数儿,店铺的伙计找上门对账,那沈如柏带来的管事可没法做主,原本是想跟自己家的二少爷说一声,可是沈如柏这几日除了公务便是要入医馆由那蒴朵解毒。自然也为顾不得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管事便跟那些个掌柜的说再等一等。小地方的,做得都是微薄的买卖自然没有京城里老铺掌柜们的气度底气,这些老哥儿几个心内着了慌,便商议了一下,这是京官,他们这些个小民开罪不起,便一起去城里的府丞大人那报备了一下。

    府丞也做不得主,可是身为父母官,又不能说是不管,便通报到了司马大人这里。

    如今司马大人毫不客气地讲出来,那白三小姐的小脸儿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只是气得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

    原想着褚司马的那位夫人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她大人有大量,不跟那傻子一般计较。可是没想到这位司马竟然也如他那位夫人一般粗蛮无礼得很,竟然半点人情都不讲。亏得自己的夫婿还帮着他救下了若愚,一转眼便尽忘了恩情……

    司马的话,音量可是不小,一旁有些女眷听了,有心想笑,又不能,便是各个交换了眼色,微微低头。

    沈如柏因为与别的官员寒暄,一转眼才发现自己未婚妻还真是去跟司马大人去提宅院的事情,不由得眉毛一皱,赶紧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褚劲风说的那些话,立刻接了过来,向司马大人告罪,只说管事的糊涂,回头立刻便将那些账目结算清楚。

    说完便轻轻一拉白三小姐的衣襟,将她带转出了营帐。

    白三小姐出了营帐,被迎面而来的风儿吹得一个激灵,恨恨地说道:“一对混账夫妻!这褚劲风真是目中无人,可曾将我的爹爹看在眼里?”

    沈如柏小心地掩饰住了眼底的厌恶之情,只说道:“都是我无用,不能及时安排好小姐的起居……”

    沈如柏的长相是那种周正而温雅的气质,这样的面向虽然不同于南宫云的那种妖孽之美,但往往更容易一看让人便生出心安的好感。不然当初李若愚也绝不会千挑万选,选中了他为未婚夫婿。

    白香寒虽然性格有些刁蛮,可是一颗芳心尽是扑在了沈如柏的身上。他看似温雅,可是在床榻上却……狂野得很,白三小姐虽然没有与他成礼,可是一早便有了夫妻之实,早就被他摆布得服服帖帖,是以一看沈如柏在自责,立刻心疼得不行,立刻便止了话题,听了沈如柏的话先上车去了。

    沈如柏送走了白香寒,看着那马车的背影,目光渐渐转冷。

    愚蠢之极的女人!平白去自取其辱!他的儿女若是由这样的蠢货生出,怎么能继承沈家的香火?若不是她的父亲乃是白国舅,简直是一无可取之处!可惜白家的那几位公子,便是如这白香寒一般的资质。白家的后续无力是注定的!

    想到这短短几日,他与太子倒是亲近了不少,更是下定决心押在这位大楚未来国君的身上。只怕这位国君一朝得势之时,便是白家倾巢之日。他要做的便是徐徐图之,小心地经营着现在这几股子营党之间的平衡……但是这个白香寒,他是绝不不会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儿的。那李旋儿那般的错误,只犯一次便足够了!

    一场宴席过后,李若愚因为饮了酒,便有些微酣,回到府里被司马大人抱到床榻上擦净了手脚和小脸儿便睡了过去。

    待得第二日醒来,眼睛还未睁开,竟然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睁开眼睛一看,枕边空无一人,却有一封信笺放在枕榻上。

    若愚眨了眨眼儿,伸手取了那信,打开信封时,嗅闻到那信笺是洒了花香的。

    待展开了信纸,一行苍劲有力的笔体便入了眼帘。

    “今日新雪,可否请若愚小姐在湖上小酌共赏雪景?”

    若愚知道,那是褚哥哥的字。虽然只有短短一行,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却好似未婚的公子在邀约心仪的小姐……

    这让若愚一下子提拉起了精神。她本就心思单纯,入戏也比着正常人要快些。当下便是先兴奋地微微红了脸,只觉得自己独独缺了的那门功课,总算是要补全了。

    当下一骨碌爬了起来,唤着苏秀给自己打扮。为了不辜负今日的烂漫,还特意做了少女的打扮,头上挽了斜髻,粗长的辫子斜斜地编在了耳后。内里是樱粉的锦缎的百褶裙,外面裹了一件白狐的大氅,大大的帽子一兜上,只露出精致的一张小脸,那小嘴涂抹了淡红色的口脂,看上去还真像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

    待到了府门,也不用小夫人吩咐,府里的车夫自然是知道要将夫人送到哪里。

    待得到了漠河城南的小鹿湖时,大雪下得正急,,那湖旁的亭子里早已经立着一人。

    可是若愚下了马车,望向那亭子里黑发剑眉,俊美异常的男子时,着实呆愣住了。

    只见这位男子身着一身黑锦的长袍,衣领处滚着浓密的貉子锋毛,剑眉朗目,目光深邃,满头乌黑的头发紧束在一顶金丝笼纱镶嵌着大颗碧玉的发冠内,高大的身形只稳稳笔直地立在亭上,那满山的白雪便俱成了映衬……

    苏小凉曾经说过南宫云是难得的美男子,可是若愚此时却是认为她必定是没见过眼前这一位,那南宫云同亭里的男子一比,只有阴柔而无半点男子的阳刚之美……

    若愚突然觉得口舌生津,不知为何就是拼命地咽着口水,竟有些怯怯不敢靠前,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竟然似第一天认识一般……

    “褚……褚哥哥,你的头发怎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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