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此刻心中的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的腿好了,可以走路了,她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隐隐地有些不舒服。

    慕挽歌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抹不舒服因何而来。是因为他的欺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慕挽歌眼底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嘴角微微抿出一抹细微的弧度,双目目不转睛地盯向从殿外缓缓走近的北辰卿。

    缓步而来的北辰卿似乎感受到了慕挽歌的目光,他目光微微一偏,目光精准无疑地锁在了慕挽歌所在的方向处,那碧海蓝天般的眸子,宁静而美丽,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就给人一种平和安定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便觉得安心和放心。

    慕挽歌心中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可她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对着北辰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尽管知道北辰卿看不见,可慕挽歌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对着北辰卿淡然而笑,因为她知道,他能够感觉得到。

    果然,北辰卿也如同曾经一般,若有所觉地对着慕挽歌淡淡一笑,一些意思,两人不言而喻。

    北辰烈在太监那道拉长的公鸭嗓子响起时,目光就深邃阴凉地看向了殿门处。

    待得北辰卿走得更近了几分时,透过殿内不太明亮的烛光,北辰烈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人的确是北辰卿那个死瞎子无疑。

    可是,他的双腿不是在一年多前,在除妖司中接受惩罚时,就已经被毁掉了吗?而且,他的的确确是已经在轮椅上呆了一年多,他的腿,是的的确确的废了的?听说,腿废了之后,那个瞎子,还颓废了好长得一段时间,以酒度日,拒不见客……

    那么,他现在是如何好端端地从殿门走进来的?还有……他是如何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

    他又是如何,把握好时机,在这么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这里?

    隐隐地,北辰烈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今日这事,暗中,好像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推动着。

    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北辰烈就将目光幽幽地转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慕挽歌身上。

    可那个女人,眉目之间不动声色,竟然让他窥不出一丁半点地情绪。他心中也有些拿不住,这件事情,究竟是这个女人的手笔,还是,有暗鬼从中操控?

    北辰烈此刻心里的不详之感,越发地浓郁了。

    北辰卿脚步不疾不徐地走来,群臣自觉地就向两旁退开,将中间留出一条道来,北辰卿穿过那条道,脚步从容不乱地直往殿内走去,慢悠悠地就直往大殿中央走去,站到了北辰烈的身旁。

    北辰烈感觉到北辰卿站在了自己身旁后,眼底阴霾一闪而过,嘴角绷着一抹冷硬的笑容,北辰烈冷嗤一声,斜眼睨了站于一旁的北辰卿一眼,那眼神恨不得能够将北辰卿给千刀万剐。

    不过由于北辰卿眼睛看不见,所以,对于北辰烈这挑衅又恶毒的眼光,北辰卿自然是没法接收到的。

    “群臣接旨。”常公公目光扫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众臣,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眼睛,他抖了抖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双手缓缓展开,面色丝毫不动地看向底下众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众人齐刷刷地全都跪了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伏在地上,以额头触地,极尽恭敬,整齐一致地扬声呼到。

    常公公见状,面上神色丝毫不动,轻咳了几声润了下喉咙之后,就语气沉稳而又平静地念了起来。

    常公公一字一句念得极为缓慢,字正腔圆,吐词清晰,可跪在地上的北辰烈却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除了最后一句……

    “故朕思索再三,决定传位于……七皇子。”

    那一句话落地,北辰烈只觉得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他耳中轰然炸响,巨雷滚滚,轰得北辰烈只觉得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他耳中飞一般,嗡嗡一片,让他那一刻,竟然什么也没能听进去。

    他……不相信!怎么可能?

    父皇一向对自己疼宠有加,更是时不时让自己帮忙处理朝中政务,而且,此次父皇御驾亲征,他亲自委派自己在帝都城中监国,这很显然,已经是把他当作皇位的继位者在培养。

    所以,对于这个皇位,他一向是觉得自己唾手可得的,北辰卿那个死瞎子与他而言,根本没有丝毫威胁可言。

    可是,为什么,父皇最终会决定将皇位传给北辰卿那个瞎子!

    北辰烈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有一只野兽在咆哮,让他几乎有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想冲上前去将那张圣旨给夺下,然后狠狠地放在脚下猛踩几脚!

    可事实是,北辰烈当真就没有控制住,一下冲上前去,几步抢走到常公公的面前,绷着一张黑沉如同锅底的脸,咬牙切齿地恨声说到,“这帝都城中,谁人不知父皇对本殿下器重有加,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本殿下才是父皇中意地人选,这个自小就招父皇厌弃的死瞎子,他凭什么继承皇位!”北辰烈陡然提高了音量,声音中透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那看向常公公的桃花目中,也满满的都是凛凛冷意,那副模样,如狼似虎得就差将常公公给拆吃下腹了。

    “常公公,你该不会是没有如实宣读父皇旨意吧?”北辰烈桃花眼里闪烁着怀疑的光芒,嘴角紧绷出一抹冷冽的弧度,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常公公。

    常公公闻言也不生气,白面团子一般的脸上,缓缓地挤开了一抹和和气气的笑容,常公公半弓着身子,对着北辰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语气和气的说到,“五殿下说笑了,这种事,就算是借个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

    “放屁!”常公公话还没说完,就被北辰烈粗鲁的厉声打断,吓得常公公不由得瞠大了双眸,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北辰烈,似乎有些搞不清北辰烈究竟想怎么样。

    “本殿下要看圣旨!”北辰烈这话是以命令的口吻说得,说完根本不给常公公反应的时间,疾如闪电的出手,一把从常公公的手中抢过那明黄色的圣旨,动作粗暴地一下展开,目光飞速地扫视着圣旨上所写的内容,越看,北辰烈的面色越发苍白。

    一时之间,偌大的万盛殿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大殿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北辰烈越来越紊乱和粗重的呼吸声。

    “不——”北辰烈捏着圣旨的手缓缓攥紧,用力到手背上青筋隐隐鼓动,他眼底灰败颓然一片,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光彩。

    “怎么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这是假的,假的!”北辰烈厉声喝到,用力到,甚至能够隐隐看到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他双目隐隐泛红,一抬手就姿态狂傲地将那明黄色的圣旨给重重地摔砸在了地上,然后,抬脚就狠狠地碾在了那圣旨之上。

    这大逆不道的举动,吓得常公公以及在场的众臣,全都面色齐刷刷地一变,神色都有些异样地看向北辰烈。

    “五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这……这可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常公公的白面团子般的脸上,终于也绷不住那和气的笑意,细细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目沉重地看向北辰烈,话语之中,含着几分愠怒的味道。

    “哼!”谁知北辰烈非但没有丝毫愧疚之意,语气中反倒满是不屑冷然之意。

    这北辰国朝堂上下,大半部分全都是他北辰烈的人,只要他振臂一呼,千呼万应,这北辰国皇位,不照样是她的囊中之物?

    他之所以会乖乖地来这万盛殿中,听常平那个死太监宣读父皇的遗旨,不过为的是能够名正言顺地得到那个位置!

    可既然,现在已经无法名正言顺,那么,他也不介意使用一些手段!正好,借这次的机会,他可以将所有让他不爽,不服从于他的人,全都斩尽杀绝!

    北辰烈一念及此,眼底闪过一抹寒芒,看得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常公公,谁知道这圣旨是不是你造假的?要论货真价实,那还是只有这个东西!”北辰烈说着一下取下自己右手拇指所戴着的玉扳指,扬手就将那枚玉扳指高高地举在了众人眼前。

    群臣一看那枚玉扳指,全都面色一变,然后压着嗓子左右低声地议论了起来。

    北辰烈见此,得意地挑着长眉,一脸冷意地瞧着面色无波无澜的常公公,嘴角挑着胜利的笑容。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常公公,一定是北辰卿的人!一定是他,暗中篡改了父皇的旨意,父皇中意的皇位继承人,一定还是他的!一切,都是这个死阉人搞得鬼!

    北辰烈一想到这里,心中冷笑不已。

    原来,曾经他倒是低估了这个他一直所不屑的死瞎子!没想到,他不仅能将他腿没废一事,成功地骗他一年多,还有那般大的本事来收买了父皇生前最信任之人——常公公!

    原来,一直深藏不露的人,是北辰卿这个死瞎子!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被北辰卿耍得团团转,北辰烈心中就仿佛有一把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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