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在波浪上起伏颠簸。

    “嗯~”江凌在梦中呓语低低哼了一声,终于悠悠转醒,目光所及之处,黑暗一片,但身下的晃动,和马蹄不疾不徐的响声,提醒她此时正在马车上。

    而她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醒了?”

    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刚刚转醒不知今夕何夕的江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还带着软糯的瓮声瓮气,她记得她喝醉了酒,头昏欲涨,随后跟着周呈文回了映江楼休息,最后的记忆,是在映江楼那间房子里,她喝了一杯茶,再之后就没了之后。

    周呈知低低笑了一声:“那你觉得你应该在哪里?”

    江凌头还有些疼,直起身揉了揉额头:“我只喝了一点酒,怎会醉成那样?什么都不记得。”

    周呈知道:“是啊,你只喝了一点酒,为什么会醉成这样?”

    江凌皱眉想了想,忽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马车内黑暗一片,周呈知看不到她愕然的模样,但也猜得出她的表情,他轻笑一声,将她复而又揽在怀里:“你想的没错,周呈文在你酒里动了手脚,故意让你醉倒,又故意拉你回映江楼。”

    江凌无语地呵了一声:“他怎么能这么下作荒唐!”

    周呈知道:“大约是知道你不想嫁给他,又猜到你我二人私定终身,所以才出此下策。”

    江凌嗔道:“谁跟你私定终身?”

    周呈知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这样还不叫私定终身?”

    江凌抬手推了他一把,但脸却靠得更紧,又不解问:“那我怎么会在这里?当时你和大皇子还有长乐郡主不是乘车走了么?”

    周呈知道:“我乘车走不过是做给我二哥看,你跟他孤男寡女留下,我怎么可能走?”

    江凌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暖意,她问:“所以你是趁我昏睡后,把我从表哥那里抢出了么?”

    周呈知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傻!我要是硬抢,还能等到你昏睡过去?”他顿了顿,“你表哥现在估摸着还在映江楼,以为跟你春风一度呢!”

    江凌怔了怔,猛地坐直身:“你什么意思?”

    周呈知笑着道:“既然我二哥喜欢生米煮成熟饭,我就成全他。”

    江凌拍了他一下,有点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别跟我卖关子。”

    周呈知捉住她的手,笑道:“急什么?听我一一给你道来就是。”他稍稍停顿片刻,才继续,“他不是给你下了药么?我如法炮制,给他那酒里也加了点东西,不过发作得稍稍迟点。他吹灯拔蜡的时候,我给他来了个偷龙转凤,把床上昏睡的你给换了出来。”

    江凌好不容易才将他这话理清,又问:“那床上现在的人是谁?”

    “你猜?”

    江凌犹疑:“周长乐?”

    周呈知在她头上弹了一下:“看来也不算太傻,我也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

    “周呈知,你真是坏透了!长乐郡主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还让她怎么做人?”这跟前世完全不同,虽然这一招委实有些缺德,但江凌还是忍不住扶额笑得乐不可支。

    周呈知嗤了一声:“我这算是哪门子的坏!明明就是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反正他们终归是要在一起的。”

    江凌心道若是不知道上一世周呈文娶了周长乐为侧妃,他是否还能像现下这般坦然?

    她想了想:“表哥醒来,肯定会觉得奇怪,十有八,九会猜到是我跟你联合起来算计的他。”

    周呈知不以为意:“知道又如何?他敢对人说么?说本来要糟蹋的是你,被我换成了周长乐?就算是父皇再宠他,恐怕也不会容忍一个太子做出这种荒唐事。他既然敢打你的注意,我就要让他吃个哑巴亏。”他顿了顿,“总归明天应该就有好戏看。”

    “怎么?”

    周呈知道:“我让玄月带着大哥去了慕王府,说郡主喝醉了在映江楼,让慕亲王去接她。现在慕亲王应该已经到了。虽然长乐不是慕亲王的亲生女儿,但疼爱程度比起自己的子女有过之无不及。太子占了长乐的清白,慕亲王肯定会闹到皇上那儿让皇上做主。皇上还能怎样,无非是公布周长乐身份,让她改姓,以最快的速度让两人成亲。”

    江凌道:“虽然这个做法是狠了点,不过估计也中了长乐郡主下怀。至于表哥,那等下作事都想得出来,活该!”

    周呈知大笑:“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总归你和太子这门婚事,就算是了结了。至于我们俩的事,再从长计议。”

    江凌想到父母对于周呈知的态度,想了想道:“我到底是太子表妹,我爹娘肯定不会答应我嫁给你,所以这事暂时先别提。”

    周呈知道:“你爹娘的心思我理解,其实就算你爹娘不反对。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不可能跟我父皇提这件事,你头脚还是太子想要娶的表妹,我这后脚就跟上,父皇说不定还以为你是个什么狐媚子。”

    江凌:“你才是狐媚子!”

    吁——

    赶车的车夫将马停下,朝里面的人道:“殿下,江府到了。”

    江凌跳下马车,朝自家大门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回来,朝车内的人道:“表哥怕不是明日会找你麻烦,你自己当心点。”

    周呈知笑道:“我被他找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就习惯了。倒是你要当心点,他肯定会先来找你,总归你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就说你酒醒来就被送到江府门口,还以为是他派的马车。”

    江凌道:“明白。”

    回到府内,江夫人赵氏还在等她归来,闻到她一身酒气,略有些不满道:“你表哥也真是,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喝酒作甚!”

    江凌道:“是啊,喝了一点就头晕脑胀,马车到了门口才醒过来。”

    赵氏不满道:“你表哥自个儿没送你?就派了马车?这人也真是不牢靠!”

    江凌手指抬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娘,这样说太子不是,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赵氏道:“府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担心。”她在她额头点了点,“还不快赶紧去洗洗,这一声酒气忒熏人!”

    江凌笑嘻嘻跑开。

    这厢的映江楼,慕亲王正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走。

    “慕王爷,太子殿下正在楼上休息,您有事我转告给他就好。”太子的贴身侍卫拦着他道。

    不怒而威的慕亲王瞥了他一眼:“我来接我女儿,不打扰殿下。”

    侍卫一头雾水:“郡主她早就回去了啊,跟大皇子一块回去的。”

    “放屁!”慕亲王道,“大皇子去我府上让本王来接的,说长乐喝多了,本来是跟他一块回去的,但是半路又跑回了映江楼。”

    侍卫一头雾水:“可是郡主真没在楼上啊!”

    慕亲王根本就不听他的话,推开他往楼上走:“你让开,我接了女儿就走,不打扰殿下。”

    楼上因为太子的关系,没有任何闲杂人员。雅房总共几间,慕亲王一间一间地走过来在外头叩门,起先几间都没有反应,直到最后一间,她走到门口,里面隐约传来有些怪异的动静。

    慕亲王敲了敲那门:“长乐,你是不是在里面?”

    里面明明有响动,但却没人回应。慕亲王不满地用力再叩了几下:“长乐!长乐!”

    他声如洪钟,穿过安静的房间,终于惊醒了里面还在黑暗中翻云覆雨的人。

    周呈文脑子从混混沌沌的快乐着清醒过来,听到外头的声音,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不料身下的女人清清楚楚发出一句呻吟。

    这声音?

    周呈文被吓得从她身上弹起来,哆哆嗦嗦下床,摸了火折子点燃,再凑到床边一看,只见浑身赤,裸的周长乐躺在锦被上,双颊泛着迷离的红色,嘴唇微微翕张,发出一点点呓语,却仍旧没有醒过来。

    周呈文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板上,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凌儿……凌儿呢……”

    他的声音,终于将床上的周长乐唤醒,她微微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泛着红光的室内,和光着身子坐在地上的周呈文,慢慢坐起来:“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但当她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忽然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撩起被子将自己完全捂住。

    周长乐的叫声惊动了外头的慕亲王,他眉头一皱,用力将门撞开,走进来看到地上的周呈文,和床上光裸肩头半露在外的女儿,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王爷,有什么事吗?”外头的侍卫问道。

    慕亲王厉声道:“都下楼去!别进来!”

    侍卫吓得连连应声退下。

    慕亲王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这到底怎么回事?还请殿下给老生一个解释。”

    周呈文少有的乱了方寸,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乐……长乐她怎么在这里?”

    慕亲王已经闻到了屋内浓浓的酒气,铁青着脸道:“莫不是殿下喝多了酒,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周呈文稍稍回神,拉过床边的衣服手忙脚乱穿上:“我本来不是和长乐在一起,这床上的人也本该不是长乐,可是……可是……”

    慕亲王:“可是什么?趁着我家长乐醉酒占便宜还想不认账?把她当了青楼女子,嗯?”

    “不不不!”周呈文脑子嗡嗡地有些空白,本来床上的人应该是江凌,怎么就变成了周长乐,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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