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在庭院中赏桂花,故而只在旁边找了个空屋子做茶室。小还跟着陆蓁进了屋,就看她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

    “娘娘……”门一关,小还便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

    “忍着,不然,有人会看出来。”陆蓁一直低着头忙碌,不知是顾不得看她,还是害怕,害怕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住。

    “时间不多,我只说三句话,你要好好记住。第一,不要反抗陆听兰,不管她说什么,即使要你对付我,你照做就是了;第二,从你离开蕴华宫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我的宫女,我好也罢坏也罢,都与你无关;第三……努力活下去。”

    花茶不宜泡太久,否则会发苦。陆蓁知道独处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还,见她脸色的表情已经平稳,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心里不由一阵欣慰。

    “端着茶,走吧。”

    回来的时候,陆蓁很明显能感受到来自陆听兰的视线,很强烈,充满了猜忌的味道。

    小还和其他宫女去为各位主子斟茶,轮到陆蓁这里,不知是没拿稳还是怎地,茶水突然溢了出来,差点淋湿陆蓁的衣袖。

    “果然是废物……”声音不大,语气不像是斥责,倒更像是施舍同情。

    在座的各位有一半以上,知道小还曾经是陆蓁的人,故而这句话对她们来说,几乎是惊雷一般,包括容浣在内,所有人都愣了。恩归更是微微张开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陆蓁,她不相信这话是出自陆蓁之口,更不相信那个茶杯是陆蓁故意推了一下。

    但却是亲眼所见,由不得她不信。

    小还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低下头去小声请了罪,听陆蓁没有罚她,才起身继续为旁边的常婉斟茶。直到桂花宴结束,她扶着陆听兰回永宁宫,都再也没有抬眼看过陆蓁一眼。

    罕见的,那一晚陆听兰没有再来找她麻烦。

    又过了十多天。一天清晨,陆蓁听到了陵宫方向有粗犷的号角声传来,恩归不解,而陆蓁也顾不得答她,只是紧紧握住了木椅的扶柄,不住的喃喃自语:

    “回来了,回来了……”

    其实,陆陵的队伍昨夜就驻扎在了城郊。

    赵文烨当夜就得到了消息,他吩咐下去,今明两日罢朝,三品以上京官无论文武,齐集永合台。他要在天亮时,亲自率群臣迎接陆陵和大军的归来,之后设宴御花园,以飨三军之将。

    整整一天,无论前头怎么热闹,在恩归眼里,陆蓁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在她看来,陆蓁如此担心兄长,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见人。可谁知,她竟如平常日子一般,早起,临帖练字,品茶绣花,中午午睡,下午起来也只是静静的燃一炷熏香,卧床看书。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前头看看?”恩归有些忍不住了。

    陆蓁翻了一页,头都没抬,“不用。”

    “可是再不去,宴会就该散了!”

    “不是还有明天么。”陆蓁打定主意不着急。

    恩归见状,也没有办法,只好听陆蓁的话等着明天。可明天到了,恩归一门心思等着陆蓁发话,却见她仍是昨日的样子,不慌不忙,吃茶抄书。

    这到底是怎么了,那可是大少爷,平时相见都不一定能见得到啊!

    “娘娘。”恩归绞着手指,声音里暗暗有了一丝埋怨。

    陆蓁合上书,搁下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的确,日渐西斜,她再不想办法,就真要错过这绝佳的见面机会了。

    但还是又翻开了书,“恩归,墨干了。”

    片刻,却见恩归还站在原地,脸色满是委屈与不甘。

    “怎么了?”陆蓁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

    “娘娘为什么不去求见皇上,娘娘明明知道,只要一句话,就能和大少爷相见。还是……您根本就不想……”

    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

    本来情绪冲动,想问陆蓁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但怎么说的出口,之前是她亲眼所见,陆蓁因为兄长出征而日夜难安,甚至一度形神消瘦。

    可为什么不去相见?难道,是担心皇上不准……但怎么可能不准,明日休沐,连淑妃都被恩准回家省亲了,更何况是陆蓁。皇上分明对她心怀歉疚,一定是一求一个准。

    莫非,是被之前的处罚吓到了——

    “恩归,你现在是不是在揣测,我如此畏首畏尾,是因为怕再进冷宫?”

    被她发现了……

    “是也无妨。”陆蓁见她不答,就当她默认了。“连你都这么想,别人肯定也会这么想:她陆蓁被罚怕了,胆子小到自己的大哥出征回来,她却连见面的请求都不敢跟皇上提。”

    “嗯。”恩归见陆蓁想的这么明白,不由得闷着头附和了一声。

    陆蓁却笑了。

    其实,在她看来,既然得知大哥平安无事的归来,她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至于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并不急于这一时。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放低姿态去求那个人,想来他也不会在这个当口为难自己。不过,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她这四个月的“修行”,就都前功尽弃了。

    后宫变天,除了常婉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发生了改变。瑞宁无端对她敌意满满。容浣突然过分示好,步步试探,而南岚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只拿一个陆听兰来做幌子……这样诡异的局面,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她对这样的变化倒也乐见其成。兄长凯旋而归,陆家从此得势,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贤良淑德,温婉顺从下去了。

    她腻了,赵文烨……应该也腻了——

    这,就是她不急着去求恩准的原因。不过,如果将这个告诉恩归,一定会结结实实的吓到她。

    “别急。恩归,不要急,我自有打算。”

    现在,她只能这么劝。

    别着急,已经忍了四个月,还怕再多忍两天的时间么。现在这个特殊的当口,首先着急的人,绝对不能是她。毕竟,兵法有云:避其锐,击其弱。她要等,要耐心的等,毕竟,那个人的弱点实在太难找,更别说握于掌中了。

    恩归听陆蓁说的如此肯定,自己身为婢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作罢。妥协的上前去替她开始磨墨。

    一直到黄昏时分,陆蓁终于写累了。她伸了伸懒腰,和昨天一样,吩咐人提前摆了饭,用过之后,小歇了一会儿,便要沐浴。

    木桶旁边燃了桃木香。自从陆蓁住在清心苑,恩归日日要焚桃木香去霉味之后,她便喜欢上了这种淡淡的带些书香气息的味道。

    很温暖。

    很容易让她想起那段,一个人什么都不用想,隔着阳光在树荫下小憩的日子,无忧无扰。

    “娘娘先泡着吧,水冷了就叫奴婢,千万不要睡着。”

    “嗯……”

    其实,恩归一边关门一边嘱咐这段话的时候,陆蓁的眼皮已经有些沉了。

    脑袋枕在木桶的边沿上,手臂和身子却尽量的往水里缩。此时已是深秋,夜晚的凉意贴上湿漉漉的肌肤时,难免会不自觉的打颤。

    万一睡着了,却等来了赵文烨该怎么办?

    眼睛闭上之前,陆蓁脑袋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但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就被舒适和疲倦席卷了全身,她靠着木桶,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有人在动她的头发……

    还将她抱了起来,拿棉布裹了个彻底,手脚都被束缚住,难以动弹。

    不舒服。

    她开始挣扎。不喜欢这种捆缚感,最起码,不要裹着她的双手。

    “别动。”

    乱挣的手被人用上了力气按住,抽了几次抽不脱,她忍不住出声嘤咛抱怨,“走开,别碰我……”

    听着陆蓁睡意朦胧中那任性的话语,赵文烨忍不住嘴角一勾。她要是知道说话的对象时自己,一定会狠狠吓一跳。

    想着那有趣的画面,赵文烨下意识的轻轻晃了晃怀中人的身体,出声道:“蓁蓁,醒醒。”

    陆蓁半嘟着唇,不耐烦的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正好对上了赵文烨半笑半怒的眼神,“沐浴也能睡着,要是着了凉,看朕怎么罚你。”

    陆蓁不知是没醒,还是在发怔,一直没有说话,只看着眼前的赵文烨,直到那双朦胧的眸子一点一点的锐利起来。

    “那就罚好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冷言冷语。

    赵文烨愣了一下,陆蓁却在这个片刻支撑着起了身,脱开了他的怀抱。身上还裹着擦拭的白巾,她也不理,只随手扯来外衣一披,湿着头发就要往外走。

    “你做什么!”赵文烨猛地反应过来,长腿一迈,将人捞了回来。

    “放手!”陆蓁左右挣不开,只好用力捶打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前所未有的情绪激动,“皇上不是要罚臣妾么,那就罚好了。臣妾现在就去着凉生病,最好病死了,好让你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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