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纠结的蹙眉决断道,“起来,边走边说。”

    可,烈风看了看纹丝不动的惊雷,只能无礼的出手拽住萧临的袍子,苦声哀求道。“王爷先看看再说吧。”

    话音一落,惊雷从怀里掏出好几封泛黄的信笺来,两手端正的呈上。烈风见萧临抱着沅羲,便径自起身帮其把那些个信纸都取了出来一一展开。

    “这是自七年前开始,王爷手底下的这个米商拿到的信件。”惊雷再将路上怎么遇见曾经打过数次照面的粮商的经过向萧临说了一遍,那人是见惊雷与烈风这两个萧临的贴身侍卫,才说出为何匆匆举家搬走的缘由。

    “王爷,七年前先太子举发您,使您被关内廷司,当时王妃步氏从奉松寺傅姑娘处拿到了您的私印,以移花接木偷天换日之法将罪名安在了先太子的头上。之后王爷您便与商贾之间断了些时日的联系,可这粮商却说您的信件您的指令从未间断过,在那期间不仅将私印的图案换成了这纸上的兰花草模样,还更换了联络的地点,并且下令但凡收到以前私印的信件时先照办后知会。最后再以兰花印的指令作为最终的命令。此法虽然周折,但由于当年先太子一事商贾们都认为这是王爷的万全之策,而且私信上的字迹与王爷以前的别无二致,故而这些年来他们其实都是按照兰花草印的密信行事的。”

    惊雷一口说完之后,又顿了顿接着道,“属下擅自看了一眼兰花草印的密信,上面的命令皆是让商贾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的同时暗地里却悄悄转移了大周百姓的口粮。”

    是以,这才是上官遥君忍了五年才行动的最终缘由。她在利用当时从他手中得到的权利,一点点的挖空了平都城。做垮了一半的大周国。

    萧临抱着沅羲踉跄后退直到扶住案桌才得以稳住重心。

    姜国云樽宫一事尚未平息安定,她却将一大堆的烂摊子交给了什么都不懂的唐寅虎,然后随他一道来了平都。萧临虽知她此行目的绝非只为了萧玦和花柔,为了云初、宋西荷的仇。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妃、傅曲意甚至自己,都会在此行之后与她做个彻底的了结。

    可是结束之后,萧临便明白他和她就会咫尺天涯,而这几个月便是耗尽浮生的一场黄粱梦。所以,在萧临得知萧玦在祭坛处决他母妃的那天,他就知道她动手的日子来临了。

    这一路,他愿意陪着她,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情,烧杀抢掠什么都好,只要她想他就愿意陪着她。只是血液亲情不可舍,他做不到亲眼目睹心爱之人对生他养他的母亲狠下杀手。

    于是,萧临生平第一次想做一次不孝子、懦夫,什么都不管什么不都顾了,让她放弃自己也放弃。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结果,遥君拒绝了,一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她既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其实,那一箭萧临该是庆幸的,因为上官遥君给了他救母的机会,如若她的那一箭直接射去点燃她母亲,那么他的母亲就不会只是烧伤那么简单。

    萧临想,纵然她再狠再恨,她依然是月光下噙着泪花的那个感性的女子,饶是她再毒再无情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只是,看着那一张张泛黄纸签上的兰花草印,让他不得不又再次想起她漠然转身时眼里那厚厚的一层冰霜,为了仇,她竟拿捏住了万民的性命。

    ……

    翘楚施针结束之后面有不善,连唠叨的叮嘱都没有。

    遥君弯了弯嘴角径自理好袖口。“怎么,我是要死了所以你这么不高兴吗。”

    哪知,闻言之后的翘楚竟是黑着脸转过头来,咬牙切?道,“我现在倒巴不得你卧床不起!”

    “什么意思?”遥君本能的拧眉问道。

    翘楚重重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你报仇我不拦,但其他人是无辜的,你让姜国堆满了粮盐烂大街,而大周的百姓却是这大雪天里饥寒交迫。

    里面可有好些像沅羲一般的孩子啊,你好歹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任性呢。”

    被人这么骂着上官遥君也不觉着冤枉,但她奇怪的是翘楚怎么知道,按理说那些商贾都已经撤出了平都,纵使萧临要查都得耗上好几天,可这向来不怎么关心天下民生政事的翘大神医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们在来平都的路上,遇见了离开的商贾,恰巧又是惊雷与烈风认识的。”冷言算是解释了个一二。

    这下遥君便沉默了起来。

    翘楚还当她是因为自己知道了,所以觉得羞愧,刚想再说几句,劝她赶紧把米盐都调回来的时候,却听见她喃喃的叹了一声,“这么说,萧临已经知道了。”

    “怎么,你也怕他知道吗!”翘楚当是越来越气,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遥君?子斥道,“你怎么越来越缺德了,也不给沅羲积点阴德。”

    上官遥君见状当即就愣了,怔怔的看着气急败坏的翘楚,噗嗤一下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翘楚莫名问道,“你还有脸笑,你笑什么?”

    “笑……”她缓了缓,眼角带湿看着他,答道,“我觉着你越来越像宋西荷了。”

    翘楚,“……”

    默了半晌,翘楚拂袖侧身,嘟囔着,“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遥君扯了扯嘴角,合着狐裘又朝椅背靠了靠,这才淡淡的答道,“我虽给大周这头牛放了好些稻草,但最后一根是花柔放的。”

    闻言一滞,“什么意思?”翘楚急问。

    她懒懒的偏头看了他一眼,“花柔是真的步凉。当年她杀了我爹,后又借我的手杀了萧正孝,前些日子自己亲手了结萧玦,跟着剩下的就是我和萧临两个人。你认为这个女人什么都没有就敢摊牌跟人斗吗?”

    “所以呢?”在阴谋阳谋上面,翘楚自问没那么多脑子,只能不停追问。

    可遥君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从旁摸了摸杯子可刚一拿上手就被翘楚抢了去,严声道,“你把话说完了再喘气儿!”说着,他自己把一杯水全都喝了干净。

    遥君不禁宛然,自从昙静庵以后翘楚对西荷有了愧疚,又有了沅羲这个干儿子,再见她时可就没了以前的热情。曾经那个哭天喊地说爱她的男人,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她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花柔应当对我和萧临的底摸得彻底,知道我暗中握有大周商贾的这条线,也知道这些年我差不多掏了他们整个国库。可是,我行事隐秘一直不曾发现就应当明白我做得自然不过火,但显然花柔是打算先对萧临动刀子,故而几个月前才会冒了我的印鉴萧临的字迹开始给那些个商贾假传命令,才造成今日平都城的凄凉。”

    听了这席话,翘楚松了口气,到底觉着上官遥君还没有太草菅人命,但转而想了想又不太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花柔几个月前就开始冒用都知道。”

    遥君瞟了他一眼后立马就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打算再多说,翘楚却不打算罢休,可还未等他凑上前去呢就被冷言整个儿扛着出了门。

    房门合上,屋里也已经烧起了两个火盆暖烘烘的,让铺天盖地的睡意再一次袭来。但上官遥君偏闻着一丝冷香强打着精神缓缓睁开眼来,从窗桓边上小小的缝隙朝外看,那里一枝红梅正好多出了几个花骨朵来,在纷纷白雪之中傲然。

    以前,她确实没有任何喜欢的花草,可近些年来许是因为自己身子的缘故,愈加的喜欢寒冬里的梅树,“娇梅独傲寒雪风,君兰寂展优雅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遭梦醒,上官遥君带着司徒武与冷言一道敲响了镇国侯府的大门,府里的管家称傅景渊不在。

    遥君冷声道,“我找傅曲意。”

    呃?

    原本应当是先通报的,但上官遥君的气势实在太慑人,迫使管家一路领着他们朝傅曲意出嫁前的闺阁院子去了。他一路走倒也不忘提醒,说是傅曲意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直说可能陪不了贵客太久。

    结果,一进那院门时傅曲意一身大红的精致绣裙套着白色的狐裘斗篷,妆容娇媚发髻丝丝不乱头戴九环凤钗,拢手站在廊下,吟吟浅笑翘首以盼。

    但听门外嘈杂的脚步声还惊喜的伸长了脖子,然而入目是上官遥君的那张脸时她又不禁后怕的往后退了退,扶着柱子支撑着身子,眼中浓浓的失望不言而喻。

    上官遥君徐徐走上前去,嘴角一勾不禁问道,“睿王妃这是在等封后的圣旨吗。”

    宫宴上的嘲弄,睿王府前的一巴掌,还有这张令人憎恶的脸都让傅曲意难以忍受与之相对,若非自己已经不能使枪只怕此刻就已经跟她动起手来了。

    傅曲意剜了她一眼后转身就要朝主屋走去。

    但,遥君从厚重的狐裘下伸出一只脚来,很是不客气的将其绊倒,又在傅曲意快要摔下去时一把将其扶住。

    她弯腰对上十分惊慌的脸,凑到傅曲意的耳畔道,“十里红妆百花铺道,你要的可是这样的盛景?”

    傅曲意猛然转过头来,红着一双眼怒斥道,“上官遥君你虽为姜国权相,但我亦是大周王妃不日之后的皇后,但请你顾忌大周与姜国之间的盟约速速从镇国府中离去,今日之事我便不予追究。”

    啧啧啧。

    眼中不禁浮起嘲讽之意来,上官遥君想不到她傅曲意的梦还没醒呢。她松开傅曲意的手臂,转而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猛然扳了过来对上自己的眼睛。

    “傅曲意,我原本是想让你看一眼十里红妆穿一次湛金的凤袍再死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脑筋动到了沅羲的头上。介于现下时局突变,我只能提前将你从梦中叫醒了。”

    傅曲意挣扎着打掉遥君的手,往后大退了好几步,嘴角一扬大声道,“萧沅羲是我夫君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是我大周的人大周的世子,上官遥君你别管得太多!”

    唰。

    遥君转身从司徒武的手中抽出剑来指向傅曲意的胸口,眸中狠厉一闪,“傅曲意,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我是谁吗,我的儿子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带走!”

    什么?

    什么叫做他是谁,什么是他的儿子?傅曲意尚来不及问清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走上前的司徒武与冷言三两下的绑着扛走。

    遥君路过畏畏缩缩躲在院门外的管家身旁时,仍是好心的提醒他赶紧去通知该通知的人。

    再出镇国侯府时,平都城里已经闹翻了天。

    萧临调动手中的兵马对隐匿在平都城里城外的姜国人进行扫荡、生擒。其实这就是遥君当初胁迫霍笙让萧彧不得参与其中的缘由。

    她手里有兵萧临没有,自是她占了先机,可是没想到是傅景渊又再一次倒戈把兵符交了回去。后来从传来的密函中才得知,当初萧玦以傅曲意把萧沅羲交给汴梁这一事警告傅景渊,萧临与上官遥君定不会放过他的妹妹,所以为了保这个作死的妹妹傅景渊答应助萧玦坐上皇位,但前提也是不许他斩杀萧临。

    许是知道了他这点良心,萧临才去镇国侯府见他,估计也是承诺不会动傅曲意才又让傅景渊重新归到了他的一方。

    一行人朝着锦轩宫而去遇上搜查的官兵,上官遥君就大大方方的将她姜国丞相的身份印鉴亮了出来,然后继续堂而皇之的来到锦轩宫的门口,得了萧临的命令顺利的踏了进去。

    不过,从正门走向御书房的路上,遥君却硬生生的在金銮殿前停驻了脚步,她拢手变了方向,临了还道,“让萧临来见我。”

    禁军,“……”只得留下其他人跟随,其中一个快步跑向御书房。

    从城中官兵处得了消息也朝锦轩宫赶来的萧彧,一身戎装手持利剑见着已经坐在金銮殿金阶上安然瑕寐的上官遥君时恨不得冲上去一剑杀了她,然而他刚一拔剑却被一身玄服的萧临拉住。

    从麻袋中被放出来的傅曲意见着萧临来了,一脸欣喜,顾不得早已花掉的妆容凌乱的发丝,蹦蹦跳跳的朝着萧临跳了去。

    斜卧在金阶上的遥君撑着头睁了睁眼,许是见着那蹦跳的身影有些碍眼,便给了冷言一个眼色,于是冷言转动了手腕挥起细长的剑走下阶梯,众人还在惊愕甚至出声大叫时,傅曲意身上的绳子却断了。

    这一幕也将傅曲意吓得腿软当即倒在了地上,末了还不断的朝萧临匍匐的爬了去。

    她轻笑着扶着司徒武慢慢起身,长身玉立侧身站在金阶之上俯身看着殿门前一张张愤怒的脸,始终都是萧彧沉不住气,挥着剑大嚷道,“上官遥君你竟骗本王夫妇,害我王妃郁积病倒床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上官遥君笑了笑,爽快的答道,“好。”然后又将视线转向一脸悲戚的萧临,“不过,在此之前我得与大周国未来皇帝陛下做笔交易。”

    随着她的语落,冷言立即将自己手中的兵器扔到了萧临的脚下。

    “姜国随时随地都可派粮解大周百姓之困,但是我需要睿王您亲手杀掉您的王妃傅氏。”

    刚刚才爬起来的傅曲意又跌了回去,萧临眸光亦是颤动。

    良久之后他才哑着声调问道,“你真的要拿天下百姓的命来复仇吗。”

    她嘴角一勾,眉梢轻挑,“那又如何。你忘了吗,这本就是你我之间的约定。”

    萧临拧眉疑惑。

    遥君却提醒道,“三年之约你我曾赌了一条命,天下的命!”

    彼时她还是步凉,撒泼用计精灵古怪非得与他协定三年之约,哪怕身中茴梦香之毒也不忘继续打赌。

    “赌什么?”

    “一条命。”

    “谁的?”

    “天下的。”

    “好。”

    ……

    “萧临,用傅曲意一条命换这天下的,这笔交易你不做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沿着金阶下了几步,狠厉的看向傅曲意幽幽道,“当年萧正孝下令杀我,但萧玦本意是想桃代李僵用烧焦尸首蒙混过关的,却是傅曲意早早下了毒手,早在起火以前就误杀了云初。云初本来可以活的不用代我去死,而傅曲意也早该得到应有的报应,却是你萧临,重情重义这个舍不得那个杀不得,这个情欠了,那个来世再还。花柔有一句话说对了,一切的起因都是你,所以……”

    “所以,我死。”萧临淡然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惊得一群人一阵慌乱,到底是离他最近的傅曲意冲上去握住了剑锋,不停的摇头道,“不要啊临哥哥,您不能死。”

    “九哥,您疯了吗。还有……”萧彧抬起头来,一脸复杂之色,方才上官遥君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明白,也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所以哪怕眼前的这个只手遮天的上官遥君多让人厌烦,他却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看着剑身上滑下的滴滴血红,上官遥君缩回踏在下一步金阶上的脚,吞咽着喉中的唾沫别过脸去发出一声冷哼,“萧临这么痛快的死法,你愿意我可不同意。少做些无用的事儿,除了你亲手杀掉傅曲意,否则你就派兵踏平姜国吧。”

    “遥君。”萧临红着眼眶问道,“我们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闻之,她失笑出声,“我们?”转头凝视而往,“自一开始你便是你,我就是我。你与傅曲意才是白头不相离。”

    “哈哈哈。”始终握着剑的傅曲意突然笑出声来,她恍然大悟的看向台阶上的她,“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姐姐……你记住今日你说的话,曲意死在临哥哥剑下你就得履行承诺救我大周百姓。否则,你的儿子萧沅羲将终其一生为奴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傅曲意你!”上官遥君怒看向一把拖过长剑往自己脖子上放的傅曲意,她竟又一次把这么重的诅咒放到了沅羲头上,“冷言,拦下她!”

    不单单是冷言连回过神来的萧临也用力想将傅曲意一掌推开,但他的右手显然使不出那么大的力竟是千钧一发之际冷言一个飞脚猛踢将傅曲意踹到了人堆之中。

    这一口气尚喘,目光再转向金阶之上的人时,却见上官遥君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而身旁的司徒武正欲再一次挥着匕首插向去时,萧临也不知是哪儿的力气,急急将手中的长剑往司徒武的方向掷了去。

    司徒武偏头躲过,冷言已冲上前挥拳相搏。

    萧临几步上前一把将遥君抱在怀中,冲着还未缓过神来的人失态大嚷道,“太医,传太医。烈风,快把翘楚找来,快!快啊……”

    第一次见到这么仓皇失措的萧临,上官遥君竟不适时宜的笑了起来,她伸出满是鲜血的左手抚上他棱角清晰的脸颊,涩涩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她。”

    闻言他抱着她的头使劲摇,泪水重重砸在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上,哽咽道,“如果,杀了我母妃,杀了她,杀了天下,杀了所有人你就能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话,我舍得,我真的舍得。遥君我舍不得是你,那五年我过够了,我愿意用我一生来生所有的一切换我们一次重新相遇的机会,无论你是步凉是云初还是上官遥君,我萧临生死都不会再放开你。遥君,想想沅羲我们的沅羲,别舍下我们,别再扔下我们……”

    傅曲意满脸泪痕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一动闭上双眼默默的转过身去。

    ……

    司徒武被冷言生擒,这才得知他早在被押云樽宫时被苏桓和花柔收买,苏桓答应手握姜国权力的时候会封司徒武为大将军世代功勋,所以得知司徒武要陪上官遥君到平都时,他就得到了指令全力配合花柔。

    而最近一次花柔给他的命令是,在上官遥君要杀傅曲意的时候提前杀了她,这样上官遥君可就是死不瞑目,花柔报仇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司徒武没想到的是上官遥君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指使萧临杀傅曲意,所以他做了一件事就是在匕首涂了毒,重伤上官遥君之际又以她的命作为要挟全身离开锦轩宫。

    可往往都是计划不如变化,上官遥君在中了他一刀后居然还有力气给了他一脚,让他失了机会没能及时制住她。

    面对酷刑,司徒武只得交待了花柔的计划,说是打算先杀上官遥君,之后再以米盐作为条件让萧临自愿跟着她走,任其宰割。

    算盘打得很响却始终少了一点运气。

    翘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合着大周国里所有医术高超的御医一道才将上官遥君从鬼门关那儿把她拉了回来。

    只是。

    当翘楚瞧着半躺在榻上一脸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散走的上官遥君时,一把将医袋摔在了地上懊恼的捂着脑袋蹲了下去,毫无形象的大哭了起来。

    遥君虚弱的扯了扯嘴角,“救不了就救不了吧。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至于做没做好,他们应当不会责怪我的。”

    “你……”翘楚偏起头来,“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

    神医又如何,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上官遥君可不就清楚自己的身子吗,这些年来每年的冬天睡的时间是越来越长,如今中毒翘楚却不敢用重药,闭眼可不就是迟早的事儿。

    她的妥协让翘楚更是哭得凶猛了,牵着沅羲刚走到门口的萧临怔了怔,见许久不动沅羲抬头看了看他爹,然后挣开他的手自己大步迈了进去,又冷冷的看了一眼这没什么出息的义父,便朝着已经扬起笑容迎接他的娘亲。

    沅羲似知道自己的娘亲受了伤,也没像往日那般毫无顾忌的扑来,只是乖顺的偏头把脑袋搭在床沿边上,好让遥君轻柔的抚着他的小脑袋瓜,而他则扭着身子笑嘻嘻的摆弄着手里的小木剑,指着上面被划花的字道,“遥、君。”

    翘楚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对母子本已经小点的声音哇的一下又开始了。

    门外跟着萧临而来的惊雷和烈风互望一眼,擅自就钻进了屋,然后一人一只胳膊毫不怜惜的将翘楚给拖了出去。

    遥君的目光总落在门口那,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了那只艰难迈进门槛的脚,时光虽匆匆岁月却不曾在那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还是大雪纷飞下的傲骨寒梅,还是一身薄衫信步走来牵起衣角的绝代风华。

    萧临走到她跟前慢慢的蹲下身子,抱起沅羲拉起她的一只手,浅然一笑,“想吃什么,我给你和沅羲做。”

    她像是等了很久似的,毫不犹豫的就答道,“面。”

    “好。”他抿了抿嘴又偏头捏了捏沅羲的脸蛋,问道,“沅羲呢?”

    “面。”

    噗。

    真是个省事儿的孩子,遥君抬起手来摸着沅羲的头,看着看着就越加的模糊起来,当真舍不得。

    虽说这母子俩都只吃面,但萧临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须知未来的皇帝撩着袖子在御膳房里亲自劈柴烧火炒菜煮饭是万年难得的奇景,尤其身边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绝世的人儿,更是让瞧的人不自觉的笑了出来,稀罕极了。

    在上官府时沅羲的生辰被破坏,趁此机会遥君便让萧临帮她滚了三个红鸡蛋,然后亲自放下了锅,一人一个。

    一家三口吃着饭的时候,萧彧来过,萧临更破例出了门跟他说了会儿话。许是已经清楚所有的事情,萧彧再看遥君时的眼神时又回到了当初无比崇拜亲近的样子,不过里面还是多了些歉意。

    饭后,从御膳房回梅临殿的一路,萧临想抱遥君奈何右手只能轻拿,最后只得一人拉着沅羲的一只手,三人慢慢的在雪地里漫步。

    月色明亮映在地上更是明亮,自与阳州的阴冷不一样。

    “还没找到花柔吗?”

    闻之一怔,萧临摇了摇头安抚道,“你好好养伤,不用担心。”

    遥君嗯了一声,然后忽然盯着远处的钟楼,问道,“萧临,你放过天灯吗?”

    当即萧临就命人做了好些五颜六色的天灯来,原本还有些睡意的沅羲立马精神了,围着那些忙碌的宫人边上歪来歪去的瞧清他们怎么做的,然后又跑去拉着萧临一个劲儿的指了指。

    他偏头笑着对遥君解释道,“沅羲是让我们陪他做一个。”

    “好。”既然是儿子的愿望,遥君自会满口应下,她特地在所有的颜色里面挑了个白色,沅羲好似有不同的意见,但眼珠子转了转就赶紧去拿竹块和浆糊了。

    遥君让人送来了笔墨将沾上墨的笔给萧临递了去,“天灯上面是要写愿望的,你代沅羲写一个吧。”

    萧临接过笔,将笔杆捏了又捏眉头更是如山壑一般的皱在了一块。他当真不知该写什么,只怕写什么就不灵什么……

    就在他放下笔重重一叹之际,沅羲却一把拉着他的手往砚台里放了去,然后再一个巴掌朝天灯的一面纸上印了去,印好之后又如法炮制拉着遥君的手又印了个,最后剩下的两面他嘿嘿的印了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上去。

    看着白纸上面的四个掌印,萧临与遥君相视一笑,均抬起干净的另一只手宠溺的抚向沅羲的脑袋,三人一道燃了火,松了手仰头看着那一盏小小的天灯在五颜六色的大灯中缓缓向着天际飞了去。

    也不知是谁对着那些天灯许了什么愿望,三日后冷言捉到了孟逸云,萧临按照遥君说的将孟逸云悬吊在了平都城的城门前,所以,花柔出现了,她带着司徒武剩下的那些兵马誓死要救出孟逸云。

    可兵力悬殊结果一目了然,花柔自是被笑作自不量力。她骑坐在马上,兜帽下的她抬头朝高挂许久冻得脸色发紫的孟逸云看去,寒着脸朗声对城墙上的人道,“上官遥君,你想不想要上官云初的尸骨了。”

    遥君闻言,双眼一眯精光微露,抿嘴不答。

    花柔又道,“傅景渊一直以为解语山里还葬着上官云初,却不知我早就让人把她给挖了出来。我拿一具骸骨换孟逸云,你答是不答应。”

    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旁人只当心狠如上官遥君怎会同意,结果她却看向身旁的萧临。

    萧临点了点头,让人缓慢的放下了孟逸云。

    花柔在城下将孟逸云接住,着人赶紧拿来暖炉用厚重的斗篷将其紧紧裹住,她甚至不顾此时此刻已身处城墙上的弓箭手的射程范围,脸上的慌张和焦急是那么的明显。

    “如果当初你没有设计她,以她的聪慧应当可以站在你的身旁。”

    萧临一把将上官遥君揽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厉声道,“没有如果。”

    “嗯。”遥君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侧头看向花柔怀中慢慢恢复知觉的人,无奈道,“所以只有结果。”

    “皇上。”花柔还是尊着孟逸云为皇上,看他脸色好转紧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松了下来,情不自禁的勾住他的脖子,翻眼瞪着城楼上的两人,咬牙切?的说,“皇上,我一定会帮你报这个仇的。”

    怀里的人轻轻的回抱了一下,转头喏了喏嘴才在她耳畔低喃,“对不起。”

    “什……啊。”

    花柔松开手,离开那略显冰凉的怀抱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处的匕首,再抬首质问道,“为、为什么……”

    孟逸云眼中划过神伤,抬起手来摸至自己的耳后一点点的撕下轻薄如翼的面皮,露出本来的样子。

    见状花柔一阵惊恐的摇头道,“裴年息,怎么是你,怎么是你。孟逸云呢,逸云呢……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

    面对城下的变故,城墙上亦是一阵唏嘘,萧临虽感觉出遥君早有准备,但从花柔嘴中听到裴年息的名字时仍是感到了意外。

    遥君缓缓解释道,“裴年息对花柔的身份有疑虑,便在我们攻打汴梁时就找了个身形与他一样的替代留在了阳州,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苏桓所杀。”

    那就难怪当初上官遥君要在苏桓的寝殿当场烧毁假的裴年息尸身,原来是为了掩盖那句腐尸的秘密。

    “那你早知道孟逸云是裴年息假扮?”

    遥君摇头,“裴年息一路隐匿在大周护送孟逸云的队伍里,他做事谨慎小心,确认熟悉孟逸云的动作表情后才动的手,我虽知他潜在花柔身边却不确定他装扮的是谁,直到萧玦的登基大典上我见到了他。易容术是他教我的,我自是能够一眼便能瞧出来,所以后来我所了解到关于花柔的一切皆是裴年息所探得的。”

    原来如此,萧临不禁又朝裴年息看了去,见他弯腰一把将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花柔,步凉抱了起来。他转身朝城墙上的遥君看了看,似是在征求意见。

    遥君微微的颔首之后忽然拧眉埋进萧临的胸口,拽着他的斗篷握紧拳头叫了一声“冷”,而后便晕了过去。

    翘楚一夜花白了头,他一片死色的走出殿外却一把拦住想着冲进去看遥君的萧临,他道,“她说她想回姜国。”

    “好。我陪她一道回去。”萧临一口应下,又推了推紧抓他不放的翘楚,怒然大喝,“你放开!”

    翘楚却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平和的苦笑道,“该是你放了,她说不想不舍。”

    萧临,“……”

    那一刻,萧临觉着眼中的一切都黑了,纵然天地一白能见窗外寒梅傲放淡淡冷香沁玉骨,可他仍觉着这世上再无美景可赏,再无事可恋。自古最伤不过是失去,最喜不过失而复得,可绝望却是再一次失去。

    大周事大周了,姜国的上官家还在,姜国的上官遥君就得回去。

    故而,遥君离开平都的那日,天际飘起了鹅毛大雪,城门前沅羲有所感知的一个劲儿哭闹抓着遥君不放手,任谁都拉不走劝不动。

    上官遥君捂着嘴仰面而泣。

    “娘亲,不走,不走!”

    站在马车边上翘楚泪流满面的转过头将头死劲儿的磕在车辕上,一遍又遍。冷言默然低下头,难以呼吸,立在沅羲身后的烈风与惊雷还有一干宫人们都已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听着沅羲一声声的哭喊一声声的乞求,“娘亲,不走。”

    遥君抹掉泪水蹲下身来,低头取下脖子上那个玉坠子挂到了沅羲的脖子上,随即捧起那张小脸,她想笑,就像她父亲那样在沅羲的记忆里留下一个温和浅笑的她。

    只是,她原以为早就流干流尽的泪水这一霎那止不住的往外涌,让她都不能好好的记住儿子的样子。

    遥君用指腹擦着沅羲脸上的泪水,“沅羲,不哭。”

    “娘亲,不走。”

    将孩子一把揽进怀里,哽咽道,“沅羲听话,陪在爹爹身边等娘亲回来。”

    “不走。”

    连孩子都骗不过的谎言,让上官遥君挫败的坐在了雪地里。

    呜咽一片的城门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一身黑衣的萧临扬起积雪停在了他们母子身边,他纵身跳下马来,强行将沅羲抱进了怀里任其儿子不停的踹打他。

    萧临紧着怀里的沅羲,又一把将遥君扶起身来,沉声道,“说话算话,我父子等着你。否则上天下地我都不会放过你。”说完,他红着眼眶带着眼底浓浓的忧伤狠心背过身去,厉声道,“走!”

    遥君下意识的抬手朝他们父子伸了伸,可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终究一笑又收了回来,轻声叮咛,“保重。”

    那一日是平都城里百年难遇的一场大雪,听说除了南城门外的一行人,家家户户都紧闭了窗门没有出去。也听说,那一日有一个女子穿着单薄大红的嫁衣,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曾经的睿王府,那一路留下延绵的鲜血,浸染了皑皑白雪远远瞧去就如十里红妆的绚烂。

    半年后,姜国丞相上官遥君英年早逝,随着她的离去也结束了上官一族对姜国王朝的统治地位。一个月后,苏桓被大将军王唐寅虎砍死在了正殿的龙椅上,唐寅虎龙袍加身坐上那把椅子,从此姜国的国姓改为唐。后来的人都说姜国的这个唐姓皇帝暴戾奢淫享乐,杀人掠抢为乐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内政不稳最终将姜国带进了末路;不过,即便如此,该皇帝却唯独对阳州城里东街街尾最后一处宅邸很是看重保护,每年除夕都会在那里的祠堂中度过。

    上官遥君死讯传出后的第三个月,裴年息带着上官丞相生前的最后一封手书来到了大周,大周皇帝萧临过目后,一句不问一句不说便封裴年息为大周丞相。

    第二年某日,据说是大周太子生母的生忌,曾经睿王府的奈何苑里灯火通明,仍是一身黑色劲装的萧临独自坐在满满菜肴的圆桌上,盯着原本热气腾腾的寿面一点点的融掉最后粘成了一个饼。

    他搁下酒盏起身又往膳房去了,和面揉面做今夜的第三碗面条。

    裴年息端着个盖着锦帕的漆盘走进了烟雾缭绕的膳房,他挥挥手扇了扇的呛人的烟味,恭敬的朝萧临做了一揖。

    萧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没让人进来。”

    裴年息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漆盘然后从怀中取出被一方小帕包着的东西,他递给萧临。

    萧临随手在身上抹了抹,接过之后打开来,手一颤差点把东西落到了锅里去,他看着那个已经被磨得绣线断裂发毛的香囊问道,“你在哪儿找到的。”

    “不是找到的,是某个人交予在下的。”

    那香囊萧临一直都贴身带着,可自从上官遥君离开平都之后,它也就不见了,那时萧临几乎翻遍了整个平都都没找着,竟不想是被她拿了回去。

    他心塞的摸着上面的“临”字,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但转而又想抬起头来带着寒意质问,“为何现在才给我。”

    裴年息超然一笑,正色答道,“因为到时候了。”

    眉头微蹙。

    “七爷已完成对上官家的承诺和责任,所以走时说,‘上官之名累此生,来世不入朱雀门’。那么微臣想代一位布衣的女子问一问皇上,您还有多久才能褪下您这一身的龙袍。”说着,裴年息转身揭开漆盘上的锦帕,上面放着的正是笔墨砚台和一道空白的诏书。

    萧临愣愣的将裴年息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看向漆盘最终在那人脸上一副得逞的奸笑里确认了怕一碰即碎的猜想。

    呵的一声轻笑,却已泪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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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小片段一:

    又到一年沅羲生辰,上官遥君握着把斧头蹲在门前左右不顺的看着在面前显摆的大公鸡。

    “萧临,这鸡怎么杀?”

    在膳房里调着蛋的萧临噙着隐隐的笑意偏头从窗口探出个头来,简略的答道,“用刀杀。”

    遥君扭头朝后翻了翻眼皮,“你爷爷的。”

    彼时静若处子的萧沅羲提着把菜刀走了过来,平静的一把捉住晃悠了一上午的鸡,扭着它的脖子用刀一抹,扔到了边上的木桶中任其扑腾。

    他眨眨眼,将刀锋带着条血边的菜刀朝他娘亲递了去,笑意温和。

    遥君恶寒的打了颤。

    彼时,萧沅羲年十二。

    二:

    满头白发的翘大神医给撑着脑袋一脸漫不经心的遥君搭着脉。

    边上坐一阵焦急的萧氏父子。

    “怎么样?”萧临问。

    翘楚皱眉,撩起自己的一缕白发来,“当年老子耗了半条命才把他们母子救下,两年前老子又熬白了头才把她命保住,现在你萧临又来!姓萧的,你多恨我能明说吗。”

    萧临紧张的蹙眉,一把将遥君揽入怀中,“到底怎样才能保遥君无恙。”

    翘楚白眼一翻,“把你阉了。”

    萧临嘴一抽无语凝噎。

    遥君朝满嘴胡说的翘楚一脚踹了去,“不就怀个孩子嘛,至于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沅羲蹲下身露出两个小酒窝朝他的义父道,“妹妹。”

    翘楚暗自啐了一口,好言道,“沅羲,我是你义父,别乱叫啊。”

    三:

    姜国灭,唐寅虎惨死的消息传来。

    遥君正与花架上的单面绣搏斗。

    萧临帮她剪了下灯芯,好奇问道,“为何你要将唐寅虎带在身边。”

    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眨了眨眼,反问,“你不觉得他跟西荷长得很像吗。”

    那张狰狞的脸?

    萧临默然,想宋西荷要听到了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四:

    对着摇篮中皱巴巴的脸,遥君十分苦恼。

    孩子哭了好久了,但她爹出门买菜了,她哥去私塾了,她义父采药去了。

    于是她娘把手指往红嘟嘟的小嘴里一放,果真不哭了。

    胜利大笑之际,孩子她爹却一脸黑的站在门口。

    都说爹疼女儿,果真是。

    许久不敢跟她大声说话的萧临,居然一把将孩子抱到她怀中,命令道,“喂奶。”

    遥君鼓瞪着眼睛吼了回去,“不会,你教!”

    然后。

    “像这样,把衣服解开抱着孩子,记得一只手放在脑后,接着你用手夹住……”

    转头之际对上喷火的凤目。

    遥君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啊?看过多少。”

    薄唇一勾,淡然答道,“平都城里的都差不多都看光了。”

    “萧临你……”

    转脸抱头俯身一吻让余音没在唇?之间。

    很好,会吃醋了,有点女人样儿了。

    五:

    大周皇帝萧彧,皇后霍笙带着大儿子二儿子小儿子。

    大周丞相裴年息,带着刚做好的木马。

    大周安享晚年的孙二贵,带着一脸笑。

    大周先皇的贴身侍卫烈风惊雷,带着冷颜冷语的冷言。

    神医翘楚,带着珍藏多年的美酒。

    在某年除夕夜??聚到一处禁闭的竹屋前,怅然心叹。

    但大周先皇萧临和上官遥君居然嫌他们太吵做年夜饭太麻烦,带着萧沅羲和萧颜夕跑路了。

    萧彧趁机问道,“翘神医,嫂嫂的毒怎么解的。”

    答曰,“以毒攻毒。”

    “甚?”

    “天下奇毒,茴梦香。”

    众人,“……”

    六:

    沅羲十七,私塾来新,女扮男装,一眼识破。

    姑娘年芳十五,慕名招婿。

    双手捧脸痴痴把人凝视,笑问,“娶我可好。”

    沅羲蹙眉,背过身去。

    姑娘锲而不舍,又凑上脸去,认真道,“我喜欢你。”

    沅羲剜眼,冷声答,“我不喜欢你。”

    姑娘点点头,颇为认同的道,“以后你会喜欢我的。”

    沅羲不耐起身迈腿往外走。

    姑娘一下扑倒抓住其脚,抬头仰望,“我家有良田两亩。”

    沅羲答,“我家有千亩。”土豆向亡。

    姑娘道,“我家有汗血宝马一匹。”

    沅羲答,“我家有千匹。”

    姑娘道,“我四世同堂福气多多。”

    沅羲答,“我双亲健在,有妹足矣。”

    姑娘愤然起身叉腰质问道,“你非得跟我比吗。”

    沅羲眼珠一横,反问,“你有什么比得过的吗。”

    “我……”姑娘哼的一声,“你没我丑!”

    沅羲瞪眼看着丑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女子,果真如他爹所说别跟女人废话,沉默是才是金。

    转身离去再不理纠缠。

    姑娘却在身后大嚷道,“萧沅羲,娶我可好?我叫顾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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