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格外的温,和,暖,柔,带着缠绵与交错的清爽。

    在有些人的心中,等待着夏日的到来带着强烈的冲动的热,有的人则期盼着五月的停驻,带着惜花一般的怜惜与怅婉。

    时间,四季对于人们来说,总是潜在中最在意的话题。

    因为,时间的流逝,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生命的流逝。

    若说谁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那么要么是看透了人生,要么是绝望到了崩溃的边缘静等死亡。

    只有是对人生有一丝留恋的人,都希望自己一直一直的活下去。

    生,老,病,死虽然是人一生中所不可避免的,但是它到来的时机,却可以以人为的努力而改变。

    茶坊,酒肆,勾栏,红楼,依旧各自进行着各种的经营。人们,也在进行自己的生活,风云翻涌的异样气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一丝的影响。

    此刻,醉傾楼里确是静悄悄的,连其中的气息都是微微凝滞的,大堂坐着的吃酒的人们手中的筷子,酒杯都仿佛粘在了他们的手上一动不动,众人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也有的脸眨眼也不眨,都盯着二楼的一间房。

    那间房里,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不,他们一定没有看错!刚刚大摇大摆走进来两个人,女子拽着男子的袖子,粗鲁的拉着他往二楼走。男子却一点也没有气怒的意思,眉眼都带着笑意,仿佛冰雪之中的雪莲都静静开放了开来,清雅温润,让一群大男人都看呆了。

    房间里,就是那两个人。

    沐染静静坐着,慢条斯理的吃着一条清蒸鱼。南瑾则静静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一瞬不顺。

    沐染抬起眼,看了南瑾一眼,嘴里还塞着鱼,嘟囔道:“这一顿你请客。”

    南瑾看着她笑道:“你是在为你的酒楼挣钱吗?从我的口袋里?”

    醉傾楼实际上是沐染以千鎏的名义五年前所设的洛城五大酒楼之一的酒楼,其中菜肴,点心,茶酒,服务,优惠政策的方案在洛城,甚至在全国来说都是极为上层的。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贫民百姓,在此都可以吃的起饭菜,而且并不会因为身份的巨大差异而受到区别对待。因而,醉傾楼的声誉受到极大多数人的推崇。

    沐染作为酒楼最大的受益者,这些年来也是赚了不少。

    她抬起头白了南瑾一眼,扬眉道:“谁让你把云珈打发走的?若是他在定然用不着你付钱了!”

    沐染直接把南瑾话的意思曲解为他不愿付钱。

    南瑾哼了一声,挑着眉缓缓道:“他对你那是居心不良!这世上你信的过的应该只有本世子。”

    沐染心中冷汗,这个傲娇的家伙!

    “云珈跟我,那是挚友!”

    “挚友就能那般亲密的接触?!沐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男女之防?”想起方才云珈揽着她的肩膀,他就莫名的气恼。

    “哟哟,南瑾世子难不成吃醋了?”

    沐染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南瑾玉面微微红了一下又极快的隐去。

    他看着沐染轻咳了两声,眼神有些深,有些沉。

    “我是吃醋了,那你看到我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不觉得有些吃味?”

    他说着,带着异样闪动的神色。

    没有人能体味他如今的感觉。明明眼看着山崩裂开来,岩浆将要涌出,她要在自己的面前消逝走向另一个世界,那种痛苦,那种害怕,仓皇,焦急,苦闷…种种的交织的苦涩是他所从未有过的!

    原本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竟还能与她坐在一起如此随意的说话,真好,真好!

    沐染挑眉,淡淡道:“有什么可吃味?!”

    南瑾听闻,眸光一暗,有如暴风席卷。

    “若说真有什么感觉,我还是觉得那人挺可怜的。毕竟一个女人等待一个男人十几年,还是一件挺难的事儿!若说她真的不怒不恼,不采取些手段,我倒是觉得不正常呢!”

    方才夏安阳在人多聚集之所与南瑾谈话,便是在制造舆论,施压力给贤王府。

    而南瑾也定是为了引出她,因而放任夏安阳。

    话落,南瑾眸中的暗色渐渐褪去,化为清润。

    “她要与我谈婚约之事,我便应了她。”话落,南瑾看了一眼沐染,道,“婚约,是母妃定下的,要解除还要废一些功夫。”

    “嗯。”沐染点点头,“这我知道。不过,其实那小丫头我看着不错,配你倒也差不多了。”

    南瑾忽地沉默了下来,全身散发出渗人的寒意。

    沐染不语,低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鱼。

    她眸光如深海的水,静默,沉敛,带着风一样的随意,却隐隐透着千帆过尽,万木尽枯的苍凉。

    只不过,一切的情绪都掩在浓眉的睫毛之下,他看不到。

    她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未来。虽说她一直不会放弃对自己的拯救,以及她心中深深埋着的那颗种子。但她不敢再给别人希望,哪怕是一丝。

    希望,幸福深入灵魂之后,跌落后怕是会万劫不复。

    即便她愿意给南瑾机会,却也是同时希望南瑾能放弃她,以便以后那个时候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不会太痛!

    周围的空气忽然僵了下来,连饭菜的热气似乎都凝滞住了。

    就这样,一个沉默的吃着,一个沉默的看着,过了不知多久。

    南瑾缓缓开口,声音静淡,没有情绪波动的平稳声线:“你不是说要约定吗?约定什么?”

    沐染身形一僵,手也是一顿。

    多少年了,她没有听过南瑾这样淡而冷,静而疏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她还是当年贤王爷,王妃葬礼之时,他对她所用的淡漠。

    她抬起眼睛看向南瑾,深深看进他的眼里。只觉那入眼的黝黑的瞳孔极其平淡与冷清,除了那层层的云雾之外,什么都没有。

    “约定什么?”南瑾又问道。

    随之,她垂下眼帘,心中有些慌乱。

    这样的南瑾,她是怕的……

    须臾,她缓缓从腰间解下来一个香囊,那香囊呈锦白色,带着些许的银光,可以看的出来布料极好,但那上面却是极为光滑,无一丝装饰。

    她将香囊递到南瑾面前,道:“这香囊里写的便是我对于你的约定,待一年后你在拆开。”

    南瑾将它拿起,放在手心里,丝丝柔软的凉意传递到手心之中,眸光闪了闪,“为何要一年后?”

    “一定要一年后打开!”沐染十分坚定。随后又补充道,“它是你所力所能及的事情。”

    南瑾看着香囊顿了片刻,将它收入怀中,点了点头,道:“好。”

    话落,他抬起眼睛看向沐染,清淡的目光之中破出一抹柔和坚定,道:“我答应了你的约定,那你也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沐染默了默,道:“你说。”

    “我们在一起吧,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沐染听闻,怔了怔。

    这种话题是他们都十分不愿去碰及的问题,若不是她失忆,断然也不可能与南瑾有明面上的交集!没想到,如今南瑾竟然提出来了!如此的明确而坚定!

    她一时失了话语。在一起吗?她还有什么资格呢?可,对于她来说这一生又是何其短暂!如此的错失又终是遗憾啊!

    她要怎么做?!先前明明心中已经坚定的下了决定,可,面对南瑾,她却总是心中柔软的不堪一击,不知何时,南瑾已成为了她去不掉,抽不出的毒了!

    况且,他们之间有着那般大的鸿沟,这么些年来都跨越不了!不是皇权,不是势力的牵绊,而是……生与死。

    须臾,南瑾缓缓开口,带着春日的暖和清风般的凉:“你想好了再答复我便好,我可以等。我最不怕的……便是等了。”

    沐染猛地抬头看向南瑾,眼中已经染上了氤氲之色。说实话,南瑾的话确实让她的心狠狠的伐疼了,像是被人毫不留情的捏了一把般。

    她这些年是苦的,南瑾又何尝不是?!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转过头来,道:“去南楚之日我答复你。”

    “好。”南瑾眸光亮了亮,移到沐染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她,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道:“无论如何,我都在你的身边,即便你赶我,我都不会离开你!”

    沐染不语,眼角出溢出的一滴清泪,蒸发在了空气之中,飘散了去。

    南瑾,你可知,你的温柔对于我而言,便是致命的啊!

    忽而,门被打开,随之而来霹雳啪啦盘子落地碎了的声音。

    沐染一惊,随之心中懊恼。她的心过于沉溺,对周围的感知都屏蔽了起来了!

    她刚想抬头去看,南瑾紧紧按着她的头,不让她动弹。沐染只好也不再动。

    南瑾冷而清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再端一份上来。”

    “是,是。请世子赎罪,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

    沐染听出来了,这是掌柜的声音!

    “无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可。记得将这儿收拾干净了。”

    “是,是,小的明白了!”

    “嗯,下去吧。”

    “是。”

    那人走下了楼,南瑾才将沐染的头从他的肩上解放出来,还有些幽怨的看着她,道:“你属下怎么这般的冒失?!白白打扰了我们。”

    沐染扬眉,道:“他来了你会不知道?”

    南瑾笑笑,先前的沉郁之色尽数散去,道:“我就是想让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沐染无语,暼了他一眼,“霸道!”

    “你知道的,对于你,我一向是不择手段的!”

    沐染心中嘟囔着,这人先前还说等她的回复呢!这不,让掌柜的那个长舌的撞见,他和她的关系还不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她没有注意,南瑾茶杯掩下的眼底和唇边都漫开意味深长的笑意。

    像是融化在冰晶的雪莲,丝丝沉于清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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