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们飞在半空之中, 召来了阴云和雷电,在云层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上洛的百姓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躲进了家中严严实实的关紧了门窗。所有人都猜到了,风雨欲来。
    *
    “你们都错了。”崇嘉上皇温和的笑, “人生最可怕的是死亡。”
    “死亡?”宫娥们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她们大多还很年轻,又在秋蝉宫内养尊处优,死亡对她们来说是十分遥远的事情。
    “当你死去,你生前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名利、权势、地位,这些都不再属于你,你纵然能带着黄金千两下葬,魂归冥府的时候,也依旧会是两袖空空。人世的爱恨情仇也在你死去之后与你再无瓜葛,爱你的人会逐渐将你遗忘,恨你的人亦会学着将你放下,活着的人会开始新的生活,而那新的生活中,不再有你的影子。等到你坟前长出青草的时候,至亲、挚友都将把你遗忘。”
    宫娥们停止了嬉闹,迷惑的看向了太上皇。她们再天真烂漫也瞧出了太上皇此刻眼中有严肃而又哀伤的神情。
    “陛下……”
    崇嘉上皇轻轻摇头,打断了宫娥们想要说出口的疑问。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和兄姊,那年我六岁,或者说七岁?死亡降临之前,我们一家人还坐在庭院里赏花赏月,那是个并不算美好的夜晚,虽花好月圆,但那时的我们并不珍惜。父亲在外有了别的女人,母亲与他吵闹不休,阿兄和阿姊那时候都想要世子之位,彼此之间亦是明争暗斗不断……如果我提前预知了死亡即将降临,也许我们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和解。可是那时都以为平淡的岁月还能继续很久,再怎么争执吵闹,也终究还能有时间去弥补。”
    有宫娥眼眶泛酸,这是崇嘉上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早逝的亲人。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每一个字眼中都能透出一股浓郁的哀伤。
    “所以说,死亡真是可怕啊……”这个年华老去的女人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不久前她小憩了片刻,说话之时侍女正为她梳理散乱的鬓发,而她清楚的在青丝之中看见了银光。她老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衰老的尽头便是死亡。
    “陛下,天衢阁前些时日不是送来了不少养颜添寿的灵丹妙药么?”有宫娥不解的问道:“陛下为何……”
    年长的宫娥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身为天衢阁主的养女,崇嘉上皇本可以凭借着丹药和灵宝让自己获得长生——虽然不死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她能拥有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以及更持久的青春。
    然而这么多年来,崇嘉上皇就好像是在故意和谁赌气似的,从来不碰那些能让她肌肤光洁如初、华发再生青丝的丹药。在天衢阁主面前她永远都像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女孩,她用小女孩的口吻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既然在阁主心中,不管她是鸡皮鹤发还是黄口垂髫都还是他的紫罗,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去维持自己年轻时的美貌。
    “我就是要用一副苍老的模样与你并肩而立。每年春天都有鲜妍明媚的花朵绽放,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她们比不上我。”
    这是崇嘉上皇曾与天衢阁主说过的话,至于她心中是不是真这样想的,没有人知道。总之她是个固执的女人,固执的任由自己老去,也固执的……任由自己死去。
    这时的她其实已经能隐约听到天边的雷鸣了,女孩儿们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还以为是即将打雷下雨,站起出门打算将晒在庭院里的书卷给收了。崇嘉上皇喊住了她们,说:“性命是宝贵的,如果不想白白丢了命,那就赶紧走吧。”
    “走?”女孩们面面相觑,“太上皇是要我们去哪?”
    这时已经有眼尖的宫娥看见了天际不寻常的阴云,也有人感受到了大地隐约的震颤,她们惶恐了起来,不安的情绪飞快的蔓延。
    “离开秋蝉宫,离开上洛城,去……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战争就要开始了,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云层中忽然有怪物扑出,那是长着巨大双翼的鸟妖,它振翅掠过流云朝着秋蝉宫扑来。
    秋蝉宫外有天衢阁主安排的弟子,他们平日里负责监视太上皇,更负责守卫她。自然是在群妖袭来的第一时间跳出来布阵,可是赶过来的妖太多了,好像藏在上洛城内所有的妖精都聚拢到了这里,他们突如其来的反动了全面的进攻,天衢阁的弟子根本抵御不住如此猛烈的攻击,很快败下阵来。
    与此同时天子带过来的军队也正在撞击秋蝉宫的宫门,宫娥们发出惊叫,求生的本能让她们什么都不想,转身就逃。这时候哪怕是再傻的姑娘都看出来了,一场劫难即将发生。天子这是要发动宫变,杀死自己的姑母。
    有忠心耿耿的宫娥想着带上皇一起走,却被上皇给拒绝了。她不愿意逃,反而还如同着魔一般为自己换上了登基之时穿上的衮冕,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了秋蝉宫最高的高台上。
    她在那里等着自己的侄儿。
    不,那其实也不是她的侄儿,那是她下令从民间挑选来的孩子,流着哪家哪姓的血她并不知道,反正那不是然渟家的孩子。
    她没有等太久,那孩子被一只鹰妖驮着,落到了她的面前,身上穿着铠甲,手中还提着长剑。
    几天前他被她所刺伤,伤口被妖术暂时治愈,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英武的将军,她注视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孩子。”
    守在上皇身边不肯走的忠仆们在见到天子手中的利剑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慌忙挡在上皇身边,试图以血肉之躯护主。
    但天子虽然拿着剑,眼中却并无杀气,而上皇也拨开了挡在身边的侍女们,一步步的朝着这个年轻人走了过去。
    他们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一切的交流都通过眼神。天子登基已经八年了,八年来崇嘉是他表面上的敌人,却更是他的师长。无需她开口命令,只需一个眼神,天子便懂了上皇要他做的是什么。
    长剑铮然出鞘。
    然而尚未及冠的小少年仍在犹豫,他看着手中的剑,眉头紧紧蹙起。
    就在这时,天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清鸣,是天衢阁主赶来了。在处理完阿箬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养女正在危难之中。
    他原本可以不来的,世上有那么多的女孩,然渟一族死了一个紫罗,总会有更听话更乖顺的傀儡。
    可是正如然渟紫罗从前是说的那样——这世上没有谁能代替她。
    寡情冷漠的阁主终于在这时显露出了惶急之色,他朝着然渟紫罗所在的方向伸手,好像是要抓住她,有好像是追悔莫及,想要挽回什么。
    数十只妖合力布下结界挡住了他,与此同时,然渟紫罗主动扑倒了小皇帝的剑上。
    是她自愿求死,可是在外人眼中看来,就好像是天子杀死了自己的姑母。
    “好孩子……”崇嘉上皇用最后的力气,悄悄的擦掉了天子眼角落下的泪,“别哭,之后的路……自己走。去、去吧,去将那些陈旧、腐向的东西……统统打破。”
    天子大吼一声,拔出了长剑。衰老的女人以一种绝美的姿态倒地,鲜血溅落如一幅凄艳的画。而天子用沾着姑母鲜血的剑指向苍天,高呼:“杀!”
    第149章 失踪的风九烟
    在罹都如野鬼一般游荡了约莫两天左右, 阿箬和银发聆璇终于是见到了除了他们之外的活人。
    那是几个人类修士和一只魔。他们厮杀在一块,如同荒野之上一场血腥的围猎,狼群扑上去撕咬体型庞大的鹿, 而鹿也会用形状狰狞的犄角奋力反抗。
    狼群是持剑的修士,鹿则是被他们围攻的某位魔尊。阿箬也不知道那究竟是魔尊中的哪一个,但银发聆璇说,从对方身上的灵力来判断, 那必然是一位魔尊。
    堂堂魔尊都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可见罹都之内的战事惨烈到了怎样的程度。
    那名魔尊气息奄奄,但那些追杀他修士看着也并不轻松,一个个的也遍体鳞伤。阿箬他们藏在一旁观战, 眼看着修士一方就要取得胜利, 然而就在这时那濒死的魔尊却忽然扬天长啸, 扬起了漫天血色尘埃,所有被尘埃触到的修士都惨叫着倒下,而那只魔则在尘埃散去后消失不见。
    阿箬与银发聆璇连忙赶上前去, 同族遇难,总不能救死不见——就算真想见死不救, 在罹都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想要打听点什么, 总得依靠眼前这群好不容易再遇上的人。
    银发聆璇抬手掀起飓风,吹散了血色的尘埃。那一群修士从半空坠落在地, 一个个狼狈不堪的喘着气。阿箬勉强能从他们身上的服饰判断出他们中有人来自于唳山、有人是云梦宫弟子、有人则是散修。
    “你们怎样了?”阿箬掏出了在担任太祝期间,从天衢阁手中拿到的灵药——天衢阁不擅长炼丹, 但天衢阁既然掌握了天机,那么这世上自然多的是想要从天衢阁弟子口中打听出自身命途的好奇之人。法宝、丹药、灵石,这些都是天衢阁门人卜算得来的报酬。而天衢阁的势力与上洛朝堂紧密交织,不少弟子都与皇亲国戚交往甚密, 逢年过节拿出几瓶他们用不到的丹药来送人也是常事。这样导致了一个问题的出现:上洛公卿贵胄因得了灵药而得以延寿,虽然不至于长生不死,但许多疾病都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寿数被人为的拉长,朝堂之上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苍苍然的白发,老而不死的怪物们裹在锦绣袍服之中,散发着衰朽的气息,却又牢牢的掌握着一个王朝最高的权力和最多的财富。
    阿箬身为太祝,上任时间虽短,但也有不少王公贵族来向她示好,天衢阁弟子赠与他们的丹药在权贵之间互相流通,平日里串门不带几瓶仙丹做礼物都不好意思来访。阿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拿到了好几瓶出自仙门的甲等伤药。她本人没什么机会用上它们,正好在这时拿出来。
    但那几人只是苦笑,“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们纵然留得这条性命,也终究是躲不过一死。倒不如……”
    有人眼神已经黯淡了下去,显然是有了求死之志,他们方才在于魔尊厮杀的过程中奋不顾身,就是希望能够死在对方的手中,求一个安宁。
    阿箬没想到这些过去威风凛凛好像能上天入地的修士居然也会颓丧成这个样子,仔细一问她才知道,原来罹都的情况在她走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了。
    首先是激烈的战斗接连摧毁了聆璇设在罹都的阵法,那些能够搅乱时空的法阵在被毁之后引发了灵气的混乱,阿箬是凡人感受不到灵气也不觉得这有多重要,但对于这些修士来说,灵气混乱就相当于他们的喉咙被人掐住,而在罹都这样一个地方灵气混乱,那就好比是人潜入水中然后被掐住了喉咙。
    更可怕的是不久之后修饰之间爆发了一场内斗。
    说到内斗,这倒是在阿箬的意料之中。罹都的那些修士来自不同的宗门,而不同的宗门之间有些是同盟,有些则是敌人,就比如说云梦宫与浮柔岛,那就是死对头。仙门之间结仇的原因多种多重,比如说某某派的长老杀了某某宗的大弟子、比如说某某门与某某宫争夺法宝而结仇、又比如说某某观与某某阁修建于同一条灵脉之上,每隔个几百年就要打一架,好比是凡人乡下里两个紧邻着的村子在旱年抢水源似的。
    阿箬早就意识到了这些矛盾的存在,也正是这些矛盾让她明白了,看似仙人们虽然看似高洁,一个个的顶着一张无欲无求淡漠出尘的脸,但斤斤计较起来比凡夫俗子还可怕。当初她还在罹都的时候,为了能让不同宗派团结起来一致对敌,没少东奔西走。后来她被风九烟送出了罹都,那时她就担心过不同宗门之间会再起纷争,不过风九烟那时已经成为了仙盟实际上的盟主,有他镇着,照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才对。
    可是风九烟失踪了。
    修士们告诉阿箬,风九烟就是那场内乱的祸首——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原本只是各自宗派的寻常弟子,虽然在宗门内部地位颇高,但不像那些长老一样能够参与决策。他们只是听从各自长老的吩咐,结果长老们忽然有一天就自相残杀了起来,风九烟则似乎是那场内斗的挑起人,那一战过后不少长老陨落,风九烟则消失的无影无踪。
    “罹都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论是魔族还是我们,都在之前的战斗中耗费了太多太多。他们的领袖魔尊曈不知为何忽然闭锁了魔巢,不再与他们联络,他们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于是各自分散;而我们也因为长老们之间的内讧而分裂,无法再组建成联盟。”
    “于是,我们便开始互相猎杀。”另一名修士接话。
    “我们在偌大的罹都中游荡,魔族若是看见了我们,会不惜代价的冲过来杀了我们,而我们见到了他们,若是实力比他们强,也会想方设法要了他们的命。”
    “不止是魔族与我们,甚至魔族内部之间也出现了互相残杀的局面。”
    “我们这边,同门之间也有类似的情况。”另一名修士冷笑着说道:“我们在进入罹都之时,各自带进来的法器也就那么几样,只有杀死别人,抢夺对方的法宝,吞食对方的灵力,才有机会活下去。”
    “呵,活下去?”有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冷笑,“我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罹都马上就要崩溃了,我们也会跟着一起死!”
    阿箬茫然的看着他们,也许是才到罹都没多久,她还不曾经历过他们的绝望,所以当他们一个个痛哭流涕的时候,阿箬反倒有种麻木的镇定,“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尝试吗?”
    银发聆璇之前已经向她解释了为什么罹都会毁灭,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里的灵气混乱的缘故,混乱的灵气会使罹都进入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就好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不过阿箬不知道什么是火山,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能喷火的大山,银发聆璇只好又向她详细的解释了一遍。作为历代太祝的耳珰,他跟随着那些巡幸天下的太祝去过不少的地方,曾经有一任太祝就曾出海,海底恰好就有一座巨大的火山,山顶裸露出海面,有如一座小岛,他们一行人登岛,看见了岛上的水如同沸腾一般翻涌,于是匆忙离开继续西行,后来他们原路返航时发现那座海岛的地貌已经大为不同,有一大半坍塌,岩浆凝结新生出了海岛的另一部分,岛上的植被全部被焚毁,没有任何的生灵幸存。
    罹都当然不是火山,虽然它也是存在与山上,是沧山山脉中的一部分。这里被封了七千年,之后又被天衢阁设上了一道新的结界,而现在混乱的灵气很有可能以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撕开结界,而在这过程中,所有停留在罹都的生命都因为承受不住那样的动荡而死去。
    “离开罹都,在爆发之前离开这里。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被阿箬问话的那名云梦宫弟子哭一般的笑着,全无半点传承自她宗门的优雅。
    忽然间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抓住了阿箬的手臂从地上坐了起来,“我认得你!我认得你!你是之前那个凡人女子!你是怎么离开罹都的,快说——”
    其余的修士也一瞬间看向阿箬,眼中仿佛有一团火被点亮。
    阿箬扒开了那个抓着她的女修,警惕的后退,而那名女修因为伤重的缘故,轻而易举的就被她推开。
    “我是被风九烟送出罹都的,要怎样出去,我也不知道。也许你们可以试着去找他,但能不能找到我不确定。我因为意外又被送了回来,现在也正在找风九烟。”她隐瞒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袖中还收着一截风九烟的枝条,凭着那根枝条她想要找到风九烟应该不会很难。
    可是,她并不打算说出来,这些人状若疯癫,她实在是有些害怕。
    “聆璇,我们走吧。”她转头对身边的银发青年说道:“别留在这了。”
    第150章 第一个愿望
    “你难道忍心看我们死在这里么!”就当阿箬要离开的时候, 有修士声嘶力竭的吼道。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阿箬回头看向他们。
    “去找风九烟……不,风九烟在哪尚未可知,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就算他没有死,说不定你找到他已经来不及了,何况风九烟、风九烟他也未必会愿意救我们……”这些人心中也是十分慌乱,半天都没想出一个适合的逃生之法, “这样吧, 姑娘,你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又回到罹都的。有进来的路就比如有出去的路,那条路在哪!”
    阿箬便耐着性子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是如何潜入天极阁, 如何与天衢阁主发生冲突, 又是如何误打误撞的弄坏了法宝天算, 而后通过天算来到这里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这群人听后面面相觑,唳山弟子向来与天衢阁交好,当即便怀疑阿箬是在扯谎, 其余几派的弟子倒是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和阿箬一样的猜测——天衢阁主果然是很早之前就盯上了罹都。
    罹都之内有“九问”出世的消息疑似是他放出的,罹都之外那一重莫名的结界设下之后, 这里与外界隔绝, 可是天衢阁的法宝天算却还能连通这里——这一条条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答案,他们被困罹都, 是天衢阁主一手策划的阴谋。
    “我早就看出那老贼居心不良!”有人愤愤的叱骂:“那老贼来路不明,行事诡谲, 偏偏又会故弄玄虚,在上洛唬得一群凡人将他奉为神明,我看他根本就是个丧尽天良的骗子!”
    “骗子倒不至于,天衢阁主的卜筮之术的确很准。”有人冷笑着开口, “但恐怕他虽然不是骗子,却是个野心家。上洛城中他已然控制了凡人中的天子与权贵,如今又设法将我们困在了离得远。诸位,我们都是各自门派备受器重的弟子,肩负振兴宗门的重任,我们要是死了——”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后果大家都猜得到。各个宗派的精锐折损于罹都,那么这天下就是天衢阁的了。
    “我们必需出去!”有人按捺不住一声怒喝,好像打算豁出性命去撕开罹都之外的结界,“绝不能让那老贼的奸计得逞!”
    “姑娘,”之前抓着阿箬胳膊的云梦宫女修这时再一次看向了阿箬,她似乎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从前的娴雅柔美,“我知道你害怕我们,不愿与我们同行,好,我们可以与你分开。只是姑娘你若是找到了妖王陛下,他也愿意再帮你离开罹都,那么还请你……”她深吸了口气,“请你联络云梦宫,让我宫中长老设法毁了罹都之外的结界,放我们出去。”
    阿箬垂眸看着这些虚弱的修士,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们。
    “姑娘,上苍有好生之德,你不帮我们,难道是真想让我们死么?”那女修急了,如果不是阿箬身边站着一个让她倍感威胁的银发聆璇,她恐怕会在一起扑过去抓住阿箬的胳膊。
    “我不愿意你们死。”阿箬说:“可是……”她皱了下眉头,“我记得从前就有谁和我说过,罹都之内的群魔一旦涌入人间,必然会掀起一场浩劫。从前罹都是有聆璇留下的法阵困住那些邪魔,现在法阵已经被破坏,那么,就只剩下罹都之外那一重疑似天衢阁主设下的结界能够囚住邪魔了。如果那重结界被毁,魔就会重现人间。”
    阿箬这番话说出口后,一时间静默无声。方才情绪激动的修士们没有一个反驳她,因为她说的确是事实。
    “可是为了众生,我们就活该去死么?”漫长的沉默之后,有人用一声嘶吼打破了这沉默,“我八岁拜入唳山远清长老门下,三十岁筑基、百岁结丹、三百岁元婴大成,从此之后云游四方行侠仗义,我一生斩妖除魔无数,走过不知多少村寨,救下了不知多少无辜黎民,可为何这个时候我却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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