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韩馥等人习惯性地来到寨门前数十步的地方,等待幽州军的搦战。

    潘凤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道:“今日幽州军怎的还没来?”

    连日以来,潘凤虽然仍对不能出战而有些耿耿于怀,手脚发痒,但他也没了一开始的抵触情绪。

    因为他发现,看幽州军想尽办法来引诱他们出战,最终却发现什么办法都不好使的过程,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用韩变的话说,就是“就喜欢他们这种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如今,要是哪天幽州军没有来或是来晚了,潘凤甚至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潘凤正想再吐槽两句,突然听到张郃凝重的声音:“别说话了,仔细听!”

    安静下来,众人凝神静听。

    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响声。

    这声音是……

    马蹄声!

    远远的,他们已经能够看到一些影子。

    潘凤大喜:“幽州军终于来了!”

    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要当是潘凤见到了援军,这才高兴成这个样子。

    突然,潘凤注意到,韩变还有张郃的神色,有些凝重。

    “你们怎么了,不就是幽州军来搦战吗?怎么一个个都像看见了什么一样……”潘凤不由得咕哝道。

    韩变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用手指向了越来越近,距离营寨不过七八百步,几乎可以看到前排神色的那支骑兵,道:“文杰,你仔细看看,这支骑兵和前些日子的相比,有什么不同?”

    潘凤盯了一会儿,挠着后脑勺说道:“都是两条腿的骑在四条腿身上,没什么不同啊。”

    “你在看看战马的颜色。”韩变眉头拧了拧,又说道。

    潘凤望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白色吗?这倒有些难得,但这有什么奇……白马义从!他们是白马义从!”

    潘凤突然惊叫起来。

    韩变点点头,潘凤的脑子倒是没有到完全无可救药的地步。

    对面起码有数千人,均是骑乘白马,远远望过去,便仿佛一道白色的巨浪一般。

    一匹两匹白马不足为奇,可是一支规模为数千人的骑兵,人人都骑白马,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支军队便是公孙瓒麾下,赫赫有名的精锐骑兵,白马义从。

    远看过去,一片纯白非常显眼,也非常骚包,可是,没有人敢小瞧这支白马义从。

    据说,公孙瓒本人喜欢骑乘白马,往往骑着白马与胡人作战,久而久之,他便有了一个“白马将军”的称号。

    在公孙瓒与胡人交战的过程中,他身边聚拢了一批善射之士,公孙瓒便让他们统一骑乘白马,这便是“白马义从”的雏形。

    之后,公孙瓒感受到与胡人交战之时,一支精锐骑兵的重要性。

    因此,他便以之前的那些善射之士为核心,组建起了一支轻骑兵队伍,这些骑兵人人骑乘白马,来去如风,这便是如今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不仅是公孙瓒身边最为精锐的部队,同时,还是对公孙瓒最为忠心的部队,可谓是公孙瓒的底牌。

    之前的数次战斗中,韩变从未见过白马义从出场。

    韩变之前还以为,公孙瓒此次征战,并未带上这支精锐。

    没想到居然在今日遇见他们。

    看着奔来的白马义从,韩变的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像白马义从这样的精锐部队,好钢中的好钢,自然不会是随便就出动的。

    如今公孙瓒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疯,把他的宝贝疙瘩给派了出来?

    尤其是,看这支部队的规模,恐怕白马义从的家底,全都在这里了。

    要是一个不小心,这支部队全部折在这里,公孙瓒肯定会元气大伤,气得吐血吧。

    韩变开始揣测白马义从的来意。

    想要攻破冀州军的营寨,一举取得胜利?

    这个念头刚刚在韩变脑中升起,便被他否定了。

    派骑兵来攻坚,本来就是暴殄天物,派白马义从这样的精锐来攻坚,那简直就和用纯金打造箭支一样的浪费。

    再说了,就白马义从这几千人的规模,要攻破有数万人把守的营寨,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马义从是精锐,但不是超人。

    那么,白马义从到底所为何来?

    韩变皱着眉望着越来越近的白马。

    四百步,三百步,白马义从的前排,距离冀州军的营寨,越来越近。

    突然,韩变看见,打头的骑士,把手伸向了背后,拿出了一件什么东西。

    韩变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当他看见骑士拿出的是什么东西之后,韩变便知道,他的预感没有错误了。

    那赫然是一张弓,一张弯弓。

    “快趴下!”

    来不及说明情况了,韩变急忙大喊道,同时,身子向前一跃,一手一个,将韩馥与沮授扑倒在地。

    这两人是武艺最低,自保能力最差之人,也是和韩变最为亲近的二人。

    其他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韩变的喊声,无疑惊动了许多人,可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韩变为何要这么喊,这么做。

    他们有的看见了远处白马义从的动作,但他们却没有感觉到危险。

    距离最近的白马义从,都还有将近三百步的距离,弓箭就算是射了过来,那也得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力吧?

    可是很快,他们便知道,他们想错了。

    在还有不到二百七十步的位置上,白马义从依然保持着高速冲锋,但他们的双手已经解放了出来。

    用双腿让身体固定在马背上,一只手挽弓,一只手搭箭,随后,搭箭的右手轻轻一松。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腾空而起,直向冀州军的营寨冲来。

    并没有像许多人想象的一样,羽箭在半道便失去力气,没了威胁。

    相反,哪怕是射到了寨门口,这些羽箭依然去势不缓。

    白马义从的射程,远远超出了冀州军的想象!

    啊!啊!

    一声声的惨叫声,在冀州军中响起,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羽箭命中。

    仅仅一波箭雨,起码就造成了数百伤亡,其中阵亡的,恐怕超过了一百。

    射完一支箭,白马义从才纷纷减速,勒转马头,返回。

    感受到箭支破空的声音消失,韩变才抬起头,双手一撑,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军中有大片人马,中箭倒在了地上。

    不少人的胸膛还微微起伏,但看中箭的位置,韩变便知道,这些人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已经就不活了。

    就连张郃,他的右手臂上都中了一箭,好在看那位置,只要箭支上面没有抹毒,问题应该不大。

    潘凤、郝昭等将运气倒是不错,除了盔甲散乱,略显狼狈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耳边传来了韩馥那有些颤抖的声音。

    韩变看见,沮授已经扶着韩馥,站了起来。

    刚刚因为韩变那一扑,把二人护在了身下,是以他们身上除了些许擦伤,倒没有其他问题。

    但是这满目疮痍带来的视觉震撼效果,却是无以伦比的。

    韩变苦笑着回答道:“是我大意了,我只想到,他们射箭不会超过两百步,却未料到,这白马义从居然会骑射之术,利用战马跑起来的速度将弓箭射出,大大增加了弓箭的射程。”

    不错,白马义从所用的,正是传说中的骑射。

    所谓骑射,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骑在战马上射箭便叫骑射的。

    如果是静止不动的战马,骑在上面射箭,难度不大,但是对射程也没有帮助。

    真正的骑射,便是像白马义从这样,利用战马奔跑时的惯性,让箭支射出去时有更大的初速度。

    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射箭、投篮这些活动,在角度一定的时候,初速度越大,射程也就越远。

    这种骑射方式,便可以让射箭之人,将弓箭射到平地上远远不能达到的地方。

    骑射的好处如此明显,相对应的,要掌握这项技术的难度也非常的大。

    掌握骑射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拥有精良的骑术和射术。

    唯有同时精通这两者,再经过勤学苦练,才有机会掌握骑射这项技术。

    一般说来,游牧民族是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骑术天生就很精良,只需掌握好箭术,便能学会骑射。

    因此,会骑射技术的,大多数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比如匈奴,鲜卑,还有后世的女真、契丹以及蒙古。后世的蒙古人,更是将“骑射”的技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使用“曼古歹”战术,纵横了整个亚欧大陆。如今的骑射战术,虽然没有后世蒙古人那样逆天,但也仍不失为一项让人头疼的强悍战术。

    汉人不是无法掌握骑射技术,但会这一招的,大多数都是大将级别的人物,普通士兵能掌握的,那属于凤毛麟角。

    而一整支军队都会的,恐怕除了白马义从之外,再无分号了。

    正是这一点出乎了韩变的意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惊魂未定,远远的,又有马蹄声传来。

    抬头一看,白马……

    众人皆是魂飞魄散,白马义从居然又回来了!

    韩变不由得苦笑不已,他算是看出来了,公孙瓒的打算到底是如何。

    恐怕便是利用白马义从骑射的超远射程,来给冀州军压力。

    在骑射的威胁之下,冀州军要么是战,要么是退,再要坚守下去,难度可不是一丁点的。

    而白马义从之所以要后退一阵,恐怕也是想要让战马重新冲锋,获得足够的初速度吧。

    “咱们快退吧,让士卒们也先退一退,退到弓箭射不到的地方,如何?”

    韩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

    “父亲,你和公与先生先退,我们和士卒们不能退!”韩变匆忙地解释了一句:“若是我们退却了,大营便相当于不设防了,这些白马义从,便有可能接机攻破我们的营寨,到时候,除了大败一场之外,我们再无别的可能!”

    连推带攘地将韩馥和沮授推开,韩变也顾不得谦让了,拔出佩剑,高声喊道:“盾兵上前,举起你们的盾牌,挡住对方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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