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宫三皇子妃怒惩刁奴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只道是三皇子妃度量太小,和一个老奴才计较,辱没了门风,却不知道,高蓉和柳含萱暗中耍的手腕。

    那日。项胤珏在乾清宫向皇帝报备完公务之事。皇帝呷了一口茶。面容不动声色,语气却含着一丝不满,漫不经心地问道:“胤珏,东华宫近日如何?”

    项胤珏心中一愣,自是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长身立在原地,语气平和地应答道:“皇子妃和侧妃相安无事,儿臣得以安心忙于公事。”

    皇帝发出一声讥诮之笑,瞥了一眼项胤珏,冷了语气说道:“朕倒是听说。这几日三皇媳倒是火气大得很那。”

    项胤珏躬身一揖,微微一颔首,面色颇有几分尴尬,语气从容应道:“是儿臣之过,儿臣定会处理好内务之事。”

    毕竟是儿子家事,皇帝也不好说什么。照理说,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必然也是不屑于论及此事。只是。如今宁家的一举一动都波及到朝堂,皇帝自知宁月照对此很是抵触,甚至公然到跪求乾清宫,自是猜测此女个性刚烈,自然是多留了几分心思。

    皇帝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慵懒地说道:“罢了,回去劝劝吧。”

    项胤珏从乾清宫告退而出,面如玉冠,神情冷睿平静,丝毫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到了东华宫,还未踏进门槛,只见柳含萱莲步轻移迎来。屈膝行礼,柔声说道:“殿下回来了,妾身已备好了菜肴。”

    项胤珏眉梢微微一挑,墨黑的眸色闪过一阵不耐,语气温和地说道:“本宫有事处理,今夜就不去萱仪殿了。”

    柳含萱抬眸望了一眼项胤珏,面容浮现出委屈之色,正要开口言语,却见项胤珏阔步离开,竟是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身侧的宫女纷纷垂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柳含萱手中紧紧搅着手绢儿,看着项胤珏衣袂飘飘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炽烈。紧跟着涌现出一股恐惧之感。蓉嫔当日那凄楚的哀怨之语在她耳边回响不绝,似乎将她的未来铁板钉钉地预测下了。

    项胤珏本来要去昭仪殿,可犹豫片刻,脚步一顿,便转身调头离去,径直去了书房。

    此刻,昭仪殿里,月照看弄玉下床忙活,蹙眉说道:“这些活儿又不缺你做,快回床上躺着去。”

    弄玉咧嘴一笑,不想扯动了嘴角处的淤青,登时痛得呲牙咧嘴,轻快地说道:“小姐,您再不让奴婢活动活动,奴婢才觉得要命呢。”

    月照被她的模样逗得扑哧笑出声来,倒也没有再阻止,拿起果盘中的苹果咬了一口,笑说道:“你啊,跟我一样就是闲不下来,这就叫有其主必有其婢。”

    弄玉听了欢喜,继而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不安地问道:“小姐,是不是有谁在暗中对您下手?”

    月照清亮的眸色一沉,花容顿时浮现出一片肃然,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放置在一旁的檀木桌上,冷哼一声,漠然说道:“除了蓉嫔还有谁?”沉默片刻,嘴角一挑,接口继续说道:“没想到,柳含萱竟也被她收买了去。”

    “萱侧妃?小姐和她无怨无仇,她怎么能害小姐?真是可恶至极。”

    月照冷笑一声,语气瞬地一软,说出来的话尽显无奈,“无怨无仇又如何?这个地方处处暗藏嗜血的兽心,不过是面上披着人皮罢了,若想带着一颗人心进来真是难上加难。”

    弄玉听小姐口气伤感,眼睑低垂,满面难过。月照见她这副模样,自是不忍心,瞬地眉间眼角浮现出轻快之色,笑意盈盈地说道:“对了,昨儿我总算是把沁庐的草图拟好了,阿娘肯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再按着阿娘的心意稍加改改,就即刻让人动工。”

    弄玉果然情绪高涨起来,眼中绽放出兴奋之光,说道:“小姐,您让奴婢开开眼吧。”

    月照举手朝着多宝格上的玉瓶指过去,得意地笑说道:“喏,在瓶子里,你自己去拿出来瞧瞧。”

    话音才落,只听一阵沉稳匆忙的脚步声越发清晰,月照回首望去,双目正好和项胤珏的目光对接上,只见他俊眉紧皱,眉宇间隐着一丝不忍和为难,深邃的眼眸看不透,面色冷静之中含着一丝焦虑。

    月照见他如此,心中咯噔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不觉促然起身,清冽的眸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

    项胤珏在月照面前停下脚步,不似往日那般手中轻摇折扇,而是两手垂放在身侧,薄唇微微一抿,似乎是不知如何开口?

    月照的秀眉微微蹙起,气息稍微促然了些,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项胤珏目光一沉,语气低沉温和,最终是简单地说道:“令母辞世了。”

    月照只觉得天灵盖被一道闪电当空劈下,灵思脱离躯体,悠悠不知飘向何处。弄玉手中的草图掉落在地,发出骨裂般的脆响,这才把月照的魂灵拽回了躯体。她冷冷地瞪着项胤珏,花费了好大的气力,嘴角才微微一挑,气虚不稳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项胤珏目中含着担忧之色,移开目光,终究是没有再开口言语。一声悲痛的哭声传来,只见弄玉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极力克制着痛哭。小贵子惶恐地将弄玉带离大殿,只留下项胤珏和宁月照。

    月照全身颤抖,一下子支撑不住瘫软在地,项胤珏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月照,眉目皱得越发紧了,担忧地注视着月照惨白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是七月流火般的炎热,可她指尖的冰凉好似寒潭,身体的颤抖越发分明,是极力在克制着心中的震惊和悲蹴。

    项胤珏正要开口说话,月照突然甩开他的手,眼中的怒杀之气掩饰不住地涌现而出,周身犹似散发出清洌洌的光芒,脚步生风,径直走出了昭仪殿。

    项胤珏一惊,转手拉住月照的手腕,促然问道:“你要去哪里?”

    月照利剑般的目光将将把悲痛压抑下去,冷声说道:“放开我。”

    沉默的对峙横生在两人之间,月照挣脱不开,余光瞥到桌上的一把果刀,空出来的那只手疾速抓过那把果刀,竟是二话不说就要将自己的手腕削断。

    项胤珏震惊不已,手中的折扇击落她的果刀,慌忙松开手掌,怒斥道:“你,简直疯了。”

    月照冷笑,气质凛冽,眼中的怒气和恨意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字一句说道:“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言罢,促然转身离去,整个人好似化成了一把剑,朝着乾清宫行去。刘福恭见月照面色不善,慌忙拦截住,竟也是被她身上的气势一震,躬身道:“三皇子妃请留步,皇上正和人商榷国事。”

    月照此刻是失去了理智,更是生死不顾,擦过刘福恭的肩头,径直朝乾清殿走去。

    大殿的门被促然推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倏尔不见。皇帝见月照径直闯了进来,登时是龙颜大怒,眼中满是杀气。

    刘福恭后头紧跟着进来,一头磕在地上,颤声说道:“老奴知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冷冷一笑,愣是克制住杀气,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宁月照,语气冷如刀锋,讥诮道:“福恭,看来你真是老不中用了。”

    月照倒还是不忘礼节,行礼毕,忍着悲痛,一字一句说道:“儿臣想回唐都替母亲守灵,请皇上恩准。”

    皇帝嘴角一挑,心中一虚,怒气亦是熄灭了几分,还未开口,项胤珏在后头已然急急赶到,躬身行礼,面色沉静,装出几分惶恐,歉然道:“儿臣来迟,请父皇责罚。”

    皇帝将目光落在项胤珏身上,大怒冷斥道:“好得很,这就是东华宫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啊,朕倒是见识到了。”

    项胤珏衣袍一甩,单膝跪下,凝声说道:“是儿臣之过。”

    月照低垂着眼睑,膝盖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心中又是震怒又是悲痛,恨不能一刀结果了皇帝。若不是他,阿爹和哥哥也不会被迫又卷进来,阿娘更不会......可是,她不能,宁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还握在皇帝手中,她除了忍还是忍。

    皇帝本是想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不想宁月照倔强不屈,愣是将他置于尴尬之境。这下真是龙颜大怒了,他将手中的茶蛊摔落在月照跟前,茶汁溅湿了月照的裙角,也沾污了项胤珏的衣袍,厉声怒斥道:“宁月照,凭你目无君上,朕就可以摘了你的脑袋。”

    项胤珏大惊,促然说道:“请父皇息怒,儿臣甘愿受罚。”

    皇帝一脚将项胤珏揣倒在地,迁怒于他,冷斥道:“你给朕调教出来的好儿媳。”言罢,看着刘福恭,满面怒气,冷声下旨,“来人,将三皇子妃打入停云宫。”

    月照抬眸,直视着皇帝,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花了不少心思在宁家上,家父和家兄为国鞠躬尽瘁,皇上硬是将家母逼入宫中,弄到如今这个家破人亡的境地,皇上便是如此对待臣工?未免太让人寒心了吧。”土肠场号。

    项胤珏脸色惊变,厉声阻止道:“住口。”

    月照冷笑,回敬道:“做得出此事,为何连说也不能了?”

    皇帝渐渐镇定下来,脸色铁青,极其难看,讥诮一笑,冷声道:“因为朕是皇帝,来人,带下去。”

    月照怒极伤极,心中极力压抑的一口气瞬间提不上去,一口血涌出嘴角,刹那不省人事晕倒过去。项胤珏慌忙将她接抱在怀中,嗓音微微嘶哑,皱眉沉声说道:“儿臣领罪。”

    皇帝冷哼一声,说:“叫太医去停云宫,滚。”

    项胤珏忍着心中的愤然,将月照横抱起来,请了礼转身迈出乾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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