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心理,谢福儿来之前还是分析过。

    差不多是闹够的时候了,自己还挺着个肚子上门,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像对待高佛佛,没生之前差点将这孩子弄死,生了还不是疼得紧,郦贤妃虐娃时,太后的反应比皇帝还要大。

    陈太后与谢太傅关系不赖,本来就不讨厌过谢福儿。

    只不过这孩子不当孙媳妇儿,当了儿媳妇,因着利害关系,太后才变了心。

    如今利害关系没了,往日的喜欢自然卷土重来了。

    自己现在是最落魄的时候,福儿却成了风云人物,没落井下石,反倒亲自上门,陈太后一见她挺着肚子眼泪汪汪地扑上来时,说没有一丁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本来还想冷艳个几把,做做架势,如今一看,谢福儿简直就跟找到亲妈似的,哭得脸蛋儿都花了,险些要跌倒,陈太后条件反射伸出手臂一搀,斥道:“还不给贵妃拿椅子来,宽大点儿的,再把佛堂那个蒲团拿来垫着!”

    谢福儿横起来比谁都横,但真想要一条心放□段演戏,水平谈不上一流,也能是个bc咖,只将太后当孩子一样对待,眨着眼睛抽泣:“娘亲先坐,福儿后坐。”

    陈太后呆住,两个儿子都没叫过自己娘亲呢,这辈子没福气生女儿,回头想想,荣淑对自己也是敬畏讨好多过于母女亲昵,现在一股暖流直涌。

    陈太后与谢福儿面对面坐下后,态度更柔软了。

    对谢福儿态度柔软归柔润,对皇帝那口气还是咽不下。

    谢福儿见太后叫自己别哭,擦干了眼泪,哭一下遭人怜,哭多了就遭人嫌了。

    哭还得耗力气呢,累啊。

    陈太后态度刚好了一些,想想不行,又端起架子,冷冷:“哭什么呢?老身眨个眼儿,你都成贵妃了,再一眨眼,都要生皇子了,多意气风发啊。在这儿哭,别人还以为老身这当婆婆的对你怎么样了呢,现在老身本来就不被人重视了。”

    谢福儿掖眼角:“福儿看见母后住这种地方,心里难受,一路上沿路见到佛堂的破烂院墙就伤感,再一见母后这粗衣简服的,实在忍不住了……连个蒲团都要从佛堂那边拿过来,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叫母后住这种地方,是咱们的不周,臣子们知道了,也会觉得皇帝有违孝道,母后今天就随福儿一起回去好不好。”

    这佛堂哪里像谢福儿说的那么差,再不济也是皇宫内院的静修地儿,谢福儿却尽量往低档次说。

    陈太后本来不觉得什么,这下被她说得心里自怜自哀,自己可是太后啊,何必弄得这样凄惨住这么个鬼地方,可听说皇帝也被人说,正合心意,得意地轻哼一声:“哟,原来贵妃是生怕皇帝被臣民埋汰,才来劝老身啊。”

    谢福儿顺着她的话,继续擦眼:“可不是,前天朝上还有个言官,骂皇上有违孝道,不配为人子……不配为人君呢,骂得咱们皇上风湿又犯了,到现在还直不起腿来走路。”

    陈太后也没顾得上被骂和犯风湿能有什么关系,来了火:“哪个臣子,好大的胆子啊。”

    谢福儿也能猜到陈太后的心思,见皇帝不爽,她总能出口气,但皇帝真的被人骂得坐不稳江山,太后又得着急。

    她惶惶瞧着太后:“还不是那几个大胆的言官,皇上不能回嘴又不能杀,事实上……太后如今待在佛堂,皇上也确实没法反驳,只好仰着脸叫人家打嘴巴。”

    陈太后有些坐立不安了:“那怎么是好。”

    谢福儿说:“好歹谢太傅挡住了那几个言官的口水,说是当今皇上政事清明,物阜民丰远胜过旧朝,全因为太后教得好,有这么个好母亲,儿子又怎会不孝?太后不过暂时去佛堂散个心,不多时就要回太后宫,怎么就扯到了不孝?”

    一句话赞了两个人,顺便还提携了自家老爹,更暗示皇帝比孝昭帝做得好,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陈太后凝住谢福儿,半天才嘟嚷:“你啊你……这会儿还不忘记给你娘家说好话,真是个巴家的货。”

    谢福儿挺着肚子过去牵了牵陈太后的袖子:“那娘是答应回去了?”

    陈太后没说话。

    谢福儿将她的手带过来贴住肚子,嫣然笑着:“回去了赶上见孙儿。”

    这小娇娘如今当了娘亲,添了母性,明明脸上写着狡黠,劝起人来柔情又娇憨,快插到人心窝里去了,叫人没法儿拒绝啊,陈太后手下一个跳弹,感觉胎儿在动,喜上眉梢:“这孩子给力,好大的劲啊!”

    谢福儿竖直了耳朵,瞧这样子,差不多了……

    门口传来禀报:“皇上驾到。”

    陈太后好容易软下的心肠一听皇上二字,又冒出几根刺头儿:“不回。”

    马丹啊,早不来晚不来非这个时候——摔。

    皇帝十分欢脱地大踏步跃进,自家贵妃要自己这个时候来,自己就来了,也没管得上场面如何,更看不见谢福儿脸色,给陈太后行了个礼:“母后。”

    陈太后瞥一眼谢福儿,好啊,这是两个人准备一唱一和呢,唔了一声,没理睬了。

    谢福儿眼儿钩子似的,轻飘飘剜过去一眼。

    皇帝只当谢福儿在抛媚眼,也没多想,只匆匆回了一记,走过去又揖一下:“母后,儿子来接您老人家回去。”

    陈太后摆摆手:“劳烦皇上了,哀家住得舒坦,就先不回去了。”

    皇帝滞住。

    谢福儿叹口气,总算敲松了些石头,也不是完全没收获,给皇帝使了眼色,先走算了。

    皇帝也意识过来了,来的不是点,耷拉着脑袋,默默走到堂门。

    谢福儿看着皇帝映在地上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落寞可怜。

    皇帝又怎样,自己的亲妈都不爱,热脸贴冷屁股,人家还是不愿,一心满满的都是大儿子和孙子呢。

    还没感叹完,前面这人突然回头,朝堂内的陈太后,跪了下来,一头栽下去。

    谢福儿惊住了,过去扯皇帝袍子:“皇上这是干嘛,快起来。”

    皇帝压着声音:“快帮朕瞧瞧,母后看到没。”

    “嗯,正伸长脖子往外头瞄呢。”谢福儿打探了一下。

    皇帝立马转了一副悲怆神色,声音在天井里回荡,竟还汲出些哭音:“儿子自认这几年来,不比兄长做得差,罄尽全力为百姓江山谋福祉,只为了百年以后祖宗们不会怪儿子,母后还要儿子怎么样?母后今天要是不跟朕回去,儿子就一直跪下去——”

    谢福儿只当自己演戏还行,原来皇帝才是黑马。不当皇帝也能当影帝了,这架势,整个一悲情天王。

    陈太后见皇帝这么一套下来,也显然震动了,走到门槛处,却还是止步,良久没讲话,半晌才说:“原来你也怕祖宗怪罪啊,还当你不怕呢!哀家也怕啊,你能用政绩叫祖宗不怪罪,哀家一个女人怎么抵罪?祖宗到时得要责怪哀家放纵皇位传到你手里,才致使正统嫡孙成了叛国之徒啊……皇上爱跪便跪,哀家头痛,先进去了。”

    担心高长宽,到底还是陈太后的一块心病。

    她已经不气皇帝了,这是在自责,没护好高长宽,对长子和孙子有愧疚,宁可在佛堂,为高长宽祈福,为皇帝赎罪。

    佛堂大门轰隆一声闭上,皇帝背影岿然不动。

    谢福儿看皇帝苍凉的影子看得发憷,低低问:“皇上…真打算一直跪下去吗?”

    皇帝掸掸袍子起身:“跪什么跪,人都走了。”反握住贵妃小手离开了佛堂。

    下阶前,谢福儿看见皇帝还是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

    谢福儿陪着皇帝走了一段路。

    走到快上林苑,谢福儿又逗又弄的,皇帝没个声气,完全不给面子。

    她捂住肚子:“嗳哟——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这才唤醒了皇帝。

    皇帝知道她是装的,却还是将她一搂,扶着她腰。

    她在他怀里又逗趣了几句,他心情好了些,却还是没讲话,很久之后才摸着她肚子,勾着她粉嫩下巴:“儿子多了,宠爱实在不好分,就算一个妈生的儿子,都一长一短到这个地步,不是一个妈生的儿子,更加不可想象。有福的就如同我大哥,死了还被太后惦记,没福的就成了我这样的,一辈子不被亲娘瞧在眼里,就算当了皇帝又怎么样。”

    皇帝说这话其实是立了个决心,从今后不愿意生太多,更只要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当然,这用意,许多年后,谢福儿才知道。

    当时自然不知道,谢福儿转移话题,努努嘴打岔:“满口都是儿子儿子,万一生不出皇子呢。”

    皇帝疑窦憧憧:“朕怎么可能生不出儿子?”胸上挨了一记猫儿爪子似的小粉拳,这才哈哈一笑,揪住她细生生的腕子,放在嘴下亲了一口。

    一亲就有些不安分了,动作愈发亲密。赵宫人使了个眼色,跟几名宫人退走了大半……不远处小湖隔岸那边,苏娃看得无声地流泪,不知道是恨还是妒:“我也怀子,她也怀子,凭什么我就得被送到山高水远的地方从此再见不到皇帝?”

    品藻顺口劝:“等皇子大了有了功勋,入了皇上的眼,就是才人的翻身日。”

    苏娃不听劝好,一听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要不是怕惊动对面的帝妃,险些掐断枝条:“人走茶凉!我虽没读过书却也懂这道理。我不愿走,就不愿意走了!”世人都迷信,皇家更重视天命所归,生产时本来准备动手脚拣个好时辰,再用胎盘一事,叫这孩子生来就有真龙天子命。

    她这母亲命贱,但却能打造个贵气的孩子,可要是被送出去,希望便没了。

    品藻见苏娃到现在还抱着野心,暗下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心中一动,宫外贵人交代的事一直发愁没法子,眼下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考虑一下,建议:“才人不如去远条宫求求贵妃,说不定有转机。”

    苏娃笑得凄哀:“你糊涂了啊,她怎么可能会帮我?指不定就是她蛊惑皇上这样对待我。她巴不得我和我的孩子死呢,这几个月要不是我处处经心,说不准我早就跟赵婕妤陶采女一样的下场!我才不去她的宫殿。”

    品藻叹口气:“正因为贵妃是关键人物,才人才只能从她那儿下手啊。”

    苏娃一怔,倒也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大不了在谢福儿面前承认错误,被她羞辱责打发泄心头恨,只要能不走,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好。

    苏娃静下来,擦干泪。

    品藻见才人似乎同意了,忙说:“奴婢先陪才人回甲馆画堂梳洗一下,再陪您去远条宫。”

    苏娃打起精神,嗯了一声。

    对岸两人闹了半天,胥不骄过来了,见二人在嬉玩,不方便打扰,好不容易见两人松开了一些,赶紧见缝插针上前,给皇帝禀:“谢侍中在建始殿,有要事找皇上禀报。”

    皇帝唔了一声,将谢福儿交到赵宫人手上,先过去了。

    谢福儿倒也没多想,只听见表哥的名字,记起前些日子叫他办的事儿,只知道老贾与苏娃因财失义了,老贾后来又出了一趟宫,说是找过赵王……

    正想着,赵宫人已经把她扶上舆车,回了远条宫。

    *

    刚下车,侍女来报:“苏才人刚来了,在前厅候着。”

    哟,这苏娃最谨慎的人,打从有喜到现在快生了,几乎不出门,生怕被害了,更别说来远条宫请安,那还不怕有积怨的贵妃对她施毒手么。

    都快生了,却跑来了。

    谢福儿和赵宫人都知道她什么用意。

    刚进前厅,一个球形人体挥泪过来:“贵妃——”

    因为身子委实跪不下,却又拼命想要跪,以至于折成了一个可笑的形状。

    谢福儿坐下:“扶才人坐下吧。”

    苏娃也生怕将皇子跪出了毛病,一听谢福儿松口,赶紧在对面坐下了,喘了几口气,又站起来,脸憋得通红:“想必贵妃也知道了皇上对卑妾母子的安排,只求贵妃开金口,帮忙劝——”

    赵宫人笑道:“才人说笑,您也说是皇上的安排,贵妃能够怎么劝。”

    苏娃声音愈弱:“贵妃如今管着后宫,又是皇上心上红人,一句抵别人十句。卑妾身份再低微,携皇子出京去往封地,也是不成体统。说是皇子年幼,需要母亲近身看管,其实不就成了打入冷宫么,跟送去皇家佛寺的人有什么区别,卑妾倒不要紧,就怕皇上被人说,况且皇子无错,更怕被人埋汰——”

    谢福儿嘴一撇:“这些大道理你该跟皇上去分析。”

    苏娃撑在品藻的手臂里跪下去,洒着清泪打开天窗:“卑妾有叛主之嫌,往日私下也有过对不住贵妃的事,贵妃日夜恨着卑妾也是自然。妾今儿磕头磕到您气消,妾若能得一次贵妃的恩典,从今以后,一步不出甲馆画堂,终身不见帝王面,贵妃的事,卑妾有求必应,只求我皇儿能在京城祖地长大就行。”说着咚咚磕地。

    日夜恨着她?谢福儿一怔,还真不知道对她这么虐恋情深。

    还有日子要过,恨来恨去的不累么,皇宫里女人多,从当美人起,老早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之后虽然有介意,但还真没到日夜都恨那么缠绵悱恻的地步。

    见苏娃都快把脑袋磕爆了,谢福儿肚子也跟着抽了两次筋:“你起来吧。”

    苏娃晕乎乎起身,因为体型庞大,用力过猛,坐了半天还像陀螺似的,没稳住。

    谢福儿见她脸色红得不自然,大口喘气,样子吓死人,正要开口叫她先回去,品藻已经哭着说:“贵妃,苏才人怀胎这几月老有这毛病,稍微激动一下就头晕目眩,阳亢似的,严重时还晕过几次,休息休息,再喝点儿水估计会好些……”

    苏娃孕期发胖厉害,得了妊娠高血压也不奇怪。

    在自己这儿中风了,竖着进横着出,后宫人不知道又要怎么猜。

    谢福儿见她口干舌燥,面无人色,完全直不起身子,强行拖她出去,万一脑溢血一冲,瘫在门口不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挥挥手:“过门即是客。别的话先不说了。”打算叫她赶紧喝了水没理由扯,再下逐客令。

    赵宫人领着品藻下去备茶。

    苏娃坐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这次来已经做好被谢福儿刁难的充足准备。

    旧事就不提了,立新规时当众冒犯她的事也不说,就单凭这七八个月养胎时的作态,谢福儿不恨自己?她不信。

    没料贵妃非但不责难,反而和气友好,现在……还赐茶?

    谢福儿笔直坐在对面圈椅内,气态悠然,一双眸雪亮晶莹,一眼就能看透牛鬼蛇神似的,还含着浅浅笑意。

    苏娃心里咚咚跳,怀疑。

    两个贵人的贴身婢女各自端茶上来,放在各自主人案边。

    苏娃回过神,正要再求情,谢福儿懒得听她说,打断:“来,喝茶。”

    苏娃一听“喝茶”,脑门一清,有些警醒,小心翼翼地观察谢福儿举动。

    谢福儿在陈太后那儿磨了半天嘴皮,一回来又被苏娃缠着没歇过气,早就口渴了,掀开杯盖,见苏娃没动,主动说:“才人怎么还不动?”

    苏娃对于谢福儿的劝茶,并不觉得是正常行为,瞪大眼,端着杯的手发颤。

    谢福儿隔着白雾吹了下,刚呡一小口,还没下喉咙,见苏娃疑惑地盯着自己,阖上杯盖,这苏氏,被害妄想症真的是越来越严重,对她好不放心,对她坏才是常理,生怕自己整治她呢!

    也罢,何必被她害得留个小气吧啦的名声。

    谢福儿将自己杯子往前一递,倒也爽快:“来,你那碗茶,本宫喜欢,要不跟你换?别嫌弃本宫喝过一口就好。”

    苏娃吁了一口气,快手快脚地端过来,又匆匆将自己的茶推过去。

    赵宫人显然也猜出苏氏的心思,偏过头去忍不住啐了一句:“真小家子气。”

    两人交换了茶杯,双双喝下。

    谢福儿见苏娃脸色好了,血槽满了,马上笑道:“品藻,瞧样子,你家才人大半好了,还不扶她回去赶紧歇着。”

    苏娃知道没戏了,恹恹由品藻搀着离了远条宫。

    谢福儿折腾一整天,早就乏了,打发了苏娃,回了寝殿卧榻上倚着小寐。

    这一睡,睡到了傍晚。

    耳边吵嚷渐大,谢福儿只当是做梦。

    这几月睡眠不好,几乎没做过梦了,这回还是有音效的,不能醒早了。

    谢福儿咂咂嘴,侧了一下大腹便便的身子,沉沉中,声音越来越大,眼睛猛地一睁,才知道不是梦,竟是赵宫人在帐子边叫醒自己。

    谢福儿揉揉眼睛,呢哝着:“怎么了……”

    赵宫人惊惶:“贵妃,苏氏酉时时分在床上疼得打滚,只当是要生了,接生妇还没赶到……母子都没了!”

    谢福儿只当做梦,耳边一嗡:“没了?”

    赵宫人说:“初步查了,只说看样子像中了毒……如今甲馆画堂的人都进了敬法殿正被廷尉严讯,太医署在查毒源。”

    两人都想到什么,双双一滞。

    赵宫人先回过神来,捂住嘴,叫起来:“不会是那——”

    话没说完,殿外闯进一群太医,领头羊是皇帝。

    皇帝黑脸谢福儿见多了,可今天跌进泥巴里的扭曲成一团的脸,又是难得一见。

    皇帝过来蹲在榻下,也顾不得宫人臣子们人大把在场,从手摸到脚,再从脚摸到手,几乎叫谢福儿哭笑不得,还没说,只见他回头:“老游,快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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