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子弘礼的宗卫冯述便来到夫子庙,将自家殿下的话原原本本地传递给八皇子赵弘润,只听得后者频频皱眉。

    什么意思?太子要保罗文忠?

    待那冯述离开之后,赵弘润起身在暂作歇息的屋内踱步。

    罗文忠是太子那边的人?不应该啊……倘若那罗文忠当真是太子那边的人,当初他就没有理由会兵行险招,用设计陷害我的方式妄图解决其子与我恩怨,那个时候他应该是被逼无奈才对……这么说,罗文忠是新投的长皇兄么?呵,这吏部中有太子的人?

    “呵呵呵。”赵弘润负背着双手在屋内踱步,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殿下笑什么?”宗卫种招不解问道。

    要知道,刚刚被东宫太子那边的宗卫隐晦地提及不允许在插手吏部的内务时,这一干宗卫们生怕自家殿下会当场发作呢。

    “太子的日子看来也不怎么好过啊。”赵弘润感慨道:“明明贵为太子储君,却要自降身份来拉拢吏部的郎官,就为了那个位子,太子也够辛苦的。”

    “毕竟雍王殿下与襄王殿下目前在朝中的呼声也很高啊。”宗卫高括笑着说道:“若东宫不拉拢些朝中官员,很难保证日后会怎样。”

    “所以说这些人都活得太辛苦了。”赵弘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像我,活得多自在?”

    ……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相视苦笑。

    摊上这么一位殿下,还真是说不好究竟是幸运还是厄运。

    “殿下,如今东宫插手干预了,那咱们还查么?还有那个罗文忠……”卫骄忍不住还是问道。

    赵弘润闻言撇了撇嘴:“我与那位太子有什么交情么?他说不干预就不干预?他算老几啊?”

    人家是东宫太子……

    众宗卫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话说回来,方才那名太子的宗卫冯述,他的言辞与语气让诸宗卫们也有些不爽。

    “不过殿下,得罪了太子殿下,终归不太好吧?”宗卫朱桂犹豫地劝道。

    “哼!”赵弘润轻哼一声,不置说法。

    不可否认,帝王家的兄弟感情是最淡薄的,因为这些兄弟日后都是对方争夺皇位的劲敌。

    因此,成为太子的成为太子,出阁封王的出阁封王,一年到头除了节日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兄弟感情的时候。

    哪怕是丝毫没有夺嫡之心的赵弘润,以往也只是将一母同胞皇九子弘宣当成了兄弟而已,至于其他兄弟?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留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罢了。

    哦,如今还得加上一位六皇兄弘昭,对于那位谈吐优雅、没什么架子,紧急情况下又能当做隐形金主的六皇兄,赵弘润对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至于其他那些位皇兄,赵弘润只会说他不熟。

    的确,就拿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来说,他俩同岁,今年已二十五岁,而赵弘润才十四岁,在弘礼搬至东宫成为太子、弘誉出阁封为雍王的时候,赵弘润才多大?

    这一年也碰不到几回的兄弟,能有什么交情。

    倘若那冯述是六皇子赵弘昭的宗卫,传达的也是这位六皇兄的意思,赵弘润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至于东宫太子?

    免了吧。

    于是乎,赵弘润根本未将太子的宗卫冯述所说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命宗卫追查任何有关于这场科试的事。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晓得吏部的内治相当混乱,但问题是他终归只是科试的陪监,职权范围仅限于这场科试,并没有资格真的去插手干涉吏部的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吏部在这场科试中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以及那个罗文忠,他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至于太子,得罪就得罪了,一个地位崇高的陌生人而已。

    可让赵弘润有些不爽的是,他的宗卫高括、种招二人,似乎他俩昨日的行踪被吏部的人给察觉到了,以至于当他叫二人再去找那个吏部库房的守库人拟写供词时,竟发现那名守库人被调走了,也不知调往了何处。

    而新来的那名守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啥也不知的新吏。

    吏部中有人察觉到了么?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说吏部库房里那些破烂至极的棉褥还在,可问题是,人证若是没了,对方大可说是那些棉褥是因为长期堆积在库房内潮湿发霉所致,这样就并不能指证吏部的人以次充好、谎报款项。

    算了,还是先查科场舞弊的事吧。

    将心中的不愉快统统按下,赵弘润带着八名宗卫们朝那一排排的号房而去。

    第一个目的地,自然就是那罗嵘罗公子的号房。

    还别说,宗卫沈彧、吕牧二人还真是狠人,坐在那条板凳上守了那罗嵘一天一夜,从头到尾就瞪着眼睛,叫罗嵘那厮如坐针毡,终日惶惶不安。

    据二人事后透露,在他俩的眼神攻势下,那罗嵘根本就写什么文章来,直到最终收卷前,这才草草地写了几段。

    对此赵弘润感觉很痛快,二话不说就让穆青、褚亨二人顶了他俩的位置,继续第二日的眼神攻势。

    至于沈彧、吕牧二人,赵弘润打发他俩去夫子庙的偏殿房内歇息了,毕竟这两个家伙瞪得眼睛都充血了,疲倦不堪且不说,还真的怪吓人的。

    打发走了沈彧与吕牧二人后,赵弘润领着其余六名宗卫继续视察号房。

    让他感觉纳闷的是,至今为止,他竟全然没有抓到丝毫有关于科场舞弊的端倪。

    在他眼里,号房内所有的士子都在规规矩矩地答题,而时常来巡逻的考官、干事、杂役们,也似乎是规规矩矩在监考,并没有发现什么科场舞弊的问题。

    难道说科场舞弊之事真是子虚乌有?

    赵弘润暗自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既然这件事以来成为历来科试的隐患,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那帮人是通过什么手法来舞弊呢?

    真是激气啊,哥哥当年好歹也算是考试作弊小能手,不知帮助了多少人,如今竟然抓不到那帮人的把柄……嘁!

    隐隐地,赵弘润竟有种可笑的迟暮之感。

    当初咱们是怎么作弊来着?做小抄、传答案、代考……唔?代考?

    赵弘润忽然响起,夫子庙前放士子进考场的方式似乎是通过喊号的,即一名主事高声喊到某名学子的名字,随后,那名学子便带着类似于准考证的号牌进入考场,换而言之,换人代笔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立马要吩咐一名宗卫将那些士子们的出身户籍、年龄等资料从吏部讨要来。

    在继续巡考的期间,赵弘润忽然发现右侧的号房内似乎有一名考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唔?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他意外地发现,这名考生似乎已经答完了题目。

    赵弘润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要知道,这第二日的第二场考试这才开始没多久,可眼前这位考生,竟然将题目答完了?

    莫非又是一个奇葩士子?

    赵弘润撇了一眼那名学子桌上的考题。

    继昨日所考的四书文之后,今日所考的是五经文,即《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经分别对应五张考卷,按照惯例,学子只需五选其二,任选其中两份考卷答题即可。

    而眼前这名学子所选的,则是《诗》与《礼记》这两篇。

    对于《礼记》赵弘润并不感兴趣,毕竟《礼记》是世间大部分士子所必读的,儒家思想的著作之一,他所好奇的是,这名学子竟然选择了《诗经》作为另外一项。

    看来对诗词很自信呢!

    赵弘润不禁有些莞尔。

    毕竟诗词这东西,尤其是有格调、有蕴含的诗词,那都是需要灵感的,仓促间岂能就成?真当谁都是李太白么?

    赵弘润好奇地望向那名学子所做的诗词,没想到这一瞅,还真让他颇为吃惊。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望着这三首诗,赵弘润不禁有些动容。

    这家伙……好文采!不过……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怎么全是描写香闺女子的?

    赵弘润诧异地仔细打量那名学子,但见此人容貌俊秀、眉梢间隐约带着几分轻佻,活脱脱是一位游返于花前月下的风流公子。

    果然是个奇葩!……这种“雅诗”会被选上才怪!

    虽然心中暗暗感慨着,但赵弘润还是记下了此子的名字。

    温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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