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琤感觉到肩膀浸湿,不知如何是好?
    萧澈将哽咽之声逼回,竭尽温柔道:“阿璃,你若慈悲为怀,我便为你坠入弥陀愿海;你若蛇蝎为心,我便为你堕入万劫不复。你成佛也好,鬼魅也罢,我从始至终,要的只是你!
    自你回京,初次见你,我以为是幻影,怕一伸手,便烟消云散。
    阿璃你已经忘了从前,自然不会明白,恐惧失去之感,没关系,我本就应该承受。
    可再见你时,你清冷孤傲的让我心疼,我再也无法坐以待毙,这一次,不是你来我身边,是我朝你走去。阿璃,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今日起,你可愿我陪你,一生一世?”
    颜琤从方才萧澈猝不及防的拥抱,他并未挣扎开始,便已明白,身后之人,是他身死万次,都无法逃避的劫难。
    颜琤抗拒与人接触,他喜素洁清幽,喜独坐冥想,可此刻月夜之下,他被人拥抱纠缠,被人剖白心迹,却未反抗厌恶,甚至心波荡漾,甚至贪恋温存。
    突然间,萧澈身体一紧,神色戒备,侧目向后借着月光扫视,便看到刀剑寒光。
    身后紧跟一船,越逼越近。颜琤也已察觉危险,在萧澈怀中微动,示意他放开自己。
    萧澈却依旧保持静立,目光环顾四周。他本想带颜琤去金陵城外的凤梧山,观旭日破晓,赏漫山红遍。可此刻,显然有人不愿这二人成行。
    萧澈眼看身后船只追上,在颜琤耳畔飞快一语:“回身抱紧我!”
    此刻千钧一发,不由颜琤任性。他立刻回身环抱萧澈腰际。
    二人瞬间弃船入水,激溅巨浪如一股骤雨淋湿身后紧逼之人。
    片刻之后,月光洒下,夜河如镜,依旧波光粼粼。有人下令:“注意水下动静,他们不可能长时间呆在水中。若不露头呼吸,让他们憋死在水里也行。”
    萧澈习武之人,尚能长时间闭气,可颜琤本就体弱,且未料到萧澈如此。此刻似已呛到,不住在萧澈怀里挣扎。
    二人在水中沉浮,颜琤腰间一紧,尚未回神,只觉双唇被至软至柔所覆,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俊眉如画,澄澈之眸似已与河水融为一处,缓缓流动。
    二人愈沉愈深,萧澈本是渡气,可当颜琤唇齿之间的甘洌传来,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软舌描摹,双唇轻蹭,萧澈知道颜琤抗拒,可还是用力撬开牙关,河水灌入,温热之感袭来,轻轻舔舐。
    颜琤惊诧万分,只觉荒诞无度。他口中之舌推搡着萧澈以示抗拒,可渐渐似乎变成了回应,一不留神划入萧澈口中。
    萧澈唇角笑意微漾,将颜琤一时失误当作是主动,轻轻的含着,怎么都不肯放开?
    颜琤双手竭力想推开萧澈,可水中使不上力,倒成了抚摸,在萧澈胸前游离。
    萧澈眼角笑意更浓,将颜琤与自己贴紧,双手在其细腰之处不住抚揉。颜琤何处敏感,萧澈最懂。
    果然,颜琤心痒难耐,理智流散水中,渐渐环抱着萧澈,主动闭目迎合。
    萧澈内功再深厚,也抵挡不过这番纠缠。片刻之后,萧澈一手扣入岸边泥沙,一手用力将颜琤抱紧。
    两人皆从水中浮起,探出头来,颜琤已有窒息之感,他虚弱的依靠在萧澈肩膀,剧烈的喘息,不顾周遭是否还有刺。
    萧澈警觉的环顾四下,见已游至安全之处,遂才放心看向怀中之人:“阿璃,还好吗?”
    颜琤起伏的胸膛似拳掌一般,砸在萧澈的胸口,引得他一阵躁动不安。
    二人衣裳浸湿,月色之下,萧澈似能透过素衣看到颜琤的胴体,他立刻收回目光,压抑着心中泛滥之念,抱着颜琤上岸。
    颜琤依靠在萧澈臂弯,耳边只闻嗡嗡之声,将方才饱腹之水全部吐出。
    萧澈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颜琤大口的喘息之声对于萧澈只是一种折磨,他无奈只能将颜琤平放在地上,自己起身行至远处,平息心中的欲火。
    半晌,颜琤思绪渐渐清醒,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着方才二人在水中的纠缠的画面。他立刻闭目将幻象驱散。感觉到身侧似乎无人,心中不详漫起,他立刻起身,望着风平浪静的河面,紧锁眉头,心道:难道他还在水里?
    他再无先前的气定神闲,便要前去寻人。
    萧澈见状,急忙起身阻拦:“阿璃!”
    颜琤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一滞,虽未回头,却长吁一声。面上惊恐之色退散,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澈将颜琤拉回,急道:“你要做什么?不知道再往前走就是河吗?阿璃,我不允许你,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听到了吗?”
    颜琤闻言,并未辩解,抬手将萧澈推开,自己摇摇晃晃走到一棵树下依靠休息。
    萧澈虽有失落,可也觉得自己出言太急,似乎吓到了颜琤。他望着河面再无船只灯影,便沿着岸边拾捡木枝,愈生火取暖。
    萧澈习武之人,本身内力便可抵御河水之寒,可颜琤体弱,在河水中浸泡多时,根本无法抵抗夜深衾寒。
    火光明亮,将彼此面色映照,颜琤依旧一副冷颜,抱着双膝,静坐火堆前。
    萧澈轻咳一声,低头道:“那个,方才,我语气不太好,阿璃别放在心上。”
    颜琤余光瞥到萧澈,似孩童一般认错的表情,忍俊不禁。随后立刻收敛,依旧静默不语。
    萧澈见颜琤不言语,以为颜琤并未原谅他:“方才在水中,我一时情急,所以才……”
    “咳~!”颜琤轻咳,阻止萧澈继续说下去。
    萧澈这才知晓颜琤已然害羞,心中放心,故意揶揄道:“不过我只是想渡气,没想到阿璃一时情起,竟回吻于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火光遮掩,萧澈才未看清颜琤此刻绯红的面色,可颜琤却能感觉到面颊灼烫,他知道萧澈故意为之,可这种事情哪能分清对错。
    颜琤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一话题,清冷道:“今晚,算我对不住你。方才那些人是来杀我的。”
    萧澈面色微变,担忧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颜琤本不想将实情言明,可今晚却是连累萧澈,他心有愧疚,便解释道:“何承作恶多年,很多所做之事,他却并未获益,只能说明他被人操控。堂堂当朝宰相,会甘心被何人利用?我不得不查,只是今日刚查出来,对方便迫不及待杀人灭口。”
    “何人?”
    “国丈刘温!此人不除,我寝食难安!当年他涉嫌谋逆之罪,被流放鹤洲。我倒真该谢谢皇帝唯一一次心慈手软,将他的命留下,我才有机会取。”颜琤言语间的冷意,让萧澈心惊不已。
    他虽知道这些年,颜琤早已杀伐果断,可当亲耳听到之后,依旧错愕。
    颜琤自然感觉到了萧澈的不适,随即冷笑:“你怕了?我早说过我已入过无间地狱,你眼前之人,是鬼魅妖魔,若你此刻后悔害怕,还来得及,我并未有杀你之心。”
    萧澈长叹一声,温柔道:“阿璃,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复仇,我会帮你。可我不愿你心中只剩仇恨?”
    “萧子煜,收起你那可笑的怜悯。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今夜之事,算我之失,日后你我各行其道,莫在纠缠。哪怕我因复仇身死,也无怨无悔。”
    颜琤只觉白日遇到萧澈,同意与他喝酒,已是失误,可笑自己因眼前之人,深情款款还一度犹豫。简直荒唐至极。
    萧澈根本不知那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颜琤如此积怨?可他知道,今夜,功亏一篑。
    第二日萧澈起身时,衣裳已干,身旁早已无人,只剩下身上覆盖着的一件斗篷。
    他想起昨凶险,慌忙起身,四处寻找。颜琤此刻早已回到寒宅。
    江尧正被归云等人责骂,颜琤却悠然走回正堂,语气不知喜怒道:“江尧醉酒误事,着领十鞭,以示惩戒。”
    归云等人正欲求情,颜琤缓缓道:“求情者,同罚!”
    江尧依旧跪拜道谢,退出堂去。
    归云只好闭口不言,着要事禀道:“公子,何豫等人,今日便已押解回京。可早晨秦师兄来此,说陛下早朝改了主意。何豫改为流放!”
    颜琤却似料道一般:“何承家中有老母亲,他便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让独子有事。皇帝生性阴险,如不是戳其痛处。他怎会妥协?何豫流放何处?”
    “岫州郜县!”
    颜琤冷哼道:“自古流放之所有三,皆寸草不生之地。岫州郜县?没想到皇帝年纪越大,越这等心慈手软。”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颜琤将茶盏端起,轻饮之后道:“何承和翟霖交好,何豫流放,怕是还未离金陵,便被偷梁换柱了。无妨,念何承一片孝心,就让何豫为他祖母送终。之后找个机会,让朝中其他官员见一见本应在郜县流放何豫。一切皇帝会有圣裁!”
    归云闻言,却错愕不已。依颜琤此前的决心手段,如何会轻易放过何豫,还留其为祖母尽孝?他心中困惑,却也不敢多问。
    归云拱手道:“公子,昨夜趁乱,刘温搬离小院。我们的人紧随其后,想探查他落脚之地,可谁知追至半路,车马忽然停下。我们的人上前查看时,车内空无一人。”
    “刘温可是只要成精的老狐狸,你们如何斗得过他?先留他几日。眼下何承倒了,就该动一动刑部了,不然当年本王身染毒瘾之恩,该寻何人还报?”
    颜琤忘了与萧澈的种种情缘,可当年发生过的事,却一件未敢忘却。
    太子死于剧毒,自己被构陷入狱,饭食之中被下入寒食散,让颜琤身染毒瘾,难戒难消。
    思量起这桩往事,他却只记得毒瘾发作时的痛痒蚀骨之感,如何戒毒?如何痊愈?竟一概不知。
    归云刚出门,便看到朝寒宅奔来的萧澈,他也端行一礼。萧澈却急忙问道:“阿璃,可曾回来了?”
    “王爷已安然归家,将军不必担心。”
    萧澈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昨夜我与阿璃在城外遇袭,日后你们多派人手保护,寸步不离。阿璃对我心存芥蒂,我无法作陪。万事有劳你们了。有何不测,劳烦告知。”
    归云也是随颜琤入京之后才认识萧澈,可他看得出来自家公子对眼前之人,虽表明冷淡,与常人无异,可终究有所不同。
    “将军气,属下本就是公子护卫,他的安稳,我等自会忧心。将军可要进去坐坐?属下这就去通禀。”
    萧澈却拦住归云,苦笑道:“阿璃并不想见我,不用了。”
    言毕,便转身离开,再不回首。他希望颜琤对他敞开心扉,将当年遭遇说出,与其同担共苦。可昨夜明明颜琤已有犹疑,最终还是因为自己失言,将良机断送。萧澈自然知道,接近颜琤易,再近其心难。
    颜琤回到后院,便去了江尧房中探望。江尧此刻刚领完罚正伏在床上。
    看到颜琤进来,欲忍痛起身,颜琤示意他躺好,不必行礼。
    江尧与归云等人又有不同,颜琤过往之事,江尧也知悉一二。
    颜琤拿过药瓶,边为江尧上药,边问道:“本王知你心中委屈,昨日之事,是他强迫于你,你也没办法回绝。可本王罚你,只是想让你记住,本王与他再无可能,你不必因着旧日往事,便暗自揣摩本王心意,故意撮合。你是本王下属,不是牵线红娘。”
    江尧悻悻闭口,不做辩解。颜琤玲玲之心,洞晓世事,江尧昨日让二人同桌而食,颜琤便知他意,这才有了之后种种荒唐。
    “本王在王府戒毒那段时间,你也在,对吗?”
    江尧点点头,不知颜琤要问何事?
    “那本王当时是如何戒毒的?”
    江尧一愣,随后支支吾吾道:“王爷,您意志坚决,自己,自己就戒了。嘶!”
    颜琤抹药的手,微微用力,以示不满。
    江尧疼过之后,狠下决心,心道,豁出去了。
    “王爷,您每次犯毒瘾后,神志全无。是萧将军陪您戒毒。您总让萧将军用绳子捆着您,可他心有不忍,总怕细绳将王爷勒疼,每次皆是他抱着您。
    您发狂将他咬得血肉模糊,他也不松手,和您一起等药劲过去。有时您,您,那啥的时候,几乎将萧将军双唇啃烂,他也只是笑着说,伤他便好,不让您伤自己。”
    毒瘾多难熬,颜琤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想象不出萧澈是如何忍受自己的疯狂嗜血,如何日日作陪也不放弃?
    江尧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当年之事,颜琤只觉荒唐之余,却又百感交集。
    若非刻骨深爱,怎能不弃不离?
    颜琤面色缓和,为江尧盖好被子,宽慰道:“你且好好养伤,几日之后,本王有重任交你。”
    言毕,便出门离去,一人在院中游荡,行至池畔,垂首凝眸,望着秋水荡漾。
    忽然间,水面浮现一张俏媚笑脸,冲着自己眉眼弯笑。
    颜琤立刻闭目,不再去看。脑海中却又浮现,二人夜河之下,相拥缠绵之景,他又不得不睁眼。
    颜琤渐渐烦躁不已,闭目塞听,亦或睁眼赏景,那人身影,笑眼,皆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疯了!一定是疯了!”颜琤边自言自语,边疾步出门。他需寻一处,可静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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