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宝派出去的探子很快探听出夏人的真正打算,原来,北方已经连续干旱好几年了,地里的收成更是一年不如一年,每一到冬天,家里没有了存粮的老百姓就得背井离乡,到别的地方寻求生计,饿死、病死的百姓数以万计。而洛阳作为千年古都,四面交通都十分发达,还可以从南方买来粮食,情形比外头好了不少,所以,有大批的流民赶来洛阳求一线生机。而就在武修元等围攻洛阳之前,一向视百姓为蝼蚁的夏人竟然下令放了数民流民入城。而武修元的军队一向亲民,不但不动老百姓的一米一粟,而且每到一个地方还往往救济当地的贫苦百姓,分给他们房子、土地,所以总引得老百姓们交口称赞。所以,就算是为了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民心和声望,武修元也不能不管这些流民,来的当天便命人开仓放粮。但是,府库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数万人每天又吃又喝的,能顶得了几天?城中的米铺、粮行倒还在,可这几年,北方的粮食早已涨成了天价,那些穷苦的流民们又能拿什么去买?所以,武修元只得把自己军队的粮草先拿出来赈济百姓,可是,那些粮草只怕还不够吃十天半个月的。就在这个时候,常宝发现,夏人官兵冲着黄河边上的一些小镇、小县地带去了。

    “这些夏狗,肯定是想断了咱们的粮路,把咱们围困在洛阳!”常宝一捶桌子,说道,“竟然敢跟我们玩这种花招!若急了我立马带兵冲入京城,掀了狗皇帝的龙椅!”

    常宝虽然善于打仗,说话却常有些不着调,武修元似乎是习惯了也并不跟他计较,只是说:“不管怎么说。这一招确实是狠毒,咱们不能不防!”

    帐下有一位谋士便出来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停止放粮,再把那些米铺、商行中的粮食,还有百姓们手中的余粮都收上来,如此便可再坚持一二个月……”

    “那城中的百姓怎么办?”常宝问道。

    那谋士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时候自然是先保存自己的实力,那些流民……须得等到咱们有实力了再来赈济,现在咱们自身都难保了,就只有暂缓对他们的救济了。若不这样做。到时候别的地方也会有流民听闻洛阳的事,会有更多的流民蜂涌而至,元帅仁名在外。到时候咱们是管还是不管呢?”

    这话虽然有些无情,但却更多的说中了事实,让武修元不得不陷入沉默当中,过了好一会儿他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难道不记得我们每次入城时说的都是什么吗?‘驱夏狗以慰先祖。复河山以养百姓’,百姓们就是因为信了我们这些话,才会纷纷地投奔我们,已经平定了的江南一带之所以安稳,就是因为百姓对我们有信心!我们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做到这一点的?此时更不可自毁长城!”

    屋子里瞬间静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人呐呐地出声说道:“即便如此。可现在问题摆在眼前总要想法子解决,难道咱们就这样等着中敌人的奸计不成?”

    “当然不行!”武修元斩钉截铁地说道,沉吟了一阵之后还是只得向在座的谋士们请教。“诸位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有人提议先从洛阳商人和百姓们手中把粮食买下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有的人说加派兵力去保护粮食来源,还有的人说立即整顿军队,杀入京城定下大局。再来慢慢整肃穆和其他的地方。

    武修元听了却都摇了摇头,显然这些法子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用。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玉蟾。

    是的,玉蟾也在场。

    玉蟾一家人来到洛阳的第二天,武修元请他们一家子吃了一顿饭,在攀谈中得知玉蟾识字,而且能写会算,当下便提出自己身边缺一个书吏,并问玉蟾愿不愿意在他身边帮他的忙。而玉蟾爹娘本来是市井小民,平时见了一个捕快都得小心翼翼的,但武修元对他们却如此礼遇,而他们则更加把武修元当成了天神一般的膜拜了,还没等玉蟾说话,他们便忙不迭的答应了,还把这视为极大的荣耀。但是,就算这可以由玉蟾自己来决定,为了爹娘和兄长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福是祸,但还是站在了武修元的旁边,执着纸笔记录他们的对话。这时,她记录到一个段落,忽然间感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猛一抬头便看见了武修元那双深邃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她,其他人的目光也因武修元而看向了她,她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玉蟾,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武修元突然出声。

    底下的谋士和武将们“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大概所有人都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一个女子来当书吏也就算了,怎么还问起她这种家国大事来了?

    常宝身为玉蟾的哥哥,自然不能不管,忙站起来说道:“大帅,玉蟾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

    “随便问问而已,无论她说了什么,是对是错,有用无用都没有关系,我不会怪罪于她的。”武修元挥了挥手,示意常宝不要再劝了,随后又说道,“正因为她是女子,又曾经在京城待过,也许,有些我们想不到的想法呢?”

    常宝也只得重新坐下,给了玉蟾一个鼓励的皮色。

    玉蟾绞着手指,逐渐镇定了下来,说道:“民女不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只觉得各位将军、大人说的都是极有道理的,而且,圣人有云:兼听则明,大帅何不都听取了呢?多管齐下,总会有管用的吧!”

    “看来,你还读过圣贤书呢!”武修元笑着说道。

    旁边一干谋士、将军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曾读过,只不过是……”玉蟾的话才刚起了一个头,还没有说完,武修元和常宝忽然干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他们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曾经做人发奴婢的经历,但是,她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低微,但却从不曾以那段经历为耻。所以,她并不看武修元和常宝,就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举动似的,轻声说道,“只不过是在大少爷身边待得久了,跟着他学了几句罢了。”

    屋子里陡然沉默了下来,方才说停止放粮的谋士开口,说道:“敢问玉蟾姑娘在京城时是做何营生的?”

    这话若是问任何一个男人,那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换在一个女子身上却又不同了,对汉人的规矩来讲,女子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就算是出来也应该是帮助家里或者是丈夫,而自己出来“营生”的,又会是什么好女子?他不问玉蟾家里是做什么营生,而问她个人是做什么营生的,这话里的歧视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在京城里的工部尚书月望家里做丫鬟,负责服侍月家长子月华。”玉蟾不卑不亢地说道。

    “意思是说……”那谋士看了常宝一眼,说道,“奴婢出身的?”

    常宝立即毛了,他一掌拍上桌子,说道:“那又怎么样?”

    那谋士皱了皱眉,不敢问武修元,却只向常宝说道:“常将军一向自诩为第一忠将,眼看着大帅大业将成,你认为一个婢女出身的人有资格站在大帅身边吗?”

    玉蟾见自己的出身给常宝带来了麻烦,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又怕常宝急起来惹出什么麻烦,便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大人不必着急,我确实是做过丫鬟,也是奴婢出身,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也不打算掩盖,也并不引以为耻,我只是凭自己的双手挣一口饭吃罢了!若是诸位大人认为我因此而没有站在这里的资格,那么,我离开这里不玷污这块地方就是了!若是哥哥的脸上也因此而抹黑,那么,我自已离开家门永不再回来就是了,还请诸位大人不要与我哥哥为难!”说完,她向武修元屈膝一福,说道,“还请大帅允许民女告退!”

    “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是我的妹妹!”常宝的眼睛红了,他站起来单膝跪在武修元身前,说道,“大帅,末将小的时候得了重病,爹娘无钱医治,这才不得不把妹妹卖了给末将治病,若不是妹妹,我恐怕早已经死了,若今日说末将的妹妹没资格站在大帅面前,那么,末将也一样没有这个资格!”

    武修元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了玉蟾,转身向在座的众人说道:“诸位都知道,两年前我潜入京城射杀了当时的皇帝,才有诸路义军休养生息并发展壮大的楔机,可又有谁知道,当年夏人派出多少人来追杀我?我又为何能九死一生地逃出生天?当年,正是因为玉蟾姑娘救了我一命,我今日才能站在这里,你们现在若是非要说她没有资格站在这里,那么,我也没有!所以,诸位先生也不必多说了,要敬我,就先敬玉蟾姑娘,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话说得十分有力,但神情却是冰冷的,他原本并不想让玉蟾的出身公诸于众,现在玉蟾自己说出来,他为了保住玉蟾,留住常宝不得不提前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520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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