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是一个人,一个彻彻底底的人,这点他很清楚,在场的妖怪也很清楚。但隐隐间,这些妖怪都把陈易当作了自己的同类。所以,妖怪们都显得很平静,没有簇拥,也没有过于高兴。

    这就是陈易在黑暗妖灵一族的遭遇,有点意外。本来陈易还以为这管得宽认了自己,这黑暗妖灵一族对自己的态度应该好一点。

    小白龙和朱八戒的遭遇却要好得多,管得宽把手中盒子打开,露出那些盈盈发光的荧光石,那光芒虽弱,却把黑暗妖灵们的脸都照得炫耀一片。管得宽告诉黑暗妖灵们这些荧光石都是小白龙和八戒给的,立刻二人便成了黑暗妖灵心目中的金主。所以小白龙和八戒迅速被黑暗妖灵们簇拥了起来,黑暗妖灵们穷怕了,见到有金主,那是相当的高兴。

    小白龙开始的时候也是很高兴的,被人簇拥,那可跟明星一样,难得有几个人可以抵抗得住这种万千光芒集中与一身的感觉。但很快,小白龙就认识到他的这种高兴太没前瞻性了。因为黑暗妖灵表达尊崇的方式把他的高兴变成了恐惧。

    黑暗妖灵用吐唾沫来表达自己的尊敬之心。一个黑暗妖灵吐唾沫不可怕,但当数千个黑暗妖灵一起吐唾沫的时候,小白龙想立刻转身就逃。那场景太可怕了,点点唾沫如同漫天乱飞的子弹,实际就像是一个战场。

    但他不能逃,因为管得宽死死拉住了他,同时被拉住的,还有朱八戒。

    所以……

    所以陈易很庆幸自己没被黑暗妖灵围住。他正好悄悄回退了几步,离开是妖群,妖群似乎遗忘了他,他正好可以随意到处看看。

    黑暗妖灵的老窝,这是管得宽告诉陈易的名字,今日看来,果然对得起窝这个字。说起窝这个字,总是让人心头感觉到温暖,金窝银窝,总不如自己的狗窝,窝其实就是一种依靠,一种心灵里对安稳的期盼。

    黑暗妖灵的窝却是亮的。

    虽然不是那种剔透的亮,光线也不是很强,但这的的确确是亮的,和黑暗精灵这几个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黑暗精灵在黑暗中凶狠得没边,但在这窝里,在光线之下,却都如处子一样的安详。

    陈易四处张望,却始终没看出来这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极目看去,只觉得这光与黑暗之间慢慢交融,却无法看到明显的明暗交界线。于是这个窝实际上就像是一个放久了的鸡蛋,蛋黄与蛋清几乎都要融合在一起。

    幸好不是个坏蛋,陈易暗想,这嘴角忍不住起了笑容,这也算这黑暗妖灵所面临的危机吗?这看起来更像是黑暗要和这窝里面的光线融合的迹象。

    “大人这么出神,有心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陈易背后响起。

    在黑暗妖灵的窝里,自然避免不了要和黑暗妖灵打交道,陈易对这个声音,并不感到有惊奇的地方。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看着那由近到远越来越淡泊的光,口中回到:“我没有什么心事,有心事的应该是你?”

    一个年老的黑暗妖灵面孔从陈易背后转过来,固定在陈易的侧前方,惊奇地问道:“大人怎么就铁定我是有事来相商的?”

    陈易略微抬手指着远处说道:“你转过来,我就感受到了你温和的态度,自然肯定是有事情要商量,你能和我有什么好事情商量,自然是为了这黑暗逐渐消融光线的事情。”

    “大人明鉴,我是想向大人讨教一下,如何才能解决我们的光逐渐被黑暗融合的这个困难。甚至可以说,这是个危机,因为我们黑暗妖灵必须生活在有光的地方。”那个年老的面孔顺着陈易的指向看过去,略微张合着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如实相告。

    “怎么我记忆中黑暗妖灵就是在黑暗里纵横的种族,为什么需要生活在有光的地方?”陈易有些纳闷。

    “其实我们黑暗妖灵最早的时候是生活在白昼里,只要黑夜来了,我们就大大地搬一次家,现在之所以生活在黑暗里,是因为在夜里搞点东西容易,杀个把妖怪也没什么事情。”那面孔说道,他脸上伸出的獠牙年岁太久,都有些腐朽了。

    “看你这么忧国忧民,你一定是这黑暗妖灵一族的长老?”陈易侧过身子看着他说。

    “是的,我是这黑暗妖灵一族中年纪算是最大的了,知道的自然要比年轻的妖灵要多一些。”这个年老的黑暗妖灵叹气道。

    “你有名吗?”

    “名气?我当然没什么名气。”

    “不是名气,是名字……”

    “嘿嘿,你说这个啊,倒是有一个,多久不用,我都差不多忘记了,对了,好像是叫什么窝来着,嗯,没什么窝,就叫窝,我的名字就是窝”,老妖灵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说道。

    原来这个老妖灵就是窝,陈易心中释然。这样说来,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管得宽说这里叫黑暗妖灵的窝,原来这里真有个妖灵叫窝。也许这个光线以及什么的,都与这窝有关系,陈易忽然想到。

    不过不用陈易问,窝此时也正在解释这个事情:“不错,其实这里其实也就是我弄出来的,不过这些年持续地支撑这个结界,我也很累。而近期这黑暗似乎逐渐占据上风,消融光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有感觉,我太老了,已经要跟不上时代了,总归是要入土的。”

    “所以我想向大人求一个解决的良方。”

    陈易微微有些动容。这窝以一己之力支撑这这片结界,这是何等高的境界和实力。只不过的确是岁月催人老,这支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如有良方,陈易早就给了他了,哪里还用这么多的口舌。

    “我确实也没什么好帮忙的”,陈易摇头,心中有些遗憾,

    窝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中开始怒骂管得宽,怎么引了个这么样的人来。看起来似乎是经书熟读,但着实对实际工作没用处。真正是外面锦绣,里面草包。

    所以窝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这你也不是那个人选……”

    “什么人选?”陈易奇道。

    “佛祖选定的人,一定不会是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挽救我们?”窝很是不甘地说道。

    “好像管得宽说我是佛祖选定的人,要不你们两合计一下?”陈易眼睛一转,心里却灵活了许多。

    窝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如此三番,这才肯接受陈易的话,说道:“原来是我误会大人了,大人果然是来拯救我们的”。

    “看起来你们不像是需要别的力量来解救……”陈易晒道。

    窝连忙说:“我们是看似平静,实际是危机重重,要是有一日,我倒下了,这可怎么办。”

    “你们黑暗精灵一族,为什么会衰败成这个样子,我们发现,这妖界的力量本源似乎是有些问题,不知道你们怎能么看?”陈易说道,既然窝都那么诚恳,自己再藏私便显得有些无趣了。

    窝昏黄的眼睛忽然发亮:“看来佛祖选定你果然是没错的,我们这些局内人,再能想,也不会想到妖界的力量本源上去,只有从外面来的,又具有大智慧的人,才会清晰地看见这个问题,佛祖果然没有欺骗我们。”

    陈易心想,有句唐诗叫“只缘身在此山中”,用在这个地方却是非常贴切的,不过陈易没说出来,看起来,自己是被这妖族的两个重要人物给认定了,特别是这忽然冒出来的窝,却才是真正的黑暗妖灵的守护神,说起来比管得宽的地位怕都还要高些。

    “我给你说句实话”,窝用他那带着腐朽味道的声音说话,然陈易越发地从中听出苍老来,我说道:“我其实已经快要离开了,这妖界的力量本源,的确是出了问题,最早的时候,我使用生命力量,这妖界便会补充给我多少力量,所以那个时候,这个妖界有很多的著名人物,比如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陈易从窝口中听到悟空的名字,却不觉得有任何的惊奇。

    “是的,也就是那通灵石猴。可是后来,这一切都变化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使用了生命力量后,却没有任何补充了,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这真正原因是什么,也没敢朝那边去猜想,或者说是不愿意去猜想。渐渐的,我原先可以纵横天下的生命力量,也逐渐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多年来一直在想办法想要降低这个消耗的速度,可是……”窝的眼睛亮得就像一团火焰,上面分明刻着两个大字,不甘。

    “其实,我在刚刚接触到妖界力量方式的时候,便隐隐觉得了问题。这种力量方式等于是在燃烧自己,个体虽然强大,但能强得过天地去?这注定了就是不公平。”陈易沉思着,说着。

    “不,你说错了。超过这天地的个体是有的。比如,盘古,天地都是他开的,他比这天地强过多少?最近的比如这齐天大圣,又比这天地差多少?”窝有点激动。

    陈易心中忽然起了涟漪,是的,人有大力大智慧,比天地还高,恐怕也只能说,那就是大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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