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柳寒夜和程小绕一切安好,云雪晴觉得心中十分释然。如今的柳寒夜,不再有什么恩怨情仇,不再背负什么天下道义。他没有身份,他谁也不是,只是他自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选择,结交自己喜爱的朋友,可以按照自己的向往,选择跟随陆潇青重回昆仑修炼,亦或是与爱慕他多年的程小绕白首到老,更有可能,这两者皆不耽误。无论他怎样选择,他都是他自己,不用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她望着面前这个如掌门师兄般潇洒,如陆潇青般温润的男子,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圆满了,十恶不赦的毒影护法阿玛萝也算是做了一件靠谱的事。

    与程小绕和柳寒夜又闲谈了一会,大敌当前,她也没有心思乐享清闲,匆匆告辞后便打算去寻离沐天一同商议对策。

    然而,这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却没有找到离沐天,最后在长白山西麓撞上已经议事完毕的尹情侠,才得知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离大魔头竟然去了山门。

    山门处,是天山派驻扎所在。

    尹情侠并不甚在意离沐天去寻天山派做了什么,大不了就是与天山派会和,己方又多了一个敌人而已,反正天山派连那最后的王牌妖兽都带来了,也就无所谓多不多一个离沐天了。不过,或许终是不放心云雪晴一个人跑去见他,到底还是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一同来到山门前,这让她觉得这位外冷内热的大师兄着实是个好人。

    长白山地处关外荒僻,山门也不如中原大地上的那些武林名门气势浩大,不过此刻她与尹情侠并肩站在山门之前,还是能够看到山脚下密密麻麻一片天山派的营寨。就在那营寨的最前方,她看到了离沐天一袭黑衫,身负焚阳剑的身影,在这幕天席地的素白皓雪中,显得那样耀眼而沉静。

    此刻,与他相对而立说着话的异域女子,正是天山派毒影护法阿玛萝。

    “我谅袁千叶也没有这份胆量,更没有能力召唤出千年焱魔兽,萝姐,这果然是你的意思。”离沐天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即使是质问,也并不带有任何愠怒语气,然而便是这样冷冽得让人参不透的气魄,让人遍体生寒。

    若说这天山派上下,还有一个人敢于和他分庭抗礼,那便是阿玛萝了,当下她微微扬起傲然绝美的头颈,眉目间含着讥诮的冷笑:“离掌门,我阿玛萝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攻打天池派,的确是我的意思,打出天山派最后一张王牌、召唤焱魔兽,也是我的意思。如今天池现出异象,昆仑镜即将现世,若非我等借助焱魔兽之力瞬行千里,此时也同那些不通仙术的武林中人一般,还慢吞吞地走在前往关外的路上,昆仑镜岂非是让天池派捷足先得了?”

    离沐天蹙眉沉默半晌,一字字道:“萝姐,如今我以掌门之令命你退兵,你退是不退?”

    阿玛萝微怔了怔,不得不说掌门之令高于山,不过她此番带领了几乎全数门人,并召唤了焱魔兽攻上长白山来,那自然便是抱了背水一战的决心来完成前掌门的遗命,于是当下也只是顿了片刻,朗然道:“离掌门,我天山儿女为师门奔走四方、血洒中原时,你又在做什么?你抛下未婚的娘子,陪着敌对情人上天入地遨游四海,你可曾为天山出过一份力?!如今魔界焱魔兽于人间臣服数百年,一招出手在即,便是风掌门亲临也绝不会令我退兵!”

    “这么说……你是不肯听我的话了?”离沐天缓步上前,字字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阿玛萝绝不退兵。”她原地不动,声音里透着维族女子骨子里的傲然。

    离沐天就这样盯着她定定望了一会,说实话他很少会盯着一个女子的脸看上这么久。阿玛萝虽不再青春年少,却貌美依旧,活力依旧,甚至那份用毒的辣手也依旧。这样一个女子,他委实不想,也没有把握靠武力解决。于是两人目光就这么相互注视了片刻,终于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黑漆漆的令牌,顿了半晌,一字字道:“毒影护法阿玛萝听令,自今日起,传天山掌门于阿玛萝,原掌门离沐天即日离开天山,与天山派再无瓜葛。”

    言罢,他轻轻一抛,将那黑色的掌门令抛向阿玛萝怀里,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徒留黑色袍袖拂落一片枝头落雪。

    阿玛萝呆住了,怔了片刻险些没接住那令牌,一身红衣犹如少女的她就这样定定伫立在山脚的雪地里,红衣白雪,站成这长白山上一道颇有些凄楚的风景。

    掌门令,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啊。

    离沐天卸了掌门令,反倒觉得一身轻松,从前他作为天池派的内应,混迹在天山派,蒙骗了上上下下所有弟子,不过待到成为了掌门,也算是大大小小认真处理了些许门派事务,总而言之他自问并不亏欠天山派多少。如今卸了掌门之位,战场相见就是敌人,一切恩怨情仇来个果断了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而他这一出传位,自觉传得坦坦荡荡。

    这一切,尽收云雪晴与尹情侠眼底,在云雪晴看来,离沐天虽然是个淡定的人,但也还不至于云淡风轻到连掌门之位也可随手传给别人,不过仔细想来,他这个掌门当得原本就并非按常理出牌,若非借着前任风掌门的器重、以及与风陵的婚约,即使他焚阳剑在手,位列高手之林,这天山派掌门之位也未必能轮到他,如今风掌门已然离世,他与风陵的婚约也已解除,孑然一身的他仅凭一把焚阳剑和不凡修为,想要压服寻常的天山弟子倒也不是不无可能,然而要是想要折服阿玛萝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老级护法,只怕再无可能了。因而离沐天这番抽身,也算是抽得恰到好处。当年风掌门在世时,他曾随风掌门血洗了一次长白山,如今看来无论这场战事的结果如何,他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如此想来,云雪晴觉得十分理解,毕竟天池派与黑水村的灭门之仇摆在那,让离沐天心甘情愿地再回到天池派已没有可能,而如今他已离开天山派,做了个两不相帮的中立身份,已是再好不过了,尽管在她看来,虽然离沐天名为中立,实则还是暗暗相助自己这一边的。

    许是心事重重的缘故,她发现离沐天竟然没看到自己和尹情侠,而是离开阿玛萝后便独自一人往山上走去。她也觉得此时抛开尹情侠去追离沐天略略不妥,于是也没有上前,只是和尹情侠低低商议了一会,均觉此番昆仑镜于长白山上现出行迹,阿玛萝既敢带天山派倾巢出动杀上长白山,原因无他,必与天山派那张王牌,也就是狂焰兽有关,然而对于闻所未闻的魔兽,两人探讨了一会均无结论,只好回山去寻苏逸风和陆潇青等人商议。

    入夜时分,长白之巅议事堂,苏逸风、陆潇青、顾云然、尹情侠、云雪晴几人再次而坐,秉烛夜谈。

    提起狂焰兽,众人皆无头绪,沉默半晌,苏逸风清亮的眸子忽然染上一抹思虑之色,想了想,才道:“这焱魔兽我虽无听闻,也未曾见过其本尊真身,不过想来许是妖魔驯养的一类战宠。”

    “妖魔?驯养?那它也是妖族么?”云雪晴觉得忽然有一种乍见同类的微妙之感。

    苏逸风思索着,道:“它该是属于妖族,不过它既在名号上带有一个兽字,想来是属于低阶妖族中的兽族。”

    陆潇青点头:“不错,这类兽族虽通灵性,却并无神仙妖魔的心智,多数时候也是已兽身现世,很难化成人形。不过这类妖兽倘若拥有极高的资质,很容易会被妖魔驯服,成为他们的战宠,同时他们也对驯服自己的主人十分忠诚,一生绝不侍二主。”

    “这么说,这焱魔兽想必已被天山派驯服。”顾云然语气悠然,眉间却染上一抹难解的思虑,当年他与天山派亦敌亦友多番周旋时,完全不曾听说天山派还藏了这么一张王牌。

    苏逸风却缓缓摇头:“妖兽战宠只屈服于比自己强大的主人,若是被妖魔中的高手驯服,倒有可能,而天山派即使高手芸芸,却也未必有人能真正驯服这千万年功力的妖兽。”

    云雪晴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不知是否由于妖族敏锐的直觉,她隐隐觉得那千年神兽焱魔兽的主人或许另有其人,而如今屈服于天山派,或许仅仅是迫不得已,既然同为妖族,她觉得或许可以跟它沟通一下,让它弃暗投明之类的,至少不至于大开杀戮助纣为虐。嗯,她觉得此举甚为靠谱,只是不晓得与那不会说话的狂焰兽会不会有沟通障碍啊。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她并没有机会见到焱魔兽,而离沐天却有了机会与苏逸风一见,二人单独相谈的密室里,云雪晴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是一夜之后,苏逸风郑重下了一道之令,让她和离沐天分别持月御、焚阳剑于后山新建的密室中修炼三日御剑之术,三日后便由他们执掌焚阳月御开启昆仑镜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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