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有人都对屋内的陈设好奇,想问问这些东西究竟是哪里买来的,只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问,八娘见过诸人,便寻了个借口打算退下,谁知才要开口,便见一身月白羽衣,头顶黑色高冠的清河仪态万方的被丫鬟领了进来。

    清河与八娘还有狄咏的那点恩怨情仇,所知的人并不多。

    清河上前先给长辈们行了礼,永和王妃笑道:“平素就你这丫头顶爱热闹的,我原还奇怪今儿怎么不见我们清河小郡主了,不成想这会儿赶了过来,正是要开席的时候,你倒是会赶巧宗儿。”

    清河抿嘴笑道:“嫂嫂邀请,不敢不来。只是我昨儿出城,原想着早些来的,路上耽搁了罢了。还请婶婶和嫂嫂不要骂我。”

    一边说,一边瞥了站在永和王妃边上的八娘一眼。

    待看到八娘手腕上那金凰锁玉镯,怔了一怔,眼中意味不明,脸上却笑的越发灿烂,道:“这不是曾家八娘么?好久不见。”

    原本柳氏见清河进来,心中一跳,生怕她闹出什么事情来。此时听她语气中虽微有嘲讽,却并无火气,总算放下心来。

    旋又一想,倒觉得自己想多了。

    清河脾气再倔,再不假辞色,但皇家女子的骄傲却在,万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丢了自家的脸面。生生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

    八娘努力让脸上的微笑更真诚一些,曲膝福身,恭恭敬敬道:“曾家八娘,见过郡主。”

    清河微点了点头,便扭过脸去,与相熟的贵女们打起招呼,再未向八娘这边扫过一眼。

    八娘也怕再呆下去,这女霸王若是突然想起她来,再找什么麻烦,便朝着永和王妃和柳氏福了福身,柳氏点了点头,八娘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谁知才出了庭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曾云善,我有话要与你说。”

    八娘回过头去,高冠博带广袖羽衣的清河,在秋日的阳光下,无论脸上的笑容,还是身上的衣裙,皆是光会夺目熠熠生辉。

    “不知郡主有何赐教?”八娘柔声问道。

    清河愣愣的看了她半响。旋又嘲讽一笑:“狄咏回朝后,我会与皇伯父请求解除我与他的婚约。想来狄咏亦会如此。不过……”

    八娘并未注意到清河停顿下来,只是想到那时在逸郡王府的武场里,那身大红羽衣的清河凄烈决绝的样子,这些话听在耳中,竟半点喜悦都没有了。

    “不过,别以为你赢了,你没赢,我也没输。”

    “八娘不过寒门之女,论德才容工,八娘不及郡主万分之一。郡主与八娘谈论输赢,实在太过抬举八娘了。”

    清河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又立住脚,头也不回道:“你记着,是我成全了你们,你所得的,不过是我清河不要的东西而已。”

    八娘看着清河离去的身影,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

    等到宴席结束,八娘也再未出现,柳氏送完宾客,八娘才前去说话。

    “今日可算得宾主尽欢,你可知道,有几家要办宴会的还私下里问我,可否借这园子一用呢,找了我来问你,租园子的价格好商量。”

    “我又不缺那点租园子的钱,这园子,说白了不过是我铺子里的展厅罢了。”八娘笑道,“只一点,园子可以租用,可要保证里面的陈列完整,且所有服侍的人,他们自己负责,我这边是只提供场地,不提供人手的。”

    “这倒成,只是我看对这园子有兴趣的人可不少,如此一来,租谁不租谁却麻烦了。”柳氏有些苦恼。

    “这个不必烦愁,王妃就帮我回话,说是这园子因要打理,一月只租三次,早到早得。上中下三旬各只能租一次即可。”

    “这般也好,”柳氏笑着,心知八娘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他们都私下里让我打听,你这屋里陈设的东西,都打哪儿买来的呢,尤其是家什,其实有些也是知道你那喜来登的。我也与她们说了。都说最近得去你那铺子逛逛,也淘买些精巧的玩意儿回去呢。”

    “这可得谢谢您。”

    “我们之间,不必客气,”柳氏沉呤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今日清河随你出去,没有为难你吧?”

    八娘摇了摇头:“郡主是何等身份,又岂会为难于我?王妃多虑了。”

    柳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因接下来还有两日宴请,园子一早准备了安置的地方,柳氏并未打算再回王府,准备这两日就歇在园子里,累了一天,柳氏脸上也满是倦意,八娘也不欲多说,便着人送了一应洗漱用物上来,自己出回了休息的院里。

    三日宴会很快过去,结果在八娘意料之中,喜来登借着这次宴会的东风,在京城的贵妇圈中一举成名。

    宴会过去不到十天的时间,铺子里的销售量足平常两个月的量要多,铺中摆设的物品几乎告罄,这些都没什么,最让八娘高兴的是,家什的订单如雪片般纷纷飞来。

    等到十一月,果然狄咏班师回朝,而柴十九则留守北关,与辽国商议和谈事宜。

    官家龙颜大悦,一直被冷落的文帅也因这场开国来最大的胜仗,而入了枢密,这也意味着作为开国功勋文家,重新又走上了政治中心的舞台。

    而因狄相的原因,狄咏虽不能继续掌管兵权,官家却连升他几级,以二十四岁的年纪,竟然就升到了都前指挥副使的位置。并且别有封赏。

    狄咏辞赏,却提出了要与魏王府的清河郡主解除婚约的请求。

    官家未应。只说如今举国欢庆,不宜提这扫兴之事。狄咏也未再多言。

    八娘知道狄咏回京,却不能相见,知他平安归来,每日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再加上生意的事情一帆风顺,连带曾宅着因上一年曾不疑去世的阴霾,都变得晴朗了不少。

    天气越发寒冷,朱氏便与晁文柔商议,想等翻年开春后,带着十二郎回南丰祖宅。如此一直在京中也不是个事情。

    晁文柔自然要问八娘拿主意。八娘叫了几个哥哥来商议。

    若是几个兄长全部回京的话,等过了秋闱还得进京,子阜几人其实完全可以在京城参加笔头试,不一定非得回乡参考,到时候再入京城,来回又是一翻倒腾,有那路上浪费的时间,还不如就在京城好好温书。

    四郎拒绝子阜几人一道护送朱氏的意愿,他是儿子,自然是要亲自送朱氏回乡的,便让子阜几人留在京城。打算过了年,带上几个得力的下人,送朱氏回去。

    八娘想着再过几个月,娘和十二弟就要回南丰了,不免伤感。

    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忙,因京城的顾客不比别处,因此若有订制家什的,八娘都尽可能的自己前去商议。

    那日忙完,已是华灯初上,因苍耳去了城外的作坊里与刘二郎送图样,八娘只一人回府。

    天空已飘起上京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看到宅门前挂着的两串气死风灯,在满天的飞雪中发着温暖柔和的红光。八娘觉得心暖暖的。

    才下了马,搓了搓手,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轻咳了一声。

    八娘看过去,就见一披着白狐斗篷,一身银色铠甲的男子,一脸风尘的站在那里,对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来。

    只那一瞬间,八娘眼眶温热。

    那人走上前来,冷的如寒冰一样的手,抚去她脸上的掉落下来的泪珠。

    明明那么冰冷的手,八娘却觉得暖的不行。

    再接下,便被人纳进了怀中。

    铠甲冰冷,只是头顶上他呼出的气却是热的。

    八娘听不到呼呼的寒风啸声,隔着冰冷的铠甲,只听得到他心脏的跳动。

    半响,她才推开他。

    “等你过了孝期,我娘会去曾家祖宅提亲。”

    “官家,答应你了?”

    那人又笑起来:“是,今天终于答应了,所以我才敢来见你。”

    “你怎么那么傻?若是不答应,你就不能来见我了?”八娘破啼为笑。

    “我想你。”狄咏叹息一声,再次把八娘纳进怀中。

    能这样真真实实的抱着她,感觉真好。想了那么久,在草原上那些夜里,若不是想回来这样抱一回她,也许他真的坚持不下去的吧?

    八娘却无心诉说思念,抬起头问道:“不是说你受伤了吗?好了没有?为什么这么久,一封信也不给我?”

    “受伤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现在才问?”狄咏轻轻笑起来。“放心吧,早好了,不影响咱们明年成婚。”

    “谁说要嫁给你了?”八娘笑嗔。想到她也要成婚了,嫁给这个天下间最好看,最俊朗的男子,心里一下子满满的。

    “你不愿意?”狄咏笑道,“不愿意也不要紧。我愿意就成。”

    “就是我愿意,我哥哥们可不一定愿意呢。”八娘眨着眼笑。

    狄咏看着她如五月夏花一般的笑脸,再啥不得移开眼,俯下脸,低声呢喃:“舅兄们不愿意也不要紧,大不了我抢了你,让他们再找不着就是了,再说象我这样的妹婿,大宋国还能找出第二个来么?”

    怕她愧疚,狄咏原还想告诉他,官家在应准他退婚的请求后,另给魏王府与定南候府赐了婚,择年后正月十六,清河郡主与定南候府的赵五公子赵哲完婚。

    只是,美人在怀,红唇温香,别人的事情,又何须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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