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及得到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身子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着北辰卿就急冲过去。

    或许是心中意志坚定,慕挽歌完全已经忽略了身上传来的剧痛,身形疾如闪电地就直往北辰卿扑去,手中的黑匣子对准北辰卿,“咔”的一声就扣下了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火药的味道,熏得慕挽歌皱了皱鼻子。

    北辰卿说过,他不会在同一个东西上栽两个跟头,所以,慕挽歌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一击会打中他,她以为他躲得开,她那一击也只是想让他松手,并没有想过要真的打中他,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刚才那一击,竟然直直地就打中了北辰卿的肩膀,那股巨力一弹,北辰卿身子一个趔趄,“咚”的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一串血珠喷出,花了慕挽歌的眼,慕挽歌握着黑匣子的手,不由得抖得越来越厉害,最终,“啪”一声,慕挽歌手一松,那个黑匣子就被她重重地摔砸在了地上。

    慕挽歌的心,也随着那“咚”的一声巨响,给沉到了谷底之中。

    她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北辰卿,嘴角紧绷,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

    北辰卿手中原本拿着的那支野萼花,已经在北辰卿刚才的用力下,全部都化为了一片齑粉,此刻,他手一松,那粉末全部都随着风儿,飞散到了四周。

    那一刻,慕挽歌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黑暗了,眼前一阵阵的晕眩,连带着,她都觉得自己的双脚都没有踩在实处,一步一步地如同踩在棉花之上,实一脚,虚一脚的,让她心口一阵难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究竟是哪样难受更多一点。究竟是为了野萼花被毁,骚蝴蝶身上诅咒无法可解而难受,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杀了绿茵赤练的凶手而难过,还是为了父亲身受重伤而难过?

    慕挽歌只觉得所有的思绪情绪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一般,缠绕得她心绪烦乱。

    “北辰卿!”慕挽歌眉头一皱,疾呼一声,连忙几步冲上前去,慕挽歌几步奔走到北辰卿的身旁,伸手就扶过躺倒在地上的'北辰卿,语声担忧地唤到:“北辰卿……”

    北辰卿眼神暗淡了几分,他侧头,目光幽幽地看向一旁嘴角挂血的慕高枫,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问到,“慕……慕将军,刚才你所言,字字句句,可当……当真?”北辰卿碧海蓝天一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慕高枫,虽然他看不见,可他盯着慕高枫的眼睛,却丝毫也不肯移开分毫,那殷切的模样,明显是希望能够得到慕高枫肯定的回答。

    慕高枫嘴角蜿蜒着一条艳红的血,面色也是惨白到极致,一张唇,皲裂的惨白,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原来一双虎虎生威的眼眸,此刻也尽是一片颓然之意,里面甚至还隐隐含着一点赤红之意和蒙蒙的水光。

    接触到北辰卿殷切看过来的视线,慕高枫嘴角不由得绷紧了几分,面上神色也冷峻了几分,抿着嘴角沉重地说到:“句句属实。”慕高枫说到这里,绕是铮铮铁血男儿的他,眼眶也不禁泛起了酸涩之意,隐隐泛着晶莹的水光,原本醇厚有力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哽咽之意,“卿儿,这些年,你在流珠那里,想……想必受了不少苦。”慕高枫说到这里,伸出大掌,轻轻地抚上了北辰卿此刻有些苍白的脸颊。

    慕高枫堂堂一个大男儿,却也有这般动作轻柔的时候,那般的慈爱之意,北辰卿自然也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出来,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水珠“啪嗒”一声打落在了他的脸颊之上,让他不自觉的眼睫毛轻轻一眨,眼里有什么东西,似乎也要汹涌而出。

    “卿儿,这些年来,是……是我们做父母的对……对不起你。”慕高枫一语说完,嘴角的鲜血流得更加的汹涌,看得慕挽歌面色一白,低呼出声:“父亲,你……你……”

    “没事……”慕挽歌话才出口,就被慕高枫一挥手打断,慕高枫目光一转,看向慕挽歌,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扼腕之意,“歌儿,对……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知道哥哥还活着,我该高兴才是,我该高兴的……”慕挽歌口中说着高兴的话,面上也适时地露出了丝丝的笑意,可话语中带上的哭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此刻,她明显的是话不对心……她的心中,并不高兴。

    “你们两个,不……不要再打下去了。”慕高枫说着一手抓过北辰卿的手,一手抓过慕挽歌的手,最终,将她们两人的手叠放在了一起,紧紧地捏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然后继续缓缓说到,“卿儿,歌儿,你们两个一定……一定要好好相处,为父以及婉儿,都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人兵刃相见……”慕高枫说着,一口鲜血喷出,溅到了慕挽歌的手背之上,惊得慕挽歌面色大变,口中直直唤到,“父亲,求你了……求你不要再说了。”绕是平日里镇定自若,遇事不慌不乱的慕挽歌,此刻也有些乱了手脚。

    慕挽歌另一只手连忙伸出,伸手就要去擦慕高枫嘴角狂涌出来的鲜血,可那鲜血就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无论慕挽歌怎么用手去堵,都无济于事。

    她很清楚,刚才北辰卿那一掌用了多大的功力,她也在清楚不过,那一掌,刚才若是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怕当即就会送她上西天,所以,慕高枫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所以,慕挽歌心中是很明白的,父亲,只怕是已经要油尽灯枯了……

    一想到这里,悲伤如同潮水一般,将慕挽歌给牢牢地溺在了其中,只让她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说好的无论什么困难,我们父女共同进退,现在,我只怕要食……食言了……哧!”

    慕高枫话音还未落地,就被一声急冲出喉的鲜血给打断。

    慕挽歌惊得面色更加刷白如纸,口中不断低呼:“不不,父亲,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慕挽歌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味道,声音中含着哭腔之意,更是有几分手忙脚乱的味道,酸胀的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滚过,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她的唇里,有些苦涩的味道。

    慕挽歌嘴角紧绷,绷出一抹冷硬的味道,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行两行的滑落下来,顺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滑落,看来惹人怜惜。

    慕高枫闻言,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慕挽歌的手,轻轻地揉搓了几下,带着几分安慰之意,“歌儿,你与卿儿两人,一……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慕高枫说着转眸看向面色也有些苍白的北辰卿,语重心长地说到,“卿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收手吧……”慕高枫说着握着北辰卿的手捏紧了几分,带着劝解之意。

    北辰卿闻言,眼神深邃了几分,嘴角也绷紧了几分,手下意识地反握了一下慕高枫,意识到北辰卿这个动作,慕高枫嘴角勾出一抹欣慰之极的笑容,眉梢眼角间都是不可掩饰的欣慰之意。

    “你们,都要好……好好的活……活下去。”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慕高枫说完却已经是气喘吁吁,面色更是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话音一顿,那原本紧攥着慕挽歌与北辰卿的手,慢慢地,无力滑落下来,随着他手的滑落,慕挽歌和北辰卿的一颗心,也完完全全的沉到了谷底。

    “父亲——”慕挽歌和北辰卿齐齐大呼了一声,声音中都透出急厉担忧之意。

    可那个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睫,不论他们两人怎么疾呼,那个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而他身体的温度,也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凉,那股寒意,透过衣衫,直接渗进了慕挽歌的脊骨之中,寒得慕挽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父亲……”慕挽歌只觉得眼眶中的酸涩之意越发浓郁,憋涨得她只想落下泪来。

    父亲逃过了慕府灭门之祸,最终,却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中……何其讽刺……

    父亲一生驰骋沙场,功名赫赫,获得无数人的尊敬,战场,那才是最适合父亲的地方,可是,最后,父亲竟然憋屈地以这种方式死去,那一掌,他生生是为她受了下来,换言之,父亲这次,是为她丢了性命!

    她没用,好没用!当初没能救得了母亲,没能救得了赤练绿茵,现在,仍旧没能救得了父亲,甚至还眼睁睁地瞧着父亲为自己死!而且,她……没能救得了骚蝴蝶……

    野萼花已经被北辰卿所毁,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那骚蝴蝶可怎么办?

    慕挽歌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一瞬间有些不知身处在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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