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过了几球大赛,要请还在本市的女生去做开场仪仗队。蹈蹈觉得正来得及时,忙答应下来。

    她提了包回学校去报到,领了一套运动服和花球,才知道要她们这个方阵跳健美bsp;/>。学生会建议她们尽量集中在几个寝室住,省得不安全。蹈蹈看来的姑娘里熟悉的只有同班的郭绣,就和郭绣商量到她们寝室去住,郭绣说:“蹈蹈,我和冯荫挺熟的,要不让我们也让冯荫来我们寝室住?”蹈蹈吃了一惊,但是也不好反对,只好说:“随便,但是我和她不熟呀。”郭绣笑:“嗯?她是童大树同班的,你不认得?”蹈蹈还是不知道如何找理由反对,只好说:“好吧,一起就一起吧。”她和郭绣先去寝室打扫,把带来的薄荷泡上正准备喝的时候,冯荫来了。

    蹈蹈以前并没有注意过冯荫,只知道是大树班上的女生,文章写得很好,在校刊上开了一个写电影评论的专栏。现在因为大树妈妈的一句话,对冯荫充满了好奇。冯荫推开宿舍门,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她剪着规矩的童花头,尖尖的下巴颏,细长的眼睛和秀气的小嘴,笑起来一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大树关系的疑云,光凭这样子,蹈蹈就会非常喜欢她。

    郭绣问:“冯荫你们方阵做什么?”冯荫说:“我们方阵做花队,就是举着花站成一行,太枯燥了。你们起码还可以学健美bsp;/>。”她转头对蹈蹈微笑:“林蹈蹈你好。以前也就是认识你而已,不怎么熟悉,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啦。”蹈蹈只好笑,和她招呼,帮着她一起挂帐子,心里想:冯荫这么自然,一定和大树没有什么,自己要大方一点,不要小家子气才是。

    吃饭的时候,郭绣没有去,冯荫挽了蹈蹈的手说:“我们去吧,你想吃点什么?”蹈蹈说:“只有小食堂开饭呢,去了再看吧。”走在路上,冯荫说:“蹈蹈,大树是不是去上海他姑妈那里了?”蹈蹈啊了一声,算是回答。冯荫笑:“我见过大树的姑姑——你知道我爸妈和大树爸妈是好朋友么?”她转头看蹈蹈,等到蹈蹈点头以后继续说:“我小时候去大树家的时候,有次他姑姑回来了,她胖乎乎的,特别好玩。她教我和大树跳舞——你别看她胖,她原来是芭蕾舞演员呢——她教我们跳梁祝,大树老是做不好旋转的动作,一转就转到地上去,把人都笑死了。”蹈蹈只好说:“啊,是啊,大树笨手笨脚的。”冯荫笑:“你这么觉得么?他装的吧,他手脚才不笨呢。我们小时候,都是他带头做坏事的,我们一起拆了他们家的电视,还是他装好的呢,在他妈妈进门的时候栓好最后一个螺丝,真是把我吓出一身汗。”蹈蹈觉得沉默显得小气,只好说:“你们怕什么?他妈妈很严格么?”冯荫笑,眼珠在蹈蹈脸上转了转:“他妈妈是出名的严格妈妈,很多小朋友都怕她。就是我不怕,她生气的时候我也敢爬到她身边撒娇,所以我妈说,人和人都是有缘分的,比如蒋姨——啊,就是大树妈妈,我这么叫她的——她就是拿我没有办法,从来对我都很和蔼的。”蹈蹈不知道冯荫为什么老跟自己说这些,她随口问:“你和大树一直都熟么?”冯荫笑:“当然熟了,我们高考结束的暑假都是一起过的,去了黄山和庐山。我爸妈和他爸妈特意把我们的大学和专业报到一起,方便互相照顾呢。”蹈蹈总算听出点不对来,她试探了一句:“怎么我没有经常见你和大树见面呢?”

    冯荫回头说:“你要吃什么?我想吃苦瓜炒r" />片。”蹈蹈抬头看了看菜牌:“我就吃黄瓜炒**蛋好了。”她们打好菜在窗子旁边挑了个位子相对坐下来。冯荫说:“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和大树不经常见面?”蹈蹈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问话被冯荫这么一重复,似乎有挑衅的意思,她赶紧解释:“啊,我是想说大树对你的照顾不够。”冯荫哈哈笑:“蹈蹈,你不知道每个周末大树都送我回家么?他算照顾的还不错了。”

    蹈蹈一时说不出话来,想到大树从来没有陪自己周末回家,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做借口,原来是送冯荫回家去了。蹈蹈咬咬嘴唇,心里对大树说:“好哇,你还有这手。”冯荫看了看蹈蹈的脸色:“蹈蹈,大树说你很独立,不要他送。我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剥夺你们的时间。但是,蒋姨这个人固执,看不得我一个人拎包回家,怕我太累了。”

    蹈蹈的黄瓜炒蛋仿佛堵在喉咙,不知道如何下咽,觉得冯荫的话处处都有隐意,但是冯荫的笑脸那么真诚,像g" />本没有想到那么多,蹈蹈又觉得自己真是小心眼。冯荫这时候撂开这个话题,和蹈蹈讨论起电影来,她预测下学期最值得期待的电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问蹈蹈有没有看过王朔的《动物凶猛》,蹈蹈有点不好意思:“我一篇王朔都没有看过呢。”冯荫说:“《动物凶猛》应该看看,很好看,所以我对改编自这小说的电影很有兴趣。我带了王朔的文集,回去借给你看。”

    如果撂开大树的话题,冯荫是很好的交谈对象,她和蹈蹈一样喜欢简奥斯丁,一样觉得《呼啸山庄》的感情最震撼,一样几乎每个月都复习《红楼梦》和任意一本金庸。蹈蹈在读书方面和冯荫有很多共同点。冯荫说:“蹈蹈,你也应该来校刊写文章,开个专栏写个金庸十二钗,你的这个创意我太喜欢了。”蹈蹈笑:“我已经报名参加校广播站了,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冯荫说:“广播站是节目负责制,你报了什么节目?”蹈蹈笑:“文学赏析,星期三。”冯荫说:“这个合适你,他们请我做周一的校园动态,我真是不想去。”蹈蹈说:“广播站的考试还挺严格的,要笔试要口试,还模拟播音了。”冯荫笑:“你别担心,我和广播站的宋老师熟,到时候我帮你说说。”蹈蹈赶紧说:“不要不要,不是非去不可,如果录取不了就算了。”

    第二球包也往bsp;/>场过来,她随便招了招手就想拐弯,谁知道雷霆立刻快步跑过来,他满面笑容地问候她:“蹈蹈!睡得好么?又迟到了?”蹈蹈从寝室就拉长的脸不得不调整了一下,低声说:“啊,不是,寝室有人病了。”也不等他答话,转身跑进了bsp;/>场。

    训练结束,蹈蹈回到寝室,冯荫已经走了。郭绣笑:“连帐子都拆走了,看来暑假是不打算来了。”蹈蹈哦了一声,没有说话。郭绣问:“你看到她妈妈了么?据说她爸爸官当得可大了,你看到他们家开的什么车来接她的?”蹈蹈冷冷地说:“我管她呢。”

    接下来的几球比赛,还是觉得雷霆的动作非常潇洒有力。她忍不住挤了个位子坐下来,跟着大家一起呼喊助威。雷霆赢了这场比赛,蹈蹈也混在人群里头呼喊傻笑,拉着旁边一个女孩子说:“他叫雷霆,是金融研究生,我们学校的。”那个女孩子笑:“你是哪个学校?”蹈蹈说:“呀,我是东道主学校呀,你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个女孩子哈哈笑:“我说你怎么支持的是对方呢,你怎么坐到这个方阵来了?我们是你们的对手学校。”蹈蹈咬咬嘴唇,自己傻笑着退出来。在通道口看见雷霆在几个花朵队的女生的簇拥下往外走,蹈蹈喊了一声:“雷霆!”雷霆却没有听到,和那几个女生一起快步走出了通道。蹈蹈叹了口气,回头在球场里头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见郭绣。

    到了球大赛,你是不是闹了什么花边新闻?”蹈蹈噌地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看大戒:“怎么了,谁说什么了?”大戒端水喝了两口,笑咪咪地说:“郭绣说你暑假和一个研究生打得火热,为了那个研究生,和大树脱了。”蹈蹈赶紧看看家竹,家竹用眼神稳住她,转头对大戒说:“她跟谁说的呀,传到你耳朵里来了,你不是和郭绣不熟么?”大戒笑:“奇怪了,郭绣今球拍。蹈蹈和冯荫都停住脚步,冯荫盯着雷霆看,心里飞速地转着念头。

    蹈蹈迎上去,站到雷霆身边。雷霆笑着问:“怎么样?你发挥得怎么样?”蹈蹈说:“不就那样嘛,很简单的。”雷霆正想多问两句,忽然看到冯荫研究的眼神,只好转头冲她微笑。冯荫赶紧走上两步:“你好,我是冯荫,蹈蹈的朋友。”雷霆笑了笑:“我是雷霆。”冯荫啊了一声,做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啊,雷霆,”她回头看着蹈蹈笑了笑:“咦,不给我介绍介绍,原来这个就是雷霆。”蹈蹈拉了雷霆,做出要走的样子:“嗯,我们要走了。”冯荫笑:“大家马上要做同事了,不必把新男朋友藏得这么隐秘吧。”雷霆被蹈蹈拉着,还是回头看了看她。蹈蹈皱眉头,扯着雷霆就走,回头对冯荫说:“我们能不能做同事还说不定呢,现在还是喊同学的好。”说完就噔噔走了。

    雷霆被蹈蹈拉着,看见她气势汹汹的表情,忍住没有多问。走了好一会,雷霆说:“蹈蹈,你到底要去哪里?这是往老师宿舍走的路。”蹈蹈才放了扯着他胳膊的手:“随便走哪里,我反正不要再跟那个人罗嗦。”雷霆笑:“这女孩子是你们班的?”蹈蹈说:“不是,不是一个系的,是保险专业的。”雷霆笑:“我看你不太喜欢她嘛。”蹈蹈噘嘴:“何止不太喜欢,是太不喜欢,你以后要是看到她,不许跟她说话。”雷霆笑:“哟,这么大的矛盾哪。”

    蹈蹈仰头问他:“你来找我干什么?”雷霆说:“嗯,没有事情,就是想看看你,问你面试怎么样。”蹈蹈笑:“这样的面试不提也罢,而且我最怕和人竞争,一堆人眼睛眉毛动的,怪吓人的。”雷霆笑:“眼睛眉毛动是什么意思?”蹈蹈说:“笨呀,就是察言观色呗,有几个女孩子厉害得不得了,把老师敷衍得密不透风的,乖乖。”雷霆笑:“你们都这么小,再敷衍也有限,估计老师看的出来。”蹈蹈哼了一声:“算了吧,老师被美女耀花了眼睛,哪里能看出来破绽!”

    他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回蹈蹈的宿舍楼下。蹈蹈说:“你要去吃饭么?”雷霆点头:“今:“蹈蹈,你真的承认现在和雷霆在一起?”蹈蹈没有说话,坚定地点了点头。大树仰头看:“林蹈蹈,今:“她还不是担心你把她暑假的事情说出去嘛,你索x" />帮她捅出去,让她也尝尝滋味。”蹈蹈叹气:“算了,我才不跟她置这个气,显得我和她一样没有品了。”

    她们慢慢地往宿舍走,蹈蹈说:“家竹,你说我是不是从此名声就坏了?也不知道大家怎么看我。”家竹笑:“呸,你才这么点小事就坏了名声?别人跑到校外和人同居都没有怎么样!你别胡思乱想了,这样一些不通的人你g" />本就不用在乎!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就行了。”蹈蹈苦笑:“我自己知道有什么用?大家不知道不就完了么?”家竹说:“大家又怎么样?谁不是谁生命中的过客呀,好比大家搭着火车开向生命的终点,你现在在乎的这些人也不过就是陪你一段路程罢了,那么在乎作什么?”蹈蹈揽住家竹的胳膊,鼻子在她肩膀上蹭:“我不管,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许离开我这列火车。”家竹笑:“得了,你就吃的住我。”

    到了宿舍,蹈蹈躺到床上,不想动弹。虽然有家竹一路宽慰,她心情恢复了一点,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许要接受别人议论纷纷的目光,就如芒在背,无法平静。三戒跑过来,在床边坐下,推推她:“蹈蹈,你跑哪里去了,雷霆来了好几次,后来我只好下去了,他要我告诉你,他晚上有事情,不来了,明他们同门师兄弟的趣事,忽然抬头问:“你知道昨:“人家是研究生嘛,哪里和我们一样,他又和导师调研去了。说起来奇怪,我听说,大学里研究生也不过就是学个课本,博士生才搞课题呢,怎么雷霆的导师反而那么喜欢带他去做调研?还让他参加课题小组。”家竹说:“也不是每个研究生的论文都能发表在国家级学术刊物上的嘛,雷霆这点是满让我佩服的。”蹈蹈抑不住甜蜜地笑。家竹看看她,被她甜蜜的表情逗乐了,笑着说:“哎,夸的可不是你。”

    蹈蹈不理她,自己兀自得意,乐呵呵地拉开寝室的门。

    她们寝室这个学期发生重大变化,大戒二戒都在家乡找了男朋友,二戒的男朋友在当兵,她每天把宋祖英的歌颠过来倒过去地听。弄得一寝室的女孩子都跟着唱:“想死个人的兵哥哥——”蹈蹈和家竹一进门,又听见二戒床头的录音机嘹亮地唱着这句歌词。蹈蹈忍不住笑,跟着也喊了一嗓子。她放了书,拿了毛巾去洗脸,去水房的路上也哼哼着,却在水房碰到了冯荫。

    蹈蹈赶紧挑了另外一边,不想和冯荫打照面,却还是给冯荫看见了。她端了脸盆走过来,似笑非笑看着蹈蹈,蹈蹈被她看的难受,索x" />转身看着她:“冯荫,怎么了,有话和我说么?”冯荫笑:“咦,你主动跟我说话了。”蹈蹈说:“你看着我不就是要我和你说话么?”冯荫笑:“那倒不是,我就想看看你的气色。看看我就放心了,起码比童大树是好多了。”蹈蹈咬住嘴唇,知道冯荫故意挑衅,她沉住气,闷声说:“冯荫你很奇怪呀,从你以前种种表现来看,似乎并不希望我和大树在一起,现在如了你的愿了,你不躲一边去抓牢胜利果实,还跟我纠缠做什么?”冯荫嘴角抽动一下,但是立刻笑起来:“蹈蹈,胜利果实?你也不关心关心那个果实现在的状况?真狠心哪。”蹈蹈端了水盆,想立刻走开,想想还是不甘心,又回头说:“冯荫,你要是真喜欢大树,你就帮帮他,你要是纯粹就想看我们分手,那你现在就偷着乐去吧,再这么玩下去,不会有什么乐趣的。”

    她说完这句就噔噔地出了水房,跑回寝室关好门。家竹问:“怎么洗脸洗得不干净,木着个脸。”蹈蹈把家竹拖到帐子里,嘀嘀咕咕把事情告诉她。家竹笑:“哟,你厉害了嘛,怎么忽然就冲起来?”蹈蹈笑:“哎,我难道是傻瓜么,我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要老是挑战我的底线,总有被挑战破了那天。那么就是今天了。”家竹笑:“瞧你这雄纠纠的样子,说的这些话力度也不怎样,你就得意了?”蹈蹈笑:“进步也得一点点来嘛,我再疲塌下去,难道让你和雷霆成天担心?”家竹点点头:“我说么,原来是爱情的力量。”蹈蹈被她逗乐了,扑过去挠她的痒痒,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滚在一起。

    虽然蹈蹈今天勉强算是出了口气,但是心情还是被冯荫破坏了。晚上自习的时候未免神思不属,单词背来背去也背不出来,她脑子里反复地想,冯荫说的果子的现状是什么呢?难道大树还在颓唐?她很想让家竹去帮忙打听一下,但是又不敢开口。

    家竹和方列非常认真,家竹学二专只是为了增加就业机会,学起来才发现这门功课需要花不少功夫,她天x" />好学,不肯服输,抱了大部头的法律下功夫啃,方列自己的专业并不好,一门心思用二专做以后的敲门砖,是奔着律师执照去的,当然功夫下得也不少。相比之下,蹈蹈就很轻松,她的专业课不用怎么复习,英语考级也全部完成了,只好猛攻雷霆给她买的英文原版材料。

    雷霆曾经问过她要不要考研究生,蹈蹈笑:“啊哟,你还要我读书啊,我爸妈都不敢提。我再也不要那么紧张的生活了,不要考大试。”雷霆说:“社会可比学校复杂,我看你还是呆在学校得好。”蹈蹈噘嘴:“这么瞧不上我的能力么。”雷霆说:“你这么个小绵羊,放到狼堆里,不害怕被人欺负么?”蹈蹈笑:“我才不是小绵羊哪,另外,我也不相信社会上全是狼,还是好人多嘛。”两个人后来东拉西扯,把这个话题就此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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