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村子较远的一间土墙茅草结构的小屋内,没有窗户,整个室内黑漆漆的,如果有人一进屋,就能闻到那股屎尿的酸臭味,而这个味道的来源,是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

    “咳咳……咳咳。”老人咳得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

    这时,漆黑的环境中透出一线光亮,付有财走进了屋,手上端了个碗。

    “自己拿去吃吧。”付有财闻着这个味道,皱起了眉,他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将碗凑到自己父亲面前。

    “有财,我够不到,咳咳……”付建国瘫痪在床,怎么可能自己够到这碗。

    “嗤,够不到就别吃了。”他觉得自己送饭过来已经是对付建国天大的恩惠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付有财这样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孝子,怎么可能会细心照顾这么个老人家呢。

    听到这句话,付建国的浑浊的眼有些呆滞了,泪水从他的眼眶落下,顺着沟壑似地皱纹滑落脸颊。

    他已经在这个黑漆漆的小屋内呆了有一个礼拜了,可是正是这一个礼拜,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恐怕是前世的债主向他来讨债的了。

    早知道如此,那天就不该随着付有财出门去。

    付有财从监狱中放出之后,心思是更大了,以前做的是小偷小摸,现在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来了一票大的,他知道自己姐有钱,更知道付晓梅的弱点是付建国,而付建国最心疼的就是他,所以他迅速想出了一个绑票的计划。

    他曾经跟踪过付晓梅,知道她住在哪里,也知道付有财平时是在医院还是家中,那次,他就以想要和付建国重新商量与付晓梅修复感情,重新做人为由,将付建国骗了出来,最后他伙同自己的狐朋狗友周合,把自己老爹从梁溪运到了徽州的这个小村子中。

    付建国本来就是个瘫痪的老人,现在被付有财这么粗暴地运来运去,再加上没有定时服用药物,原来开始好转的病情开始恶化起来,之后,就出现了咳嗽等症状。

    对于老人的照顾,付有财也只是每天给自己父亲送过去一碗稀饭罢了,为的就是不让老人家多吃多拉,之前他见识到付建国将屎尿拉在床上后,就开始不再主动喂付建国吃饭了。

    “有财,你听我的,现在回头是岸,你姐那边我去说。”付建国还没放弃对付有财的劝说,由于老人家每天只吃一碗稀饭,再加上身上有病,所以说话声很低,几乎是说一句停一句的。

    奈何付有财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眼中只有钱,亲情什么的对他而言纸不了几个钱,不,或许还能值点钱,眼前他的老爸就能为他从付晓梅那里带过来一大笔钱,到时候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也不用在内地的小赌场玩玩了,听说澳门那边尽是排场大的,他倒是想拿到钱之后去见识见识。

    就在付有财白日做梦,梦想走上人身高富帅,醉卧美人膝之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哆哆。”

    “谁啊?”为了不让人发现屋内藏着个人,他就算是在进屋之后也会关上门,将门插上门栓,他可不想引起周合村中人的怀疑。

    “是我,周合。”周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付有财放下了心,原来是周合,他放下了碗,过去开门。

    可是,等待他的,不仅有周合,还有一大伙警察叔叔。

    付有财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自己的高富帅梦想,就又滚回了监狱。

    此时,付有财隔着玻璃窗,和付晓梅打着电话。

    “付有财,医生说,爸最多只能活两年了。”

    “老头子想在临死前见见我?”付有财的眼睛一亮,难不成是老头子要给自己求情,就说嘛,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儿子,老头子是肯定舍不得的,就像上次那样,自己也是因为老头子的求情而少判刑的,“那你快点放我出去啊,老头子的命可耽搁不了。”

    “呵呵。”付晓梅自嘲地笑了笑。

    她说出这句话,是想看看付有财是不是会后悔,是不是会想起曾经父亲对他的好,可是现在,她就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头猪猡说话。

    “你笑什么,快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看到这样的笑容,付有财只当付晓梅是在嘲笑自己,多日来的铁窗生活,枯燥的罪犯工厂做活,让他心态失衡,早就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

    “你就在里头好好呆着吧,再见,付有财。”说完,她潇洒地挂断了电话,离开了这里,徒留无法相信的付有财。

    付有财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是亲戚,他只当亲情可以用钱来交易,认为付建国对自己的感情是无限的,却不知道,感情是最经不起挥霍的。

    付建国会这么帮着付有财,并不是自己傻,而是他一个做父亲的,并没有给儿子最好的生活,让他获得始终困顿,再加上付有财又是没有娘的,他心怀愧疚,至于付晓梅,他觉得女儿是个有能力的,但是儿子却过得不好,所以他觉得大的带小的,能帮就帮。

    实在要说付建国偏心,那只能是父母对弱小的子女的偏爱,但这偏爱也被付有财给挥霍了,所以,这次的付建国,再没有劝说付晓梅什么。

    走在路上,付晓梅给王佳琪打了个电话。

    “谢谢你!佳琪!”

    王佳琪可以听出,这是付晓梅最真诚的感谢,“谢什么,我只是刚好碰到这事,又刚好知道你爸被藏在了那里。”说来,她也觉得够巧的,付有财把人藏哪儿不好,偏偏藏在了这个村子,她又正好随着李顺义来办喜宴,这应该就是天授她去收妖孽了。

    “谢谢,谢谢。”付晓梅重复着这两句话,她还记得付有财是怎么跟自己说父亲跟他一块去旅行了,要她塞钱过去,当时的她就吓傻了,知道付有财这是绑票,更加害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所以无法轻易地打电话报警,要不是王佳琪发现了她爸的所在地,恐怕到时候她见到的只能是付建国的尸体了。

    “你要是真感谢我,就好好替我工作赚钱吧,我可是黑心的资本家。”她开了个玩笑,希望付晓梅轻松些。

    “好的。”即使她没有当面见着王佳琪,也在心中默默地决定着。

    其实,在知道付晓梅的父亲被付有财带到了这个村子,她就探寻过梁溪“玉食人家”跟“好味道”那边的状况了,有些员工跟她说,付总裁这几天虽然有些神思恍惚,但是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该巡视的巡视,该商谈的商谈,所有工作上的事情都安排的好好的。

    为此,她更加不能让这么一个好员工,好手下因为家中的事情而担心了,付晓梅走了,谁来为她这个资产阶级打工呢,于是,她就给警察局去了个电话。

    付有财的事情告一段落,李顺义这边的三天喜宴也办得差不多,跟着他的王佳琪也该告别了。

    ……

    在见识了徽菜之后她又接二连三地去了几个徽州的城市,之后将徽州菜的口味给大致摸了个遍,随后王佳琪按照预定的计划,到了雒阳市。

    出门之前,她就根据业内同行以及李迅这个吃货的消息,将各个省市值得去的酒楼饭店都打听清楚了,所以每一次去都是直奔目的地,丝毫不浪费时间。

    此时,她正在一家名为“真味馆”的饭店内,一人吃着一大桌宴席。

    来之前,她就知道,来洛阳一定要见识见识他们的三绝之一,流水席。

    这里的流水席,可不是她在徽州时,跟着李顺义看到的流水席,普通广义上的流水席就只是行云流水,烧菜、上桌速度快的宴席罢了,而雒阳流水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大桌菜都是由汤汤水水的菜肴组成,这些菜肴拢共分为十六热菜分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这些菜肴用大小海碗装着,雒阳人叫它们是“小碗儿汤”。

    王佳琪的胃口不大,但是为了能够尝遍每一道菜,她现在倒是有点吃撑了,等她吃到这四扫尾中的最后一道菜——蛋衣汤时,已经有些吃不下了。

    “这道蛋衣汤,应该就是滚蛋汤了,吃起来倒是挺酸利爽口的,这家店果然不差。”

    这店是李迅推荐给她的,当时她说要出去游历时,李迅那副艳羡的眼神,就像狗看到骨头一样,奈何他的公司刚起步,现在因为高级食材的买卖正处于至关重要的一步,这块骨头他也是看得着吃不着了,所以没能像王佳琪一样潇洒走人。

    为了弥补自己不能尝遍华夏美食的愿望,李迅要王佳琪去把他想吃的地方都去吃个遍,等回来了再去告诉她,这家店,是李迅通过他个人的美食吃货消息网络,从雒阳的本地吃货那里知道的,之后他有推荐给了王佳琪。

    本着吃一次也不吃亏的想法,她就进了这家平凡的店,在看到里头的宾客占满的大堂的每一桌之后,她倒是相信了李迅的说法,这家店能招徕这么多顾客,本身的味道肯定牢牢地吸引住了食客们的味蕾。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找了个包厢,一个人承包了一大桌八人宴。

    这桌子菜,主打的口味就是酸辣清口,符合雒阳菜的主要口味,对于她这个大甜党而言,也是感觉很新鲜,总的来说,算是值得她来一回了。

    她心中觉得不虚此行,可是接下来,却让她不错的心情down到了极点。

    服务员看着王佳琪将整个包翻来覆去,最后,她看到王佳琪着急的眼神,很淡定地叫来了老板,似乎这件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苍天!钱包又丢了,我是不是给自己立过什么奇怪的flag啊,要是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专门来白吃白喝的,那就不好了啊。”她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了招小偷体质,上次是在余杭,这次又是在雒阳,还挺押韵的啊。

    索性,经过上次的经验教训,她将证件照和钱包分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另外还在另一个口袋备下了点钱,以防万一,可是这点钱,还不够她付这一桌的钱。

    “这位客人,您是钱包丢了?”这人气质儒雅,年龄看上去有三十几岁的样子,是“真味馆”的老板,丁明天。

    她尴尬的点了点头,正想说她可以过一会儿可以找人来帮他汇款付钱,就被丁明天之后的话给震惊了。

    “那正好,你可以来我的厨房帮忙还钱了。”丁明天自顾自地做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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