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贵发现苡妃的,当我赶过去时,她已经断气了。身体躺在血泊里,一把带血的匕首躺在她身边,我拿起来正想查看时,莫子灏便出现在了身后。”濮阳瑾叙述着事实,眼神凝紧,似乎回忆的过程中不愿放过任何细节,其中找出破绽。

    莫子灏浑身散发的杀气不正彰显着他中计了么?站在他的角度,他绝对相信自己所见,更相信濮阳瑾会杀了苡妃。想不透的,只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就若此时璠阳的局势还不够紧张不够乱,他还要添上一笔糊涂帐似的。

    “冬芳呢?”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楚清清抬眸问:“她不是一直负责照顾苡妃的么?”自从冬莹被濮阳瑾‘保护’起来后,宫里的宫婢宫侍都被遣了出去,只余下一个冬芳照顾苡妃的起居,这是上次前去与苡妃见面后回来听筱筱说起的。

    “傍晚的时候,在冬莹宫后园的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楚清清闻言,阖上眼,久久都不愿再开口。人命真的就如此唏嘘,这么不值钱么?

    翌日下了一整日骤雨,灰暗重重的天空划过的闪电,宛如给整个皇宫撒下了白色阴森的网,轰隆隆的雷声,敲锣打鼓般响彻在耳边。

    苡妃的后事据说濮阳瑾交给茗妃去办了,人都死了,相信茗妃也不会不规矩到哪儿去,倒是莫子灏的平静,太过让人在意。

    “柳贵妃还是不见客么?”躺在小榻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袖英入来,她也不曾移眸丝毫。

    袖英颌首说:“这几日奴婢几乎每日都去,可贵妃娘娘的宫所始终是大门紧扣,今日前去也是一样,不过倒是拉住一个宫里正巧出来的宫娥,打听了下。据说柳贵妃一直在佛堂里念经,每日除了用膳休息,其余时间皆是在佛堂里渡过的。”

    这也与上次前去请安时说的理由不一样呀,不是说她身体不适不见外客么?如此诚心的祈求,她到底要菩萨为她做些什么呢?

    眼帘好沉,似乎压得脑子昏昏迷迷的不清醒。

    是夜,大雨过后的夜空分外清明,连星星都比平常要耀眼清亮,无月的夜,点点繁星便是主角。

    沐浴过后。吩咐袖英熄了寝殿内多余的灯盏,只余上桌台上那盏风灯,散发着它光荣的使命。落坐在榻沿上。一手支撑着倾斜的身子,青丝垂下,与手臂靠齐。

    忽然间,殿外响起重重沉沉的脚步声。偏首之际殿门让人推开,楚清清心头一颤。慌乱的揪着胸前亵襟,蹙眉间害怕的朝湘帘处看去。待看清来者何人,本欲掩下满心忐忑,又见来人鲜明的轮廓在薄弱的灯光中展露出从未有过的焦虑,才说要掩下的不安,迅速倍加担忧。

    濮阳瑾站在湘帘前。慌乱的眼神终于搜寻到神情莫名伫立在榻前的楚清清。赫然冲跑过去,一个呼吸间,便将楚清清紧紧的揽入怀里。狠狠的扣在怀里。

    如此惊慌的濮阳瑾楚清清从未见过,也被吓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付。颈项处让他的喘息声灼得炽烫,在他拥环之下,她的呼吸变得艰难不顺,“瑾。怎么了?”

    濮阳瑾失去分寸的理智在听到楚清清异样的语声中醒悟过来,忙松开她。这一松。楚清清本能的向后倾去,濮阳瑾复又将她揽入怀里,用自己的身子充当她的支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是不是?弄疼你了是不是?”

    听着这孩子气似的担忧,楚清清无可奈何的在他怀中抬眸,微微的笑道:“你的确是吓到我了,不过若是你告诉我能让你如此惊慌的理由,或许我就不会害怕了。”

    濮阳瑾的瞳孔骤然一紧,揽着楚清清腰间的手臂略颤,随即唇角浅显弧度,“没事,我只是突然间好想好想见你,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她是何等的专注于他,他的所有反应都说明这是假话,他在骗她。心里有些难过,却不忍拆穿,他会骗她,总有个善意的体贴。转念一想,能让濮阳瑾说出如此孩子气的甜言蜜语,楚清清还觉得满心欢喜。头轻轻地压在他宽阔的胸膛,听着彼此频率相同的心跳,这一刻,她愿恒古的依靠下去。

    “我也好想好想你。”如果你不是太子该有多好,如果你不身在皇宫该有多好,如果你不用背后那么多责任该有多好。我好想要那种采菊东蓠下,斜阳映竹舍的生活,你知道吗?

    湘帘已恢复了平静,桌台上的风灯悄然拉伸着榻前那对相拥之人的薄淡身影。静谧的夜,仍在继续,蕴含着无法抹灭羁绊的悲情,在这样更深夜静的序幕里继续上演着。

    濮阳瑾昨夜的反常在楚清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果然还是该拆穿他无措的原因。站在庭院中那株桃树下,看着枝敏叶茂子满枝,浅绿色的衣袂随风浅掀不停。

    袖娟有些担心太子妃的身子。筱筱自被茗妃娘娘赶出东宫后便没在出现,也不知去了哪里?太子妃应是清楚筱筱的去处罢,她的不动声色定是在等她回来。她已盯着那一株桃树很久了,阳光下的脸庞有些透明。如果是筱筱应该会不顾身份悬殊,喝叱她又不爱惜自己,站在这里想吃药。

    “娘娘,您回寝殿中休息休息罢。”小心的建议着,些许落叶翩飞至脚畔,空气中不知何处送来阵阵清凉的花香。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有人说话的原故,那边语声一落,楚清清便觉着头一阵晕眩,腿脚难稳。袖英忙上前搀着,朝着小厨房的方向朗喊,“袖英,袖英,你快来。”

    袖英正在小厨房里做点心,听到袖娟急唤她,赶忙停下手中活计,大步走了出来。见状,急急的上前扶着,“怎么了这是,袖娟,你快去把御医叫来。”

    “不必了。”楚清清摇了摇头,想让脑子清醒清醒,“你们不用担心,可能是昨夜休息不好。”

    “太子妃。”袖英因为过于担心,不免将声色提了些许,“自从回宫后,您就没让御医来请过脉,奴婢着实瞧着这些天你的身子愈发的莫测,若是再不让御医瞧瞧,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您让奴婢如何是好?”又对让太子妃示意不必前去唤御医而停步的袖英说:“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呀。”

    “哦——哦——。”袖娟应声转身,匆忙之下,险虚撞到院中石台。

    回到寝殿里靠在榻头,袖英掖好被角,又去倒了杯水过来喂着楚清清服下。这才说:“方才奴婢着急,语气冲了些,太子妃恕罪。”

    楚清清微微的笑了笑,“你为我好,何罪之有?若是筱筱,语气只怕还要重过你百倍。”

    袖英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怕也只有她家的太子妃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片刻后,袖娟领着御医走了进来。这个年迈的老御医,是楚清清第一次清楚记得让他不用玩悬丝诊脉的其中一位。说起来,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老臣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吉祥。”

    “梁御医快请起,袖英看座。”她实在受不了可以当她爷爷的人向她行礼,深信这会是她会短命的原因,呵呵。

    “谢太子妃。”

    看着老御医坐在了床边,楚清清并未立即让他诊脉,而是微笑着与他聊了起来,“好久不见了,梁御医身子可好?”

    这个太子妃很特别,她不拘常规为人处事,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或是难以理解。梁御医笑笑道:“拖娘娘的福,老臣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过离告老还乡之日也不久了。”

    楚清清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抬起手来,袖英为她略挽丝袖,又在腕处搭了条薄丝帕,这才让梁御医诊起脉来。

    少顷,梁御医脸上的表情愈来愈丰富,抽回手拱手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身子不适乃是因为有了胎气。”

    胎气?她怀孕了?她又怀孕了。她怎么这么糊涂,先前不是有过一次经验么?为何此次不曾意识到?定是因为这些日子多事琐心,让她忽略了那种感觉。时隔小半年后,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有濮阳瑾的孩子,可是没想到御医告诉她她怀孕了。太好了,太好了,轻抚着小腹,楚清清高兴得眸中盈泪,“御医,你没骗我是不是?你没骗我是不是?快,快重新给我诊断一下。”

    梁御医很懂太子妃的反应,以她的身体条件莫说受孕不易,因着先前那是落胎,受孕的情况更是飘渺。该是老天垂怜这个可怜的太子妃,这才又厚恩一次,让她怀上子嗣。重新搭脉后,他依旧那么说:“太子妃,老臣还是要恭喜您,这断是喜脉无疑。”

    楚清清一扫多日心头紧聚的阴霾与不快,她想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濮阳瑾。他说他们不止一个孩子,他们会有很多个孩子,这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此刻,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忙掀被欲下榻,袖英和袖娟忙上前,“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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