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四起,姬昌登台祭天,自立为王。

    四方高台,层层叠叠,九尾长幡,随风飞舞,三牲祭品,五色泥土,众多珍宝,不一而足。

    司礼官乃是仙人,通晓阴阳。铜鼎中香烟滚滚,司礼官念过祭文,请姬昌率领文武百官礼敬上天。

    姬昌自称文王,陈成汤无道,有德者代之。

    这时,伯邑考带着三宝从远处走开,正听到姬昌说:“夏桀无道,成汤代之,成汤无道,姬周代之。孤愿为天下开辟盛世,铲除暴虐,安定乾坤!”

    伯邑考道:“正是如此!天数在我,人心在我,我周室必兴!”

    姬昌回头,听到伯邑考的声音,大喜,神色欢乐明快,仿佛年轻了许多岁。

    正逢姬昌立周,伯邑考又平安归来,可不正是吉兆!

    正是这时,伯邑考感应到一股别样的气息降临,瑞气千重,彩云滚滚,一声明亮的啼叫从远处传来。

    伯邑考抬头看天,天空中飞来一只彩凤,凤羽闪烁着祥光,五德之气荡涤天宇。

    这只凤凰在姬昌的祭天高台上飞舞了三圈,随后发出一声悦耳的长鸣,一飞冲天,落入岐山之中。

    “凤鸣岐山!周室当兴!”伯邑考振臂高呼。

    凤凰乃是祥瑞,除非大贤出世,绝不会显露在人世间。

    凤凰和真龙乃是世间最神圣的代表,凤鸣岐山,若非西岐乃是天数所钟,天命所归,怎么会会有凤凰降临!

    西岐响起无数声高呼,“凤鸣岐山!周室当兴!”

    无数声呐喊最后汇聚成一路磅礴的呼啸,震动天宇,人心归附。

    “凤鸣岐山!周室当兴!”

    至于凤凰为谁而来,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为谁,都是周室之福,西岐之幸!

    姬昌抬头目送着凤凰远去,回头看了看伯邑考。

    伯邑考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

    西岐自立,天命归周的消息很快传播出去。

    纣王在王庭上摔了玉冠,连忙吩咐崇侯虎讨伐西岐,鹿台的建设改由尤浑督造。

    崇侯虎的得了这么个差事,却半点欢喜也无,谁不知道西岐是一根难啃的骨头,四大诸侯中,西伯侯最难对付。

    若是换成东伯侯姜桓楚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可是现在东伯侯已经被纣王剁成肉末了,东伯侯一族都已经被纣王夷灭,谁还能成为纣王手中的刀?

    武成王黄飞虎,号称武能定国,乃是国家支柱,没有武成王保护朝歌,纣王几乎要寝食难安。

    唯一能和西岐抗衡的将帅被纣王宝贝着,唯一能与姬昌对垒的文臣在北海降伏叛乱,唯一能抵挡西岐的诸侯被纣王夷灭了。

    这份苦差事,崇侯虎不吃也得吃。

    为了保住小命,崇侯虎虽然领了差事,却迟迟不出征,龟缩在北方一动不动,大有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样子。

    西岐。

    姬昌上朝,文武百官分列而立,伯邑考安静的站在姬昌身边。

    散宜生启奏说,崇侯虎虽然不敢对西岐动手,但始终是西岐的心腹大患。

    崇侯虎的封地最为靠近西岐,若是在西岐攻打成汤的时候捣鬼,就会让西岐腹背受敌,因此崇侯虎不来攻打西岐,西岐也要先发制人,拿下北伯侯。

    这一计策得到了姜尚和伯邑考的支持,姬昌其实很有些优柔寡断,这么些年来做惯了贤王,他的心早就软了。

    纵然有争霸天下的野望,却又少了一颗铁石心肠的支撑。

    姬昌仍旧在犹疑,伯邑考道:“父王,西岐已经自立,就再也不可能和成汤和平相处。崇侯虎是纣王的肱骨,是我西岐的心腹大患,莫非父王认为西岐百姓的性命不如成汤百姓的精贵,不如北伯侯治下的百姓精贵?”

    姬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明白归明白,理智和情感却不能统一。

    最终,姬昌道:“师出者有名,用什么名义来讨伐北伯侯?”

    伯邑考这时候是真的觉得姬昌已经老了,似乎从羑里回来的路上受到惊吓,姬昌最近的身体也不好。

    身体不好,心也老了。

    一颗成汤贤王的心,是成不了西岐周室的顶梁柱的。

    过往的声名积累已经足够了,这个是时候应该是吐出獠牙的时候,而不是讲述道理的时候。

    散宜生和姜尚对视一眼,均默默低下头。

    随后散宜生道:“崇侯虎大兴劳役,建造鹿台,害得百姓民不聊生,此为助纣为虐。可以此之名,攻打崇侯虎!”

    姬昌采纳了散宜生的建议,任命伯邑考为元帅,散宜生和姜尚随军,翌日开拔,征讨北伯侯。

    退朝之后,姜尚和散宜生截住了伯邑考。

    “二位这是做什么?”伯邑考似笑非笑的看着散宜生和姜子牙。

    这两个老小子平日里虽有些政见不同,但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姬昌犹在,这朝中肱骨,西岐贤能就私下里来找太子殿下,实在是有些不太明智。

    姬昌虽然是做久了贤王,但毕竟已经是帝王了。自古称孤道寡的,有几个没有疑心病。

    散宜生眯着眼睛笑道:“无事,只是来找大公子谈玄论道,并不涉及政事。陛下贤明,我等清者自清,想必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陛下贤明,贤明的人是不会猜忌自己的孩子的,何况还是迟早要继承大统的孩子。

    姜子牙捻着胡须,笑道:“不谈政事,却要谈谈军事,明日征讨奸贼,还要和殿下商量个章程才是。”

    姜子牙比散宜生看得更远些,七年羑里,姬昌穷尽心思,将先天八卦演化为后天八卦,使凡夫俗子也能透过卦象瞧一瞧吉凶。

    这是一件大功德的事情,也就意味着是一件不好办的事情。姬昌七年幽囚羑里,并没有机会调养身体,穷尽心思,对他的身体损耗极为严重。

    逃回西岐的时候又被殷破败和雷开惊吓,几度游离在死亡边缘,身体已经差不多垮了。

    这是天命,也是阳寿,补都没有办法补。

    现在只是调理,拖着,能拖多久是多久,但也拖不了多久了。

    一旦姬昌薨天,能挑大梁的只有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殿下。

    他们的心思,伯邑考都明白。

    但是转过一个念头,伯邑考却把姬发叫上了,带着姬发一起去了姜子牙的府上。

    姜子牙和散宜生不知道他这打的是什么注意,有心叫伯邑考一个人,但实在没办法开口。

    否则,不是明摆着居心不良吗?

    伯邑考有自己的考虑,不管人间有多繁华美好,都不能成为他久居之所。

    他的根子是仙神,他的世界,也不可能陷在人间,与他争斗的是仙魔,甚至是圣人。人间,只是他旅途中的一站罢了。

    伯邑考瞧着英武不凡的弟弟,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的弟弟培养成绝世明君。

    姬发没来由的觉得心底发寒,好像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一样。

    他转过头,正发现伯邑考正在用一种打量食物的表情打量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姬发叫道。

    伯邑考负手而立,扭过头道:“没看什么。”

    骗人的吧!没看什么你扭头做什么!

    姬发心里几乎要崩溃了,大哥表现得这么不怀好意,难道是怕我觊觎他的王位要除掉我吗!

    “二弟。”伯邑考走在前面,声音如同从虚无中传来,静谧幽深。

    姬发竖起耳朵,只听伯邑考道:“你要用心啊,兄长对你的厚待,你一定不要辜负,不然……呵呵。”

    大哥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姬发内心已经崩塌,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在伯邑考面前被虐得体无完肤,因此还能维持着一个崩溃内心外的面瘫脸。

    姜子牙和散宜生听到伯邑考呵呵一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到了姜子牙的府邸,姜子牙从朝歌接过来的夫人马氏亲自为他们奉茶。

    一人面前一杯茶,随后就是长久的静谧。

    半晌,还没有人说话,姜子牙和散宜生目光交流,最后,姜子牙不得不开口,道:“殿下对讨伐崇侯虎有什么看法没有?”

    伯邑考这才如梦初醒一样,瞥了一眼身边的姬发,道:“两位贤良,不用藏着掖着,二弟不算外人,你们说什么他都不会说出去的。”

    伯邑考看了一眼姬发,问道:“是不是?”

    姬发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样,道:“是!大哥说的没错!”

    伯邑考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姬发看起来居然十分受用。

    姜子牙和散宜生对视了一眼。

    为何我觉得这么不靠谱!

    不管两人怎么腹诽,但一谈论到正经事,伯邑考认真起来之后,就大变样了。

    口吐珠玑,所说所想,无一不缜密有条理。

    三个智慧超凡的人把一条条一件件全部算进去,把与北伯侯可能采取的措施全部推算了一遍,敲定了一条条或阴险或歹毒或堂堂正正的计策。

    姬发看得叹为观止,这三个人不论哪个都是大才,放到一起,还有什么是西岐不能克服的。

    天黑之时,姜尚把他们送出家门。

    指着天边的半抹残阳,姜子牙说:“这样的太阳,并不能带来多少光明。”

    散宜生指着庭腋屋角,道:“残阳之下,犄角之患,也会成为巨大的阴影。殿下,多动动吧。”

    说着,姜子牙关了门,散宜生大步走远。

    只留下伯邑考和姬发,两个人的影子拖的老长。

    姬发看到伯邑考的眼神分外柔和。

    “二弟,你要多努力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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