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仓促马蹄声响起,当头两匹骏马乱踏而来,来势之迅猛,仿佛要将那天地踏碎一般。马身上二人目光闪动,不停地环顾四周,一面提防着山匪陷阱,一面害怕着官差布置。所幸这一路下来,连只像样的野兽也没碰到,即便如此,沈梦溪心中也是无比悲怆,只感到天下之大,无尽茫然,他区区二人此刻竟是无处可去。

    循着荒芜的老路,也不知行了多久,便跑到了新官道上了,一路烟尘绝迹,很快便到了县外的一处山丘。二人停下马来,沈梦溪捏紧缰绳,道:“中原的马儿真肥,”他回头放眼眺望,那原本无尽无头的山脉已经,而正前方已然飘起几缕青烟。

    到如今,沈梦溪心头的欢喜已然消褪殆尽,只因他此时才发现,即使他逃出了明教,但是…眼前这又是何其陌生的土地啊!他双目茫然,踌躇道:“林寻,这…这又是哪里?”

    看到久违的人烟,原本平静的林寻早已激动不已,他身上的伤痛也消褪了大半,当下道:“你忘了么?广东江门府。”

    沈梦溪眨了眨眼,他们上山之前的确来过,但是他此时却没有半点印象,当下摇头道:“我们现在又该去哪里?”

    林寻顿了顿,他似乎也在犹豫,过了许久,缓缓道:“去找我叔父。”

    沈梦溪一脸疑云密布,问道:“你叔父?”

    林寻点了点头,道:“就是东财神,林季和。”

    沈梦溪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并没有林寻预想的那般激动,轻声道:“你还记得我托付于你的事么?”

    听到这里,林寻的脸色也渐渐淡下来了,慢慢转过脸,奇道:“怎么会不记得?”

    沈梦溪道:“那你可知道你叔父站在哪一边么,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会帮我?”

    林寻细眉微皱,疑道:“哪一边?你在说什么?”

    沈梦溪长叹一口气,徐徐道:“我在昆仑山学到了很多,也了解了很多,我说的西城潜龙与你们所知的西城潜龙不一样是么?”

    林寻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不一样。”

    沈梦溪道:“正因如此,中原的四大财神并不见得会帮我。他们秉承着第一西城潜龙的意志,他们是想要推翻现在的皇帝,而我是第二西城潜龙,是为了阻止他们。”

    林寻道:“但是.这么多年,他们…并没有…”

    沈梦溪道:“那是因为他们有一部分人秉承着第二西城潜龙的意志,我那日告诉过你,西城潜龙有两条,是么?”

    林寻干笑一声,接道:“那传下来的话也大不相同,是么?”

    沈梦溪点了点头,只听林寻继续道:“第一句可是西城潜龙,别有洞天?”沈梦溪脸色微微一变,林寻继续道:“第二句是西城潜龙,黑金万入,惜我华夏,潜龙勿用,是么?”这几句话,是林寻这两年听到的,所有有关于西城潜龙的密语,林寻一直都在困惑:这几句话虽然都围绕着西城潜龙展开,但是意义差别却是巨大,他大胆的推测出来,

    沈梦溪赞许道:“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得知这两句话,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你很聪明。”他正了正衣冠,徐徐道:“不错,西城潜龙却是有两句,而且这两句话都是出自于我祖父,但是传承至今,已经近两百年了,人算又岂能敌得过天算,再加上这其中变数极多,是以你们中原的四大财神所秉承的也不尽相同。其中不乏有人还死守着第一句,若是我

    林寻却是瞪大了眼睛,道:“原来如此…难怪四大财神暗中争斗了那么多年,也是因为西城潜龙的秘密,叔父才会…”

    沈梦溪道:“名利催人老,富贵险中求。”他感叹一句,便又陷入了沉默,半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叫道:“西城潜龙!”他两眼精光迸出,道:“带我去西城潜龙。”

    林寻道:“西城潜龙?”

    沈梦溪道:“不错,你一定知道如何去?对么?”

    林寻点了点头,瞧了瞧自己,又看了看沈梦溪,苦笑一声,道:“此事.呃…我们还是先出了江门再说。”他扯起衣袖闻了闻,满脸嫌弃道:“而且这身臭衣服也该换一换了。”

    沈梦溪先是一愣,然后也忍不着苦笑了,道:“不错,是该洗个澡了。”

    他二人同时苦笑,又同时起手策马扬鞭,动作当真一模一样,连呼吸都颇有几分相似,几余以假乱真了。两人行至一处,忽的此刻端午将至,街上粽香扑鼻,锣鼓喧天,街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灯笼,渡河上泊满了几艘大龙舟,好不热闹。但他二人自知身在险地,无暇驻足观看,急忙躲入一条小巷,将马匹拴在一旁。

    林寻正要走出去,忽被沈梦溪一把拉住,只见他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林寻被他这一提醒,当下东看西看,突地灵机一现,伸手到马腹旁的行囊中掏摸着,叫道:“哈哈,果然有银子。”

    沈梦溪还是一脸愁容,一点也喜不起来,道:“我说的是…”当下对视一眼,二人神形落魄,特别是林寻,肩上的伤口已染红了他半边身子,若是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恐怕不出三步就要被官差逮住盘问。

    二人缄默无语,沈梦溪眨了眨眼,忽然笑道:“有办法了!”

    林寻奇道:“什么办法?”

    沈梦溪将那匹白马拉了出来,边走便笑道:“你坐到上面去。”

    林寻道:“啊,你要干什么,就这样进城?”

    “不错!”沈梦溪一边笑一边把林寻往马背上推,道:“你只管坐稳了就是。”

    林寻端坐马背,拉好缰绳,心中还是没底,又问道:“你到底要打什么主意?”一低头,只见沈梦溪正在痴笑,心中不由得一慌:莫非他要拿我做挡箭牌?他心念未毕,殊不知沈梦溪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只听胯下白马嘶鸣一声,狂乱向前蹿去。

    林寻坐在马背上,忽然受到如此颠簸,忙紧拉缰绳,但是这匹马仍然惊魂未定,照旧横冲直闯。林寻稍一坐稳,回头朝后一看,只见沈梦溪竟然一直跟在后面,与那白马始终保持了两拳的距离。

    林寻正要开口,忽听沈梦溪抢道:“不要说哈,你只管尖叫就是。”

    至于沈梦溪要干什么,林寻实在是费解,但是他却不好发问,只得啊靶了两声,暗中抱紧那马颈,只求不要摔个人仰马翻就是。

    那白马陡然一跃,跳到一家布店门口,沈梦溪突然赤手抓住半空的马蹄,向后一拉,便用力便喝道:“抓紧了!”他这句话自然不是说给马儿听的,林寻忙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抱住马颈,拒如此,他还是倒飞了出去。

    林寻右手带伤,只得伸出左手去寻可以抓的东西,他一只绝美的手在空中乱抓,忽的摸到一物,滑滑的,软软的,好不舒服。他顺着那东西缓缓下落,就要落地的一瞬,只觉得那东西猛然回缩,将自己都带了过去。

    林寻平稳落地,这才看清自己的腰上缠了一整圈的绸缎,至于绸缎的另一头,林寻看也不用看,想也不用想,除了沈梦溪还会有谁!

    就在这时,那布店里传来一声怒喝:“两个混账!”

    紧接着,响起接二连三的“蹬蹬”声,数十个精锐的汉子抄起板凳,苕帚,竹棍,气势汹汹,将二人团团围住,然后,那几匹好布被一只肥大的手粗暴地掀开。

    那肥手的每个指头上都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上面镶满了玉石,极净贵尊容。这只手主人慢慢踱着步,从下到上,从暗到亮,无不透着一股让人难受的气息。

    出城两天了,林寻虽然受了些皮肉伤,但是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姬无霜一行人见林寻丝毫不会武功,也不怕林寻出什么乱子,除了晚上睡觉之外,也不捆他了。

    林寻趴在驼峰上,回忆着这两天的事情,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疯女人就是北财神姬无欢的独女姬无霜。从之前她与严樊对话中听出,是那个不曾露面的姬无欢要找自己。虽说姬无欢跟林季和有过过节,但是也不至于找自己麻烦啊。

    难道是为了西城潜龙?林寻就更纳闷了,其实到现在自己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叔父为了西城潜龙的秘密出卖自己,严樊因为西城潜龙的秘密要杀自己灭口,姬无欢为了西城潜龙的秘密要活捉自己。

    林寻吃过干粮之后,就开始想着怎么脱身了。

    姬无霜还是倚在骆驼上小声抽泣,时不时瞪林寻两眼,让林寻逃跑的心情更切。林寻回头一看,赤狐和青羊因为伤痛已经昏睡过去了,只有土狗死死的盯着自己,丝毫不放松。

    本来林寻也想主动搭讪套套话的,但是看着背后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和前面这个喜怒无常的大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林寻闭眼假寐,心想要到北方去估计最短也要走个十七八天,一眼瞟过姬无霜的骆驼,那个厢包里三根金步摇叮咚作响。

    到了兰州境,就是官道了,土狗拿骆驼去换了几匹快马,又把姬无霜的行李一股脑儿的扔到林寻的马上,包括那个装者金步摇的厢包。林寻假装抱怨了几句,除了姬无霜笑眯眯的给了一巴掌之外,也没什么大碍。

    林寻乘众人上马不注意时,扯出一根金片插在靴子里。

    通常土狗都是那个每天起来最早的人。

    此时的土狗憨厚的脸上直冒冷汗,楞了半天,吼出一句脏话。姬无霜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看了看地上的短成两截的麻绳,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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