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雷鸣般的战鼓声响彻云霄,一队队的幽州大军开出营寨,向着清河郡城的城墙接近。

    和原定的计划一样,张燕率领黑山军主攻西门,公孙续的白马营分成两部分,分别进攻南门和东门。和连的一万多名鲜卑骑兵则被安排在了南门攻城队伍的最前面,在他们后面是库尔纳率领的千余名督战队,他们手持弯刀,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鲜卑骑兵们的背影,一旦对方稍有怯战之意,他们的弯刀就会毫不留情的劈砍过去。

    面对着过去任凭他们欺凌的辽东乌桓人,鲜卑骑兵们敢怒不敢言,区区千余名乌桓骑兵肯定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但是更后面跟着的两万白马营精锐步卒却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慕容非一边带着队伍随着鼓点前进,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奈何形势比人强,在强大的督战队面前,他根本就想不出保存实力的法子,只能暗自期望正面这段城墙上的冀州军攻击力不要太强悍,给他一个冲上城墙的机会。

    大队人马的最后面,公孙续与和连策马站在一起,和连稍稍落后他半个身位。他冷冷的看着迅速前进的队伍,脸上充满了浓烈的杀气,暂时无法报复刘备和袁术,他的满腔怒火只好转移到城内的冀州军身上。

    和连不时用阴冷的目光扫一眼公孙续的后脖子,恨不得立刻把对方一刀两断,只可惜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个期待而已,且不说公孙续自身的武力就很强悍,周围虎视眈眈的护卫们也根本不会给他拔刀出手的机会。

    此前在公孙瓒的大帐中,库尔纳忽然要求率领鲜卑骑兵攻城,和连当然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差点当场和库尔纳殴斗起来。后来在公孙续的强力镇压之下,双方各退了半步,鲜卑骑兵交给慕容非统领,不过库尔纳却拥有了督战的权力。对于和连和鲜卑骑兵们来说,这实在是一件糟糕无比的事情,他们和辽东乌桓仇恨深重,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库尔纳肯定会吹毛求疵。为了自己的原定计划顺利实现,和连只能忍气吞声在后方观战,还再三叮嘱慕容非全力以赴,千万不要给库尔纳半点借题发挥的机会。

    战鼓声越来越急促,最前面的鲜卑骑兵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迈着罗圈腿,跌跌撞撞加速向着城墙靠近,对于这些几乎一辈子在马上征战的骑兵们来说,下马步战,而且是攻城战实在是太难了。即便公孙续抱着消耗鲜卑人实力的打算,他也没有让对方白白送死的意思,他认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些价值,因此鲜卑骑兵们享受到了和幽州军攻城时一样的待遇——后方的抛石车已经做好了准备,稍后会把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投向城头,鲜卑骑兵们两翼的数千名弓箭手带上了足够的箭矢,只要接近到射程之内就会用密集的弓箭掩护进攻。

    和连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不断向着城墙接近,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他的这些部下们此前根本没有攻打过城池的经验,今天的战事结束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战死在城墙下面!他无数次暗暗发誓,只要将来有翻身的机会,一定要让幽州鸡犬不留!特别是公孙续及其家人,千刀万剐方消他心头之恨。

    鲜卑骑兵们距离城墙一百步左右的时候,两翼不停奔跑的传令兵飞奔了回来,远远就对着公孙续叫道:“启禀将军,队伍已经到达攻城位置,请将军下令!”

    公孙续点了点头,举起右手向前一招。

    “攻!”旁边的护卫们立即大吼一声。

    掌管大旗的壮汉闻声而动,把一面两丈多高的白马营大旗向前一指。

    “攻!”数万名白马营将士举起兵器高声怒吼,巨大的声浪铺天盖地而起。

    和连脸色大变,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攻城战,尽管对公孙续和幽州军恨之入骨,但是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强大的气势实在太鼓舞士气了,哪怕是一个懦夫,在这种氛围之下也肯定会变得勇敢起来。他再次瞟了一眼公孙续的后脑勺,目光中除了浓浓的怨毒,还有着一些敬畏和大惑不解,公孙续到底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练成这支强军的?

    鲜卑骑兵们也被白马营将士们的怒吼声所感染,很多人都暂时忘记了仇恨和怒火,跟着对方大声嘶吼起来。

    呼!呼呼……

    砰!

    随着巨大的喧嚣声,数十架抛石机开始同时发射,黑压压的大石头迅速飞向前方。有些力道不够的大石头砸到了城墙上,顿时激荡起了大片尘土,不过大多数石头都飞到了城墙上方,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的大坑。城头上指挥的沮授看到对方的抛石机发射就大声下令躲避,他自己也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迅速躲避到了城墙后的死角。这些日子以来,冀州军上下已经习惯了幽州军的攻城战法,大多数人不等沮授下令就提前开始躲避,不过还是有些来不及躲避的倒霉鬼被砸成了一滩肉泥。

    和连看得目瞪口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抛石机这种强劲的u qi,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颤,这些抛石机若是对准了弹汗山发射,自己的宫殿可没有坚固高大的城墙保护,只怕转眼间就会化为一片废墟!他紧紧握着拳头,目光贪婪的望着那些高大的抛石机,恨不得立即抢到自己手中。

    和连都震惊无比,他的部下们更是战栗不已,以前他们和汉人交战的时候,只是在城池附近零星见到过抛石机的攻击,和眼前这铺天盖地的大石头相比,他们见到的简直就像是小孩的玩具!

    慕容非抬头看了看不断飞过的大石块,眼神中充满了火热,若是鲜卑人也掌握这种强大的u qi那该多好!

    此时最前方的队伍距离城墙已经只有八十步左右,鲜卑骑兵们两翼的弓箭手也迅速开弓射箭,乌云般的箭矢一波接一波的飞向城头。

    慕容非原本对这些弓箭手并不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鲜卑人才是举世无双的神射手,不过当他听到几乎连成一声的弓弦响声的时候脸色顿时一边,急忙看了看对方的攻击方式,发现和鲜卑人的射箭方式截然不同——他们每五百人为一队,队形十分整齐,前后两排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每当前排的队伍箭矢离弦之后,后面的人就会迅速跟上,这样就保证了弓箭攻击的不间断。

    ‘这种攻击方式好厉害!回头和大王说一声,让儿郎们也尝试着训练一下!’慕容非一边暗自思忖,一边迈着大步前冲,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冲到城墙上面!

    城头上面的冀州军此时都藏在了厚厚的城墙后面,一些斥候透过箭垛看着城外,不停地把敌军的动向传给沮授。

    沮授心头暗道:‘公孙续让鲜卑人在前打头阵,显然是想借刀shā rén啊!由此看来,和连昨夜的那封信显然是真实的!如今鲜卑人算是吾等潜在的友军,若是损失惨重岂不是遂了公孙续的心意?’

    想到这里,沮授大声喝道:“来人!”

    “参军大人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稍后鲜卑骑兵攻城的时候,只要击退他们即可!”

    “喏!”

    片刻之后,沮授的命令就传到了这处城墙上的每一个人耳中,尽管他们很是不解,但是还是遵从命令,把威力巨大的檑木滚石和烧好的金汁(粪水)等物放在一边,只是手持兵器和弓箭准备迎敌。

    一名鲜卑人的千夫长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城墙,对有些恍惚的慕容非叫道:“统领大人,马上到城墙下面了!”

    慕容非抬头一看,发现距离城墙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急忙挥手叫道:“云梯!上!”

    鲜卑骑兵们从未使用过云梯,听到慕容非的叫喊声,他们很不熟练的竖起云梯,大步冲向了城墙。

    砰!第一架云梯很快就搭在了城头上面,顶端的搭钩一下子钩在了城垛上面,抬着云梯的几名鲜卑骑兵试探了一下,发现云梯十分安稳,立刻笨手笨脚的向上爬去。其他人有样学样,一架又一架的云梯被竖了起来,鲜卑骑兵们接二连三向上攀爬。

    “放箭!”沮授一声令下,冀州军的弓箭手们顶着对手猛烈的箭雨和不停落下的大石头,在盾牌的掩护下向着云梯上的鲜卑骑兵发起了攻击。

    弓箭居高临下的威力会增加许多,鲜卑骑兵们攀爬云梯又很不熟练,刹那间就被射死射伤了数百人,这些人惨叫着从云梯上掉落下来,把下面的同伴也砸成了滚地葫芦。

    慕容非见状大怒,亲自抓着一面盾牌,把弯刀咬在口中,大喝一声爬上了一架云梯。

    城头上的冀州军也看出慕容非是对方的统兵将领,纷纷把弓箭对了过去,慕容非手中的盾牌转眼间就中了数百只箭,好在这面盾牌是精铁打造而成,箭矢根本就无法穿透过去。

    慕容非身手十分不错,转眼间就爬到了云梯上端,右手攀住城墙,用力一跃就跳了上去。其他的鲜卑骑兵见统领如此骁勇,纷纷加快向上攀爬的速度,不一会儿时间又有数十人爬了上去。

    “上去了!”后方观战的和连惊喜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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