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仿佛在极力驱散房间里浓浓的血腥味。

    厉锦程感觉很刺眼,抬手遮住眼睛,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并且还绑着白色纱布。她竟然没死!

    昨天的事情,一幕幕,像闪电一样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三十岁的生日,安静得一如七岁以后的任何一个生日。但她心里却莫名觉得恐慌,她忽然想不起来,这三十年,有什么值得她回忆的事情。她努力去回想,发现什么也没有。

    冷漠的亲情,虚伪的人际关系,混乱的私生活……这一切都让她绝望。

    她更不知道以后的人生,她应该怎么度过,如果只是重复一遍过去的三十年,她觉得她现在去死,跟她再过三十年去死,没什么分别。

    当她想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浑身轻松,像卸下了一个重担。她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带着厚厚的面具生活。

    她想在死之前,去做点什么。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温言,想到她,她心里一阵温暖,甚至有种流泪的冲动。

    她不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具体情形,只记得是在一个很大型的时尚paty上。

    paty上大多数女人一如既往地都在极力炫耀,房子,车,整容,男人……温言是最安静的一个,后来她们交往这么久,也证明了,她是个最好的倾听者。

    温言主动向许多人递送名片,介绍自己的工作,大部分人一听“形象顾问”这个词,都嗤之以鼻,她也只是笑笑。

    “厉小姐,你的外表很光鲜,但你看起来并不快乐。我们的形象服务,是从一个人的内心开始,引导顾客了解真正的自己,把自己的内在展现出来,与她外在的形象最大限度的契合。一个快乐的女人,才是真正美丽的女人。”

    “你直接说我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不就得了?”

    “既然可以金絮其外,为什么不把金充入到内里,这样就能金絮其中了?一个人只有内心和外在达到最大契合的时候,才会真正快乐。如果你不快乐,你确实是徒有其表,是对你的美貌最大的浪费。”

    “……”

    “……”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聊得并不是很愉快,却触动了她。厉锦程保留了她的名片,从此以后,她就像不愿长大的小孩依赖母亲的怀抱一样,依赖着温言。

    在她临死之前,她最想见的人,竟然是温言,一个连朋友也算不上的人。

    她很意外,温言会邀请她去家里,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同一天生日。去了温言家里,她才终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家庭温暖。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暖。

    想起这些,厉锦程眼睛湿湿的,这样的温暖,让她坚定赴死的决心有了片刻的动摇。只是,回到这栋久未居住的别墅以后,冷清孤寂的氛围又让她绝望。

    后来的事情,她不敢再想象,那种频临死亡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让她周身感到阴森寒冷。

    厉锦程摇了摇头,吃力地爬起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走出里间卧室,看到外间沙发上躺着两个人,竟然是凌锋和温言,两人中间隔着茶几,却是相对侧卧躺着的睡姿,蜷缩着,像婴孩的睡姿。她返回卧室,拿了手机,把他们睡觉的样子拍了下来。

    拍摄的声音,惊醒了凌锋。他立刻坐起来,表情瞬间变得冷峻,“不好好睡觉,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厉凌锋,你在我家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差点忘了,你厉锦程最擅长的就是装傻装天真。拜托你以后少装一点,装得时间长了,就真的只会做出这些愚蠢的事情来。”

    温言听到他们的争吵声,立刻醒了过来,起身坐起来,背靠着沙发,看着这两个怪物一样的人。

    “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让我看着烦。”

    “你以为我想看到你?我警告你,这种愚蠢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下次没人会大半夜跑过来,你真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

    凌锋边说边起来,气冲冲地要走。

    厉锦程同样气得吹鼻子瞪眼,恨不得一口要死他。

    温言看得惊呆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在厉家的家宴上,他们表现不还是挺和睦的吗?

    “温小姐还不走,愣着干什么?”凌锋朝着发愣的温言大叫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温言,别走。”厉锦程像小孩一样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眼泪开始流下来。

    温言扶着她,把她送回卧室,“我不走,这几天就在这个大别墅里办公。”她边说,边一手划了个半圈,逗得厉锦程咧嘴一笑。

    身后的凌锋,被完全忽略,看着她们的背影,气得不行,只得坐回沙发上。

    厉锦程躺回床上,一直流眼泪,拉着温言的手不肯放开。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温馨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

    温馨一大早带着纪晓涵去她公寓,竟然发现没人,吓了一大跳。温言只能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

    电话里,温言感觉到温馨声音哑哑的,像是哭过,并且听到纪晓涵“呜呜”的哭声。

    “温馨,你怎么了?是不是跟纪星宇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才好……没什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言看了看厉锦程,犹豫了片刻,只能先转移话题,“晓涵怎么哭了?你把手机给她。”

    “妈妈……妈妈……呜……呜……”纪晓涵在电话里哭个不停。

    “妈妈不是在身边吗?晓涵乖,不能哭了,你哭妈妈就更难过了。”

    安慰了半天,电话那头还是哭声一片。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厉锦程感觉到她在为难。

    温言两头难,这边一个要死不活,那边两个哭哭啼啼,她这个周末,可真是精彩啊。想了片刻,“我让她们到你这边来,你会不会介意?”

    厉锦程很害怕一个人,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太安静了,她昨天见过纪晓涵,也喜欢得不得了,“那谁去接她们?”

    “你别管了,我去想办法,你先躺会儿,我们去给你准备早餐。”

    温言帮她盖好被子,把窗帘拉上一半,这样光线不会刺到她的眼睛,走出了房间。

    沙发上的人,双手抱胸,看着她走出来,这眼神,真的让她有一种被凌迟处死的感觉。

    “凌先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温言尽量保持声音平和。

    “做什么?”

    “让程特助帮我去接个小孩?”

    “你女儿?”

    “差不多吧,她现在哭闹得厉害,我把她们接到这边来。”

    “他们自己不会来?”凌锋的语气说不出地味道。

    “不会,不然找你帮忙做什么?”

    凌锋看了她许久,终于拿出手机,给程启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

    “地址?”

    “我的地址你不是知道吗?”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跟他说吧。”凌锋已经很不耐烦,把手机直接扔给了她。

    温言接过电话,把地址告诉了程启。挂了电话,又把手机还给他。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温小姐都会脚踩两只船了!”凌锋冷言冷语,“不过,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千万别把我对你求婚这种事放在心上,免得让你为难。”

    他说完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直接下楼去了。

    温言被他的话刺得心口疼,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她追到楼下,看见他在厨房里做早餐。

    “要帮忙吗?”

    “不用。”

    “那你先忙,我去刷牙洗脸。”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有必要都向我汇报吗?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个不停。”

    “……”温言又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好吧,她这是在别人家里,先忍忍,就当他不存在好了。一大早就遇到这么多窝心的事情,她不停地深呼吸,深呼吸……

    洗刷完毕,温言回到厨房,看见凌锋一个人忙碌的身影,她最终还是不忍心,走过去准备搭把手。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还没走到他面前,他竟然就下了逐客令。

    她憋了憋嘴,出去就出去,她最不喜欢进厨房,还乐得坐享其成。

    凌锋炒了两个肉酱意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当她不存在一样。她说什么,他都是敷衍一两个字,最后她也懒得说话了。

    这顿早餐,吃得别提多压抑。

    温言匆匆吃完,看他熬了白粥,盛了一碗,端着白粥送上了二楼。

    厉锦程大概失血过多,面色仍然很苍白,吃了一碗白粥,才感觉有了一丝力气。

    “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我最讨厌医院。”厉锦程和昨晚一样,坚持不去医院。

    温言虽然知道她对心理医生很反感,没想到她对医院、医生也这么方感,难怪昨晚她提出要送她去医院,被凌锋拒绝了。

    “他其实还是挺了解你的,也很关心你。”温言向她讲起凌锋给她送蓝色妖姬的事情。

    结果,又刺激到了厉锦程,“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气,我活到三十岁了,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竟然是自己的弟弟送的,虽然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这个人有毛病,我让他别送了,他偏偏每年都寄到我公司,我还得配合别人装出幸福女人的样子。你说烦不烦?”

    原来是这样。

    “你有个这么执着的弟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他这不叫执着,叫偏痴狂,强迫症,而且是晚期。我保证你跟他多呆一分钟都会受不了。”

    温言想了想,有些想笑,讲起她和凌锋第一次在停车场见面时的情形。连厉锦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聊了会天,厉锦程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些。

    温言担心她体力不支,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下。之后便又回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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