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面色凝重的下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房张望的样子,本来就心内烦躁,再看府内人一个个不争气的样子,火就上了头,抄起手中的空折子就丢了过去。门房一看自家爷回来了,忙出了来。

    弘文扫了一眼门房慌慌张张的样子,厉声道:“这没规矩的样子,从哪学来的!”

    门房小厮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拉扯了下,才回话:“大小姐突发病了。”

    “什么?”弘文一听,再也顾不上门房,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门房看着消失在大门内的人,呐呐自语:“我还没来得及说,大小姐和大少爷都在老爷的院子内呢。”

    弘文刚跨进老爹的院子,就看见许琤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慌张。文遥听见屋外的动静,轻声走了出来,看见弘文招呼了下,就往一侧的书阁去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弘文着急。

    “我也不知,突然就不对了。”文遥盯着弘文,似在探究什么一样,道:“林家可还有是我不知,而你知道的。”

    弘文皱眉,想了一想,摇头,“若真有什么,我才是林家什么都不知的那个人。”

    文遥看着弘文一脸的坦然,想着自己也许想多了,许是有些什么只有林于祉和林小夏才知道的,文遥动了动手腕上的五彩命铃,这世间稀奇事本也不少,历来传说中总有求道得仙的人,也许只是林于祉的什么年少奇遇罢了。

    “晋鹏可是出事了?”文遥问弘文。

    弘文懊恼,奇怪了怎么人人都知道表兄出事了。“想来是有些麻烦,可是大哥怎么知道的,这事大内是禁言的呀。”

    “我并不清楚,只是小夏晕倒前,抓着我说晋鹏一定出事了,我也不晓得何意。”文遥又道:“我听刚才小语说起,小夏心神不宁,身子不爽利,差不多有近十日了。”

    弘文眯起眼睛,扫了下书阁内的藏书,道:“那便是奇了。之前在御书房才晓得,表兄失踪大概有五六日,就这会儿算来。”

    “失踪?”文遥惊,一个大活人,还是堂堂十皇子,怎么能在边关失踪呢?

    “报信的人跑坏了五匹马,才在三日内,从边关奔回京城,向皇上报告。具体什么情况,也是一时说不清,就那兵勇说:本该是攻打三重镇的乌兰重兵,突然集结兵力半夜直攻茶马城。当时兵勇都被派去守三镇,留守在茶马城的只是一些老弱残兵,和十皇子及侍卫营,还有保护重病的孙老将军,不到千人的一支队伍。”弘文说着现在知道的情况,“攻城的是乌兰二皇子,那人出了名的狡诈狠毒,却治军严谨,且善用邪术。”

    “邪术?”文遥脸色愈加的难看了起来。

    “恩,”弘文肯定的点点头,“这人,我以前就有过所闻。整个乌兰的将士、官员都惧怕他,听闻只要反对他的人,不日就会奇怪而亡,且查不出原因。大理寺的档案内,有一份极为奇怪的验检,当时那人是为避祸,改装到了咱大齐,却突然暴毙,是外族人员,格外留了份底档。之前该案只查到,此人在乌兰国内得罪了二皇子,其情形和之前乌兰关于二皇子的传闻极为相似。”

    弘文看文遥明白了,就继续说罗晋鹏的情况,“等三镇援兵赶到,茶马城已经摇摇欲坠了。之前孙将军本就因重伤而病,整个茶马城的战斗指挥都是表兄。面对乌兰五万精兵,被困一夜一天实属不易。本以为能撑到援兵到来,可茶马城却等不得了。听闻第二夜,表兄亲自部署,带着侍卫营的部分人,深夜出城伏击敌营,想拖上一拖。清晨援兵到,表兄他们却一直没有回来。孙老将军在正午时分也吐血而亡。”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吗?”文遥问。

    “我不知,毕竟谁也没在边疆待过,但是敌军的确后方着火,且二皇子被射伤,我断定必是表兄所为。说是已经派人去搜救了,可是……”弘文苦笑了下,“怕是有人巴不得,他就这样不见了才好,便是傻子都看的出,乌兰大军此次的行为,必然是边疆有内奸出卖而致。”

    “朝廷打算如何?五皇子就这样看着不管吗?圣上呢,不是说最为疼爱这个小儿子吗?”文遥听后也有些着急了,危机重重呀。

    “不就是要商量出个对策吗?可是咱们都回来,也没个对策。等明日上朝,且看看这些人要说些什么吧!”弘文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儿的揉着太阳穴,今日这一闹,他也乏了。

    弘文还没有等到小夏醒来,就赶去上朝了。下朝后往大理寺告了个假,就着急的赶回了府内。小夏已经醒了,具体的情况也知晓了不少。今日早朝,梁王、八皇子、六皇子、三皇子、九皇子同时上书,要求去边关。一时,真把德琮帝弄的不知该派谁去了。弘文没有去凑那个热闹,他晓得姐姐比什么都要更重要些,已经一个失踪,若是他在脑袋一热去了边关,那岂不是要小夏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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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明涵一听韩孺上书,和闻香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的出了门。整个中午,小夏都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文遥去铺子处理事务,夜思去点算空色需要的原材料。闻香被小语拉去了绣坊。只有莫冰一个人在小夏身边看书,许琤把弘文赶去了衙门,有个什么消息,也好第一时间知道。花园一角的两株丁香开了花,一树白一树紫。

    “小夏,丁香开了,去看看吗?”莫冰拿过茶碗,问了句。

    小夏扫过花园,点了点头,“好,去看看。”

    “丁香花开,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莫冰看着丁香花,轻掐了几朵,放进小袋,道:“一会儿,你尝尝丁香花入的茶。”

    小夏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丁香花,好一会儿,突然开始围着两棵树不停的看着什么,莫冰见她似要寻些什么,却又不说,便随着她。一会儿管事姑姑端着点心进来,见一侧小夏和莫冰,也走了过去。来往院子里的人,都看见大小姐围着丁香花树找什么,都是好奇了起来,也走过来看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弘文和许琤走进来的时候,小夏还在看着丁香花树,只是她的眼睛有些酸胀,找了那么久,还差一朵。顾不上弘文吃惊的眼神,小夏围着白丁香树又转了一圈。突然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到一树枝,拽了下来,轻轻扒开一团花簇,发现了那朵小小的,还没有长开的五瓣丁香。小夏笑了,伸手随便的呼拉了下额头、鼻尖的汗。

    “姐,你这是干嘛?”弘文不解的问。

    小夏真是累了,一屁股就坐到地下,道:“我听过一个传说,若是能找到五瓣和三瓣的丁香花,便会带来好运。”

    弘文翻了个白眼,姐姐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无稽之谈了。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小夏突然跳了起来,奔向丁香花后的阴湿墙角。立在这的三个人,都猫着腰跟了上去。那片阴湿的墙根下,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片翠绿的酸酸草,本是阴湿地儿的野草,没啥好稀奇的。小夏就这么蹲着,一片一片的扫看,似乎又是在找东西,三个人静静的站在小夏身后,等着。

    忽然,小夏兴奋了一呼:“找到了,找到了。”

    “小夏姐,你找到什么了?”许琤凑了过去,毕竟是女孩子,对这种浪漫的传说都格外上心。

    “四叶草,”小夏指着一片说道,大家看去,只见一片翠绿三叶酸酸草中,有一个是四片叶子的,叶子的下端还有一道黄绿色的弧纹。

    “这种草很常见呀。”许琤不解。

    “恩,是呀。”小夏看着那片四叶草,道:“听别人说,若是能找到四叶草,幸运会随之而来呢。”

    “小夏姐,十皇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许琤看着林小夏亮晶晶的眼睛,道。

    “恩,我相信。”小夏对着许琤笑了,继续看着四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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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思拿着从小夏房间整理出来的纸张,递给文遥和弘文看。弘文只是看见,上面画着一些看不明白的符号,不解。许琤看了眼,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今晨给小夏送粥,就看见满地的纸张,上面写写画画的,都是看不懂的。”夜思收好,放在桌子上,越想越奇怪,抽出一张收了起来。“我幼年曾见过这些的,却又不全然是,有些不同。”

    “我也在祖父的藏书内,见过这个圆形的图。”许琤很肯定,这个图太为奇怪了。

    “先天演算。”苏明涵指着这些字,说道。

    “你会不会看错了,现在怎么还有人会先天演算。”文遥不能苟同。

    “不信,你问莫冰,他是舞茶世家,他一定在家里见过类似的文字,是最早的一种。”苏明涵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莫冰看了看,很谨慎的说道:“我不识得这种文字,但的确是和最早的茶刻有类似。”

    文遥默默的接过来纸张,丢进火盆内,对着夜思问说:“剩下的呢?”

    “我和闻香都烧干净了,总觉得不是什么该留的,便趁着没有人看见,烧掉了。小夏醒来也没说什么,倒是一直在画画,好像是在画草。”夜思想了下,看向闻香。

    “的确是草。”闻香道。

    “爹爹这辈子认识的最神叨的人,便是那城隍庙的新老庙祝了。老庙祝说是个老神仙,可是这新庙祝并没听说什么呀。”弘文转着脑子。

    “不,他不会。我曾去过城隍庙,不像有藏有这些的地方。”文遥记得书中记载,先天之术为神之术,但凡藏有之地,必有紫气,腾龙皆被吸引。

    苏明涵皱眉,“怪不得当时神医说,小夏心血耗费太甚,恐有枯竭之余。她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呀,装这么多,不费心血才怪!”

    “也不见得就是先天演算之术,许是小夏无意中看见了什么藏书,自己琢磨出了些什么呢。小夏本就脑袋转的快。”闻香的话,打断了大家继续思绪这些。

    “爹爹爱书,说不定收集到了什么奇怪的,被姐姐看见了。”弘文很支持闻香的论断,觉得这最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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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夏拿着画花的图,满意的笑了。虽然卡通又简单,可是她却画了好几个版本,才确定这个被五瓣和三瓣丁香包围的一个四叶草。这个四叶草的可爱卡通样子,以前倒是常见,真要轮到自己画,却有些辛苦。小夏上色上的很细心,刻意营造出了一些光影效果。说起来,这次是小夏真正去看四叶草,原来四片叶子的酸酸草,每片叶子都是一个桃心,很可爱。

    发现四叶草、五瓣和三瓣丁香花后,小夏突然忆起那本青龙氏的书中,有一种演算吉凶的占卜。小夏等所有人都睡下,焚香净手,研磨,静下心来,一步步的推算。结果出乎她意料的好,演算的结果只能是个大概,罗晋鹏应该是被困在什么地方。小夏算不出具体的地方,只能算出具体的方位。

    夜半再次醒来,小夏从床边小柜里找出一个小白瓷盒,里面是磨好的朱砂和昨夜自己指尖的血,用盐水调匀,把白蚕丝绣线放在其中,浸泡染色。今夜应成了。小夏取出红线,系在床边帐勾上,晾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很小的蚕丝布,沾着剩余的红色汁液,画下一个看着似符号的文字。只有小夏知道,这个符号在幼年时,曾经一次次被林于祉咬破中指画在她的额头。

    这是青龙林氏用来镇守的咒符,只有青龙林氏人的血才能启动,保护想保护的人,不受伤害,不被邪术所扰。林于祉一次次的警告过小夏,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用。一是怕身份外泄,二是驱动咒符等于分去了一分命给人。可自保、可给予血亲,却不可分于外人,若有一日外人变心,取血之人将受日日灼心之苦。

    小夏不是不惜命,但是在罗晋鹏生死之间,她毅然选了要罗晋鹏活。不是为了他牺牲什么,是小夏不能面对再次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她拿着针线,一针一针的按着咒符的边缘,绣着轮廓。小夏并不是绣花的好手,甚至只有很一般的粗浅缝纫功底,但是这个抽绳荷包,一针一线都必须是她自己做的。将绣好字的布,缝进荷包的夹层,放了一些之前配好的药草。

    等真的缝好荷包,已经是天光大亮。文遥见小夏醒着,很是惊讶。看到她手中的荷包,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缝了一个晚上?”

    “夜里睡不着,就起来缝个荷包,反正是打算给晋鹏的,想着他就缝好了”小夏浅笑,没有当初听闻晋鹏出事后的害怕震惊,只是有些熬夜的困倦。

    文遥把粥放在桌前,打好水,让小夏擦脸。在一旁道:“刚下朝,弘文遣了人回来,朝廷派梁王和任元直去边疆,明日出发。”

    “能请一下吗,我想见见这两人。要为难下大哥了。”小夏看着手中的荷包,道。

    “无妨,我这就去给梁王写帖子。”文遥知道小夏也是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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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元直听着小夏的推论,打开随身带着的边疆地图,仔细的看了起来。梁王年少时曾在边疆立下战功,比较熟悉那一片,小夏说的地方,应该是一片乱石林立的荒漠,号称静城。因为那里有一片遗弃良久的城池遗迹,就边疆的牧羊人说,当地百姓都不会靠近。那地进去便出不来,很有些蹊跷。若罗晋鹏和小队人马真的被困其中,也不无可能。只是出来就有些难了。

    “那地儿,从未有进去还能出来的。”韩孺皱眉看着地图,一眼就明白了十弟被困何地。韩孺曾到过边关,想探访静城,却被当地牧民拦阻了。

    “就从未有人出来过吗?”弘文不信这个邪儿。

    “有,但是很少。”梁王道。

    小夏听着他们说的地方,想着这地大概就如百慕大一般,是一片什么都失灵的地域。

    “那岂不是和**地一般。”任元直思虑着,该如何做。

    “若我没记错,远之兄应精通堪舆术数。这样的地儿,总也跑不出先天八卦去。”文遥看着任元直的样子,他应该有些想法了。

    “是有些头绪,还得去实地看看。”任元直为人坦荡,从不避讳心中所想。

    “那辛苦任大哥了。”小夏拿出一块石头,递给任元直,道:“这是晋鹏一直压书角的小石,许有些作用。”

    “且不说他是皇子,便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一榜的同科,我断也不会坐视不理。”任元直给了小夏一个安心的承诺。

    *

    弘文陪着小夏站在北门的城门楼上,看着任元直和梁王出了城,一路轻骑,快马奔向北边边疆。尘土被马蹄带起,飞扬在官道上,若是满地飞花,该颇有飞花迷溅乱人眼的意境。小夏算着日子,就算被困十几日,罗晋鹏也一定能脱困。她相信罗晋鹏的话,九月十六日,他一定会回来娶她,一定会。

    小夏转身间,看见远远的一侧,一个欣长的身影立在城门楼的另一端,看着北面的苍茫大地。韩睿回眸,看见小夏,颔首而笑。小夏冲着他点点头,随着弘文转身离开。她早就没有去质问的冲动了,曾问过韩睿一切值得吗?其实小夏是想问,得到那个位置,牺牲了这么多,真的没有遗憾吗?那把椅子就那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抽绳荷包,最近在找这个制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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