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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夫人缓缓走到床榻旁,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蒙着面纱的叶红苏,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红苏姑娘可觉得好些了?”齐夫人柔声问着,又顺势掖了掖被子,看着叶红苏,脸上尽是担忧心疼。

    叶红苏觉得有些不自在,先前在西南遗族的时候,她所见的齐夫人是一个看上去柔婉大方,但实际上精明果断,城府深沉的女人,在西南遗族的时候,这齐夫人对她也没有多少另眼相待啊。怎么这次在普济庵遇到了,就这般的热情?

    叶红苏心头不自在,也觉得疑惑,便对齐夫人悄悄警惕着,幸好,这会儿已经回了星殿府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叶红苏也有些胆气,便对齐夫人弯眼笑了笑,“还好,谢夫人关心。”

    齐夫人看着叶红苏对着自己弯眼浅笑的模样,差点眼眶一红,之前并不确定叶红苏是否是自己的女儿,可现在她却是百分百确定了,在叶红苏的受伤手臂上,那花朵形状的胎记栩栩如生,那只有他们齐家的女儿才有的!

    齐夫人双手有些颤抖,掩在袖子里勉强遮掩,脸上带着关切的笑,“还是要小心些好。我那边有些药,待会就让人给你送过来。”又看着叶红苏遮掩的面纱,心头痛楚,她的女儿竟然被人作践到如此地步,女人最重要的容貌都没有了!

    叶红苏眨眨眼,“谢夫人赠药。”

    齐夫人很想说,你我之间无需客气。可她却说不出口,想起当初西南柳州的时候,她对红苏的照顾不到和冷淡,齐夫人又是懊悔又是苦涩。

    叶红苏见齐夫人面露苦涩,心头疑惑更重,今天的齐夫人甚是怪异,但也没有问出口,只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万春,“万姑娘,你先回去吧。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

    万春看着叶红苏,神色坚定的说道,“红苏姐姐,我可以保证,我除了爹爹外,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过今天要去普济庵的事。”

    叶红苏有些无奈,她当然知道今日的事情肯定与万春无关,万春怎么可能设计坑害她呢?万春的这番表态实在是没有必要。但思及万春的敏感又聪明的性子,叶红苏便柔声安抚着,“此事与你没有关系,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点回去歇息,你不是还要绣嫁服吗?乖,快点回去吧。”

    万春眼睛红红的,看着叶红苏,见叶红苏的双眼盈盈明亮,里头并没有对她的怀疑戒备,万春不由眼睛更红了。

    好不容易在叶红苏的劝慰下,万春终于答应回家去,叶红苏看着万春的背影远去,松了好大一口气,转头看向了齐夫人,却见齐夫人正在挽起袖子,给她吹着碗里的药,叶红苏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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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万春,抹着眼泪转过回廊,跟着她的丫鬟眼尖的看见前头匆匆走来的傅景初,忙低声提醒着,“姑娘,景初公子来了。”

    万春一愣,忙抬头看去,见傅景初匆匆迎面走来,万春不由顿住脚步。

    傅景初匆匆走来,看见万春,便在距离万春五步外停下脚步,拱手做礼,“万姑娘安好。”

    万春盈盈做了一个福礼,“景初公子安好。”

    万春问好的时候,心头一片苦涩,自从星殿将军城门口高调的宣布了和景初的婚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称呼傅景初为景初公子。

    万春万万没有想到,她所藏在心里暗暗恋慕的男子,竟然要和另外一个男子成亲了。

    “万姑娘可有受到惊吓?”傅景初关切问着,同时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奇怪,今天的万春……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没有。红苏姐姐把我保护得很好。”万春轻声说着,抬头看向傅景初,突兀的说了一句,“景初公子,我要成亲了。”

    傅景初一愣,随即绽开温和的笑容,拱手做礼,“那景初先在这里恭贺万姑娘了。”说罢,傅景初又补充了一句,“卢庆丰卢公子是个热忱正直的人,他对姑娘甚为敬重。”

    万春听着,心头仿佛被针扎一样的疼痛,她挤出了笑容,慢慢的弯腰做了一个福礼,“公子……我先告辞了。”

    傅景初微微拱手,侧身让过一边,看着万春离去,那种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才淡去了,傅景初转身朝叶红苏所住的院落走去,一边低声对大椿说道,“让人查查最近万春姑娘都做了什么。”

    大椿有些意外,能够来星殿府做客的人极少,万春姑娘是其中之一,颇得老太君和叶红苏嬷嬷的喜欢,怎么,这位万春姑娘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但大椿也没有多问,恭敬拱手应下。

    因着不知道叶红苏的伤势如何,傅景初和傅家老太君两人就对小五五瞒下了叶红苏的伤势,傅景初先带着小五五去了绿园,好好的哄骗了小五五一会儿,才来到叶红苏的院落,而这会儿,老太君已经和齐夫人在院落外头的石桌旁坐下了,伺候着的丫鬟还送上了点心和茶。

    傅景初看见齐夫人的时候,怔愣了一下,这气度雍容,面容美丽,特别是和叶红苏没有毁容前的样貌相似的脸……

    这位夫人是谁?

    “老祖宗安好。”傅景初恭敬上前问好,转身看向齐夫人,微微一笑,恭敬拱手,“景初给夫人请安。”

    齐夫人看见傅景初的时候,眼睛便亮了起来,特别是在看见傅景初额头的布条的时候,眼底还有几分激动,齐夫人站起身,避开傅景初的礼,恭敬的做了一个福礼,“不敢受公子的大礼。”

    一旁的傅老太君皱起眉头,目光里透出了警惕。

    而傅景初怔愣了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莫非就是来自西南遗族的齐夫人?

    ——当年林家托付花娃子的家族之一的齐家?

    傅景初侧身一避,微笑拱手,“夫人多礼了。”

    傅老太君这时候缓缓开口,“夫人认识我家景初?”

    齐夫人微微一笑,态度谦恭,“说起来,我和公子应是一支同脉。”

    傅景初心头一跳,随即故作恍然后,又谦恭笑道,“夫人可是误会了,我和夫人怎么可能是同宗呢?”

    齐夫人正欲再言,可傅景初已经转身看向傅老太君,恭敬做礼,“老祖宗,我先进去看看姐姐。”

    傅老太君和蔼点头,“去吧,也别待太久,红苏这孩子伤势不重,可也流血了,得好好歇息。”

    傅景初恭敬应下,转身就进了屋。

    屋里,叶红苏正躺在床榻上,很无聊的翻着书本,傅景初见状,心头松了口气,看着叶红苏,关切问道,“姐姐没事吧?”

    叶红苏亮闪闪的眼睛看向傅景初,“没事的。别担心。”

    傅景初吁出一口气,微笑说道,“姐姐平安就好。”说罢,傅景初在床榻边坐下,低声问道,“姐姐,这次遇袭可有什么线索或者可疑的地方?”

    叶红苏想了一会儿,看了眼外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万春约在普济庵门口见面,碰面后,我们就进去进香,可是没多久,就见到齐夫人了。齐夫人上来和我说话,没说多久,就有好多黑衣人冲了出来!”

    说到这里,叶红苏一字一顿,“我怀疑对方是冲着齐夫人来的,我和万春就是倒霉透顶!”才无辜卷入了这浑水里头。

    傅景初听着,皱起眉头,“红苏姐,对方是冲着你来的。”

    叶红苏瞪大眼睛,张大嘴,“怎么可能?”

    谍报的调查没有错,小伙伴们也不会看错,那些黑衣人是跟着红苏姐到了普济庵的。但傅景初也没有多说,只是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查出来的,只是这阵子,红苏姐还是在家里养伤,别出去了。”顿了顿,傅景初又说道,“我前头还有事,晚上再来看看姐姐。”

    叶红苏忙挥手,“好。你去忙吧。”

    傅景初走出去,对傅老太君和齐夫人做了一个礼,齐夫人慌张的避开了,这般动作,再次引得傅老太君深深的警惕,而傅景初心头却是多了几分无奈,干脆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的傅景初干脆去了前院,那半路拦车的老仆从还没有问话呢。

    而还没有离开的齐夫人起身目送傅景初离开后,转身对上傅老太君深幽警惕的目光,便露出轻柔的笑。

    “老太君别紧张。公子是我齐家一脉,更是我齐家的主子,我们是万万不会对主子不忠的。”齐夫人轻声说着。

    傅老太君缓缓开口,“夫人所说的这些,老太婆不懂。”

    齐夫人一笑,对傅老太君做了一个福礼。“老太君只要相信我们西南遗族都是公子最忠心的仆从即可。其他的,还请老太君不要多问了。”

    说罢,齐夫人就准备告辞了,离开前,齐夫人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那紧闭的屋门,心里头酸楚,女儿受伤了,她却连留下来照顾都不能。

    齐夫人的这一眼,自然是被傅老太君看在眼里,傅老太君皱起眉头,难不成这齐夫人和红苏还有什么牵扯,又想到今日普济庵遇袭,这齐夫人出现的就非常巧合。

    命人送走了齐夫人,傅老太君转身进屋,见叶红苏已经在药效的发挥作用下睡着了,傅老太君不由微微一笑,走到叶红苏跟前,睡着的叶红苏摘下了面纱,傅老太君看着看着,眉头慢慢的拧紧,叶红苏的脸,虽然有着坑坑洼洼的疤痕,可是仔细观看,叶红苏的五官和齐夫人竟然极为相似!

    傅老太君想着这位齐夫人……得好好查查才是,要不,把这事跟景初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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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里的傅景初此时正端坐在榻上,看着跪在他跟前的老仆从恭敬的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而一旁坐着的庄河看着老仆从行此大礼,心底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主子,老奴是半夏侍从的一脉,遵先祖遗命,特来拜见主子,奉上宗主令,今后,胡氏一脉唯主子命是从,不论生死,定当不负!”说罢,老胡恭恭敬敬的再次磕头,双手高举一枚黑色石头和一枚令牌。

    傅景初没有接手,他只是盯着老胡,平静问道,“你既然是半夏侍者一脉,那你应该如同西南遗族一般,以齐为姓才是。为何你却是胡姓?”

    一听傅景初这话,老胡眼睛大亮起来,神色露出几分激动,还有着狂喜,“主子是已经接受传承了?”

    一旁的庄河瞪眼看向傅景初,传承?什么意思?!林家嫡系的传承的吗?!啊?还有宗主令?为什么云族没有这个东西?!

    傅景初皱眉,看着老胡,他是接受了传承了,可他压根就不想让除了大人外的人知道!

    “回答我的问题!”傅景初冷冷的问道。

    老胡颤抖了一下,忙伏地磕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老奴逾越了,求主子责罚!”

    傅景初扶额,心头无力,责罚什么呀,真是,这老祖宗林福宁安排下来的这些人,怎么个个麻烦那么多!想到齐夫人的恭敬,那小伙伴说的,东海方家的蛰伏,青衣阁和天音坊里的那两个人……还有藏在暗处的据说是律法堂的……尼玛,林福宁这是怕他的日子还不够精彩吗?!

    “你回答我的问题。”傅景初无力摆手。

    老胡忙恭敬应下,恭恭敬敬的说着,“是!老奴这一支是在福宁少主过世后,由当时还在人世的半夏侍者分宗出来,并赐下了胡姓,下达了宗主令,命老奴这一支不得入世,不听从任何人的号令,如果在千年后,尚无林家嫡系花娃子现世,那老奴这一支就可独立出来,此后不再遵从宗主令。幸得苍天垂怜,主子终于出现了。”

    说到此处,老胡泪眼模糊,一脸激动,“主子!请准许老奴跟随主子左右!”

    说完,老胡重重跪地磕头。

    傅景初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老胡,“你之前和齐夫人一起?”

    “是。”老胡似乎并不讶异为什么傅景初会知道,恭恭敬敬的回答着,“之前一直在寻找主子的消息,齐家是老奴看来,还不忘祖宗根本的,便和齐家合作了,不过主子放心,齐家并不知道老奴是半夏侍者一脉。”

    傅景初挑眉,半夏侍者一脉所依仗的,应该是医术了吧。傅景初歪头,努力回想着梦境传承里,林福宁所提到的,他那两个花娃子侍者,半夏武艺好,医术也好,青果就是六感强。嗯,估计慕容秋应该是青果这一脉的。

    “齐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你们既然是半夏侍者一脉,所接受传承的也应该是医术和武艺,这些对于齐家来说并不缺乏,而独属于半夏侍者的大和尚的医术传承,是必须身为花娃子才能施展,而西南齐家没有花娃子。”傅景初说着,看着跪地的老胡,“守着半夏侍者的医者传承却不能使用,你们如今寻到了我,我也不能帮你们恢复半夏侍者的医者传承。”

    老胡伏地,声音嘶哑,压抑着激动,“主子,我们寻找主子,不是为了传承,只是……一直以来,列祖列宗都告诉我们,找到主子,保护主子,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主子……花娃子的历史不能消失,福宁少主的传承不能丢失……老奴,老奴一直都相信,祖宗的话是对的……现在亲眼见到主子,听到主子说的这些话……老奴死而无憾了!”说罢,老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磕得很重,仿佛是磕在了傅景初的心里。

    傅景初想……那林福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梦境里,他是狡黠又爱捉弄人……可是他却是让许多人,时至今日都不忘记,守着千年前的约定,守着千年前的誓言,多少人一代代的守着宗主令……

    有人忘记了,有人却耿耿不忘。

    傅景初深吸一口气,花娃子的历史吗?

    “你起来。”傅景初微微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看向已经站起,恭顺的站在一旁,低着头的老胡,“今后,你们这一支就跟着我吧。”

    老胡一听,大喜,急急的跪地磕头,“谢主子!谢主子!……”说到最后,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好了,起来吧!别磕了。”傅景初无奈说着,看向身侧的大椿,“你且跟着他下去,他会告诉你,我身边的事情。大椿,你将谍报与他说说,之后再带他去见大人。”

    “是!”一直在旁装石头的大椿忙开口应下。

    老胡又给傅景初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才跟着大椿走了出去。

    大椿一走,傅景初转头看向庄河,平静说道,“庄先生,劳烦告知云族的族长,在我成年礼后,云族就可得到自由。但还望云族能够继续照顾那几位花娃子,待我安顿好后,就会派人来接走那几位花娃子。”

    庄河看着傅景初,张了张嘴,突然起身郑重一拜,“公子可否再等几日?”

    傅景初微微摇头,看向外头的天空,湛蓝如海的天空。

    “庄先生……自从云族觊觎林家嫡系,屠杀林家人的那一刻起,云族和林家就再无瓜葛了。”

    说罢,傅景初就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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