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来得好生突然,却让人摸不清楚是从什么方向传过来的。这个声音并不很大,但却就在那混乱的嘈杂声中异军突起,并没有掩盖嘈杂声,但却让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高台下聚会的十万人仍在喊着,可渐渐地,大家都觉得有些异常,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中持续不断,竟然都在重复那一句话,“谁在说要解散女儿国……”众人的喊声便逐渐平息了下来,每个人都四周张望,想找出是谁在说话,可是都一无所获。

    骆琳眉头紧缩,这个声音在她耳朵中重复回旋,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这是某个大能用**力搞出来的把戏,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这种把戏,显然带着不好的意味,来者一定是敌非友。骆琳瞬间想到了自己曾经结过的敌人,但实在是想不出哪个曾经的敌人有如此的能力。骆琳便有了很多紧张,那阴恻恻的声音听起来却更加的让人心里难受了。

    陈易对这个声音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种把戏对他来说,其实是种小儿科,他在没超凡入圣前就已经在玩这种把戏,这种把戏不外乎就是在声音上附点神识,然后便能有这种效果了。这对凡人来说很有夺人心魄的作用,但对他来说,却是很难有影响的。陈易看到在台下东张西望的十万人,心中暗叹,等回过头来看骆琳的时候,却看到骆琳很紧张的样子,显然是受到这个声音的影响。

    陈易见状,一声大喝:“心平心自明,莫为鬼神侵。咄……”

    陈易虽然没恢复境界,但神识依然恢复,而且有了些不明所以的改变,这一下大喝,却刚好打断了那声音重复的节奏,骆琳身体一震,恢复了清明。

    骆琳知道自己刚才实际是经历了一次危险,便对陈易报以感激的笑容。

    他们却没注意,在身后的信却似乎没有受到这声音的影响,她双拳紧握,目光凛凛,直视空中某处,一个小小的身躯,倒像是一个要伺机而动的老虎一般,危险内蕴,随时都可能爆发。

    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却在陈易这声大喝后,悄然缩了回去,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女儿国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明所以,这气氛一下变得奇怪起来。

    信屈指轻弹,一点银光从她手中发出,循着那声音退却的方向而去,一闪即没。但银光没处,却没有任何一点动静,那银光就像消失在虚空中了。信的眉头不由挑了一挑,似乎也是有些惊异。

    陈易在信出手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了这空气中气机的变化,大敌当前,他全神关注,神识和身体结合紧密,体外变化却似乎能通过身体传给神识,这似乎就是一个轮回,原先的修行是让神识强大起来,等神识强大得可以脱离身体单独存在后,而且想什么就是什么后,他以为这境界似乎是最高了,可是这一瞬间的变化,却让他看到了一个新的天地。

    但这场上的形势却容不得他多去想,他很清楚,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会随时出手。陈易回过头去,看着信,如同看到一只雌老虎,不由笑说:“原来信医生却是深藏不漏,这境界却是高得很啊。”

    信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俏脸上却有几分得意。

    骆琳笑道:“我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身旁岂能没有个把高手?信是我最可信的姐妹,她曾经也是道门中人。不然她也不能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啊。”

    陈易正色道:“信医生仁心慧质,陈易先前多有失敬,却请海涵。”他所指的,自然是那天和骆琳争执的时候,对信的无礼。

    信却脸色微变,陈易立刻反应过来,迅疾回头。郎朗乾坤,却没来由地出现一朵黑黑的云,在蓝色天空的衬托下,显得突兀而孤傲。那云冲着这广场中的高台,迅捷无比地飘了过来,不对,说飘不准确,那就是冲了过来。本该轻飘飘的云彩却如同有了许多重量一般,完全呈直线运动,黑色的云朵后面甚至留下了微微黑色运动痕迹。

    陈易反应极快,下意识地前迈一步,身形如弓,作势挡在了信和骆琳的前面。骆琳目光流转,却没看向那天空疾驰而来的云朵,而是看向了陈易的背影,这脸上却涌出些幸福的笑容来。

    信却娇叱一声,右足轻踩地面,紧握的双手中忽然出现两道橙色的扇形光彩。信轻展双臂,在右脚踩地带来的轻微反作用力下,飘然飞起,那橙色的光彩正好在她身体两旁,就如同有两个橙色的翅膀一般。信双手轻挥,如同闪动翅膀的蝴蝶,让人心旷神怡地向那黑色的云朵飞去。

    橙色的蝴蝶和黑色的云彩很快便碰到一起,那一刻,蝴蝶大放光华,橙色砰然爆发,一朵巨大的花将黑色的云朵稳稳托住,那云朵的速度立刻减缓了下来。

    骆琳紧紧抿着嘴,不敢去看空中的战况。信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所谓的保镖,更是感情深厚的姐妹,从内心来说,她非常不愿意信去冒哪怕是一丝的风险。

    其实在场的十来万人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信是什么人,她们可都是知道的。那天骆琳吩咐信去办事,办的正是召集这些人的事,所以对这些人来说,在心底也是认同信的。此时信出去迎敌,再傻的也都明白这信是为了大家。不过这一番迎敌,信到底安危如何,大家却都无法知道。所以这十来万人的心,也和骆琳一样都提了起来。

    天空的一切落在陈易的眼里,却又有不同的感受。本来陈易下意识的站出来,就是不想让这些女人们冒任何一点风险,无奈自己的本事确实离恢复还很远,信的出头,他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信此时在天空中,看似堪堪抵住那黑色的云朵,但在陈易看来,这种均势只是暂时的,因为弄出这云朵的人物,必定还有后手。

    陈易心中微微紧缩,却轻呼了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却听见空中传来起先出现过的阴恻恻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不满意,阴**:“你这个女娃娃,真是多事,起先银针伤我不着,现在还想负隅顽抗,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了你的愿吧……”

    “如了你的愿吧”,这六个字一出,忽然狂风大作,吹得地面飞沙走石,地面的十万人纷纷遮头遮脸,只能闭上眼睛,怕被这风沙咪了眼。只有陈易一个人大定力,却也不管这狂风带来的异像,眼光只盯着天上的那个巨大蝴蝶和黑色云朵。

    于是陈易便看见了在这漫天的风沙中,那多黑色的云朵忽然胀大起来,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猿,信此时和那黑猿比起来,就好比是一颗芝麻对上了一个大西瓜,小宣蝶闪动的翅膀也许能推动万里以外的风暴,但信化蝶,却不能撼动面前这黑色大山一丝一毫。那黑猿轻蔑地一笑,随手拍下,却将那点艳丽的橙色从天空拍落下来。

    陈易心急无比,大叫一声:“不好……”。

    骆琳应声睁开双眼,却看见空中那橙色从高空直落而下,直奔这高台坠下来。那空中的风沙随便后便迷了她的眼睛,风沙刺激带来的疼痛,让眼睛里瞬间潸然泪下。骆琳不肯闭眼,只怕错过了哪怕一点。这泪流,这心也是在隐隐作痛。

    陈易张开双臂,想去接落下来的信,但信落下的速度好快,陈易伸出去的手却没有接到,信就从他的指尖滑了过去,重重地摔在高台上,却将那台板都打出一个大洞来。

    骆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飞速上前,跃进了那个洞里。片刻之后,抱着已是命息垂危的信跳了出来。骆琳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念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陈易目光黯然,遭受如此重击,信却一定是没救了。他走上前,接过骆琳手中的信。骆琳浑然不觉,一双手仍然保持住托举的姿势,口中仍然念着。陈易心中叹息,却不敢多看骆琳的表情。

    信忽然在陈易的臂弯中动了动,陈易低头看去,却见信艰难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在说些什么。陈易连忙低头去,信声音很弱,但说出的字却很清晰:“我……不行了,陛下,就交给……你……了……”却再无声息,陈易只觉得自己手中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四周风仍在吹,人仍在闹,天空的黑猿还在那里不可一世,而陈易却浑然不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寂的空间里,那空间里,却只有他自己存在。

    陈易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个熟悉人在自己手里面死去,这是何等的悲哀。几年前,他在长安亲眼目睹殷素素为了自己概然赴难,那时,他悲痛,感觉到母亲的伟大,从而走出了自己的路。而这次,他却切切实实地感受死亡的发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生命的流失。于是便觉得死寂一片。

    这个死寂一样的空间,让他肃然。但却没有悲痛。有的只是一片茫然。

    骆琳终于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出来。

    那时风已平,沙也尽,两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蝴蝶,围着他们翩翩起舞。

    天空中那黑猿收了法相,却变成一个黑脸汉子,那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谁说要解散女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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