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灿杨灿，这边，我在这儿呢！”杨灿迷茫地转过头，看见张硕正一脸红光地对他挥手叫喊。哦，在那儿，等等，陈毅怎么来了？她黑着脸朝张硕走了过来，等等，马杰和杜凯鑫？！完啦！丢脸丢大发啦！张硕挥舞的手顿时在半空一滞，嘴角一扯对杨灿讪讪地笑道：“欸，嘿嘿，他们——欸——”杨灿此时只想快点挖一个洞藏进去！因为随着白雪公主的登台，那三个人已经笑得热火朝天了！“那是白雪公主的奶奶吗！哈哈哈！”杜凯鑫大笑道。“你不愿意我来看，是因为这是个老年人话剧团还是因为这是大爷大妈的广场话剧啊？哈哈哈哈哈——”陈毅也笑道，“难怪那副高冷模样还不让我来呐，哈哈哈哈！”“行行行！别说了！别说了！”杨灿懊恼地对他吼，然后转过身抄起双手不理他。“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陈毅仍然在笑。“哼，你就嘲笑我。”杨灿留给众人一个后脑勺，一个人转向一旁赌气。杜凯鑫的笑声极具穿透力，并且没有停止的意思，杨灿只觉得额头青筋一爆，回头狠狠地瞧着他：“还有你！”“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还笑！”“笑笑笑！老奶奶不能当白雪公主啊？啊？”“哼！”杜凯鑫急忙拿手捂住嘴，冲她点点头，然而眼睛已经弯成了月亮。“啊，你说那些服装都是她设计的呀？”马杰惊讶道。“对呀对呀，怎么样，很厉害吧，虽然——话剧人员和场地让我出乎意外。”“嗯啊，戏服确实很漂亮，和演员的气质呼应，降低了违和感。”“我的同桌，当然厉害。”马杰和张硕已经无视这边又打又闹的三人，兀自交谈起来，张硕故意提高音量，一边瞅瞅杨灿，见她后脑勺一个劲点头呐。陈毅就站在一旁，当然也听见了，见杨灿那一脸得意忘形的笑脸，无奈地摇头，伸手拍在她后脑勺上：“别得意了，坐下看吧。”“谁得意了？谁？”杨灿红着脸回头，装傻道。陈毅瞥她一眼，“快来坐下。”“哦。嘿嘿——”“欸，那戏服就是你开学那天在画的玩意儿吗？”杜凯鑫向后仰，跳过中间的陈毅，直接对最边上的杨灿说道。“嗯啊。”杨灿也微微向后仰，看着他点点头。“确实很漂亮啊，白雪公主虽然年龄有些大了，但是很有气质。”杜凯鑫真诚地说道。杨灿骄傲地扬起头：“哼！”但是嘴角那个夸张的笑容已经将得意彻底表现出来。陈毅伸出胳膊将她向后仰地身体揽回，咳嗽一声，酸溜溜地说：“怎么别人夸你一句就忘形了？”杨灿愤愤地看着他：“怎么啦！莫非不是天才之作？！”“是是是——”另一边马杰和张硕不知何时也聊得那么开了，而陈毅是个醋坛子，连和杨灿普通说话都会被打断，杜凯鑫也没有办法，一个人坐在两对中间，竟然认真看起话剧来。七个小矮人是七个小孩儿扮演的，那七套套装杨灿花了很长时间才弄出来，此刻台上的白雪公主露出了奶奶般慈蔼的笑容。“这不是银江区老年人话剧团吗？”陈毅奇怪地问。“七个小矮人也是他们自家的孩子凑的。陈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为什么要演白雪公主？”他好奇地问。杨灿微笑地注视着台上七个绕着白雪公主跳跃地可爱小身影，继续说道：“最开始魏爷爷和我说要演白雪公主的时候，我都愣了几秒钟呢。”“你看，魏爷爷上场了，王子殿下呢。”杨灿忍住笑指指那位红色披风老大爷。“哈？我还以为他是老国王！”陈毅脱口而出。杨灿不在意地点头，说道：“老大爷就喜欢金闪闪的宝剑，不愿意改道具呢。”台上王子缓缓走向躺在棺木的白雪公主，深情地注视着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颤颤巍巍地说：“我来了。”须发皆白的侧脸竟突然有了英俊潇洒的模样。不知不觉观众都安静了。灯光静静打在那一樽放慢白玫瑰的棺木和那位王子身上。他深沉地说着事先背了大半个月的台词，说到中间突然卡壳了。老人家停顿了几秒钟，怎么也想不起台词。于是他不再背台词，自然地说道：“我的公主，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孩。”“无论你将来容颜衰老，你永远都是我心里最美的那个人。”“而我却只渐渐老得没了头发，越变越丑，走路无力，喝水也可能会呛死，但我会一直守候你身旁。”魏大爷的声音深情的回响在观众耳边，苍老，颤抖零碎又饱含情意，没有一个人发笑，都屏息注视台上，甚至时而有哽咽声。“你若躺下再不醒来，我便也只能化作棺木旁一颗丑掉牙的老树桩子了。”魏大爷说着顺手指了指张大爷扮演的老树桩，惹得张大爷头顶的树叶一阵狂乱抖动。观众也都轻声笑起来。“演白雪公主的是魏大爷的老伴儿。”杨灿说。陈毅这才略微了然地点点头。“他们服装道具的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找谁设计，普通的戏服他们说那是年轻人演白雪公主穿的，没有特点，他们穿起来怪里怪气的。”“而我又爱和老人喝茶聊天，他们知道我会一点设计的时候，可是乐开了呢。”“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演《白雪公主》？”陈毅仍然有些疑惑。不知何时，杜凯鑫还有张硕那两人都在认真偷听他俩对话，此刻正齐刷刷的看向杨灿，等她回答。杨灿没有说话，观众却已喧闹起来。因为白雪公主醒了。她有些吃力地从棺木坐起身，微笑着，让王子牵起她的手，优雅地迈步，张大爷特别可爱的在两人身后摇摆枝叶，假装微风吹过的唯美。在那个简陋的舞台上，年迈的王子，金闪闪的宝剑别在腰间，硬挺脊背，握住同样年迈的白雪公主，随着和缓的伴奏，缓缓跳起了华尔兹。王子伸出比以前粗糙不少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对她微笑，额上和眼角都褶起无数细小皱纹，他温柔道：“你看，你仍然能在灯光下跳舞。”那位公主不自觉地伸手捶在大爷胸口，竟有了几十年前的娇羞模样，笑道：“你个死鬼！我就猜……”说着将头靠在他心上，潸然泪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台下所有人眼中都定格了那个画面，年迈的王子和公主在简陋的舞台上深情地缓缓起舞。张硕抽了抽气，流了比白雪公主还要多的眼泪，马杰不要脸的揽过他的头轻拍。杜凯鑫也只是安静看着台上，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