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弘没想到君霖说走就走,几乎连好好分别的时间都没给他留。他刚从礼部出来,就看见汪子伞在外等着他,一问才知道君霖今日便要走。

    “怎么如此快?”文弘骑马疾驰回宫。

    汪子伞道:“圣上昨日才吩咐奴才们准备,大臣们也是两个时辰前才接到旨意。定在今晚日落前离城。”

    现下马上就要暮色四合,文弘恼怒不已,君霖昨晚就告诉了宫人,为何不能告诉他?

    昨天似乎才跟他说要去打仗的事!

    君霖可是皇帝,是君主,如何能说走就走?

    他是礼部官员,总要为君霖准备出征的仪仗!方才他还跟骆新余谈论修缮皇宫的事,骆新余要是知道君霖出征在即,肯定不会将精力放在修缮皇宫上。

    连礼部官员也不通知,君霖到底要做什么!

    进宫后,文弘骑得更快。宫外还有他人眼线,如今宫内反倒可以肆意。他一路疾驰到东兴门,让人给拦了下来。

    “哎呦我的王爷,圣上在东暖阁一连召见了好几个大臣,如今里头人正多,您万万不可骑马进去。”莫福催促文弘下马,让文弘跟他慢慢往里走。

    将马绳随身扔给守门的侍卫,文弘问道:“圣上都召见了谁?”君霖临走前见了谁,可是个大信号,他要琢磨君霖的意思,可不能放过这一点。

    莫福答:“内阁的君度、佰信、尹正西还有几个武将都被依次召见。武将里头有百胜将军、西南将军,还有张敬田。”

    “张敬田也在?”文弘皱了皱眉。

    因吕寿之事,君霖疏离了张敬田。文弘和小吕子没少说张敬田的坏话,眼看着张敬田一步步被排挤出皇宫,又渐渐被分了兵权,怎么这个时候又被召见了?

    这说明君霖又要重用张敬田了!

    他在外候着,很快就见张敬田率先从东暖阁出来,一脸的喜气。连张敬田都掩饰不住的喜悦,看来君霖给了张敬田天大的好处。

    “请王爷安。”张敬田得过君霖训斥,见到文弘便乖乖行礼。这次高兴,行的礼便有了几分真意。

    “什么事让张大人如此高兴?”

    张敬田意识到外露了情绪,稍微收敛了几分。他也不怕文弘看出他高兴,这个大喜事他十分愿意第一个分享给文弘知道。

    “圣上让下官重新护卫皇宫。可惜王爷搬出宫了,下官无法继续保护王爷了。”

    这话说的文弘脸色大变。

    如今这宫里之所以能让文弘肆意横行,是因为宫人和侍卫都不会害他。可张敬田要重掌宫中护卫大权,必然会安排自己人进宫,到时他又要在宫里战战兢兢做人了。

    君霖好生可恶!

    明知道他把这里当家了,居然派个厌恶他的人来守护这个家。

    “不敢劳烦张大人。”文弘就算再恼怒,面上也是笑嘻嘻,“恭喜张大人了,能在宫里当差,可见圣上对您的看重。”

    “王爷能住在宫里,更可见圣上待您不一般呐。”张敬田皮笑肉不笑道。

    看着张敬田眼中掩饰不住的憎恨,文弘恍悟。

    他就说为什么张敬田如此敌视他,原来真正的症结在于君霖,并不是为了他这个前朝废皇的身份。

    “王爷,圣上宣您觐见。”莫福头疼地分开二人。

    曾经被张敬田打压过,莫福是文弘后第二个不希望张敬田回宫的人。

    “张大人,告辞了。”文弘一拱手,快步走入东暖阁正殿。进殿后没发现有人,他走走入后殿,发现君霖正倚着榻悠哉看书。

    文弘不由更恼,上前一脚踹过去,他想将君霖踹下来,但君霖闪了闪,他就踹了个空,只自己脚疼的厉害。

    君霖坐起,长臂一揽,就将文弘抱个满怀。

    “因为我没告诉你我要走,所以你在气?”

    还挺有自知自明嘛!文弘更气,这说明君霖明知道他会生气,还是选择了隐瞒。他压根就不明白,为何要瞒着他。

    “今日在礼部见到骆新余了?”

    文弘怒瞪:“骆新余难道知道你要走?”不应该啊!

    君霖摇头,笑:“他不知道,你们礼部上上下下都不知道。”

    “为何不说?”文弘问完又追加一句,“骆新余既然不知道这事,你为何跟我提起他?”

    “快说快说,你肯定有阴谋!”文弘揪住君霖的耳朵,又一次折腾起君霖看重的帝王威严来。

    “等我走了你就知道了。”君霖丝毫不惧,守口如瓶。他的目光移到沙漏,不舍地亲了亲文弘,“我该走了,朝堂上无论发生什么,你不必管。照顾好自己。”

    文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什么,他的心思用在这方面上,忽略了君霖对他的担忧。君霖对此十分不满,在文弘肩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咬的文弘疼的龇牙咧嘴。

    “最好别趁机挑事,安分点。否则我会带你一起走。”

    虽然舍不得君霖,但是难得君霖这只老虎不在家,他这只猴子能蹦跶两天,说什么也不能跟老虎走。

    文弘也咬了君霖一口:“下次不许这样说走就走。”

    因为是临时起意,君霖走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排场,甚至也没有什么官员来送,文弘牵着马,把君霖送到外宫门。今日他还能在宫里随心所欲,等张敬田回到宫里,他就不能像这般与君霖光明正大的亲密了。

    君霖从马上弯下腰来亲他,低声与他咬耳:“宫里这些奴才调.教好不容易,可让他们到宫外去避避。”

    文弘一阵无语。

    知道张敬田回来会祸害人,为何还要这么做!君霖肚子里到底又藏了什么坏水?

    像是对付他,又不像是完全针对他。

    在君霖和文弘咬耳说悄悄话时,一顶小轿子被几个强壮有力看不清面孔的侍卫稳稳当当抬到了队伍的前面。

    文弘还在和君霖依依不舍中,没看到这一幕。

    眼看天色要全黑透了,君霖手中的灯盏越发红的亮眼。文弘低着头,不再说话。

    君霖到底不放心,一再叮嘱:“太多人盯着你,我不好带你走。记住,不管朝堂上发生什么,不要出头,不要站队。”

    这意思,是朝堂要生乱了?那君霖此举肯定不是为了对付他?

    走出两步,君霖又折回来,凑近文弘的脸颊。文弘以为是要来个临行前依依不舍的亲吻,忙不迭地把脸凑过去,结果被哭笑不得地君霖双手抱住了脑袋。

    “我走后,你就不要回宫住了。我此去不会太久,你安分些自然没有危险。”

    “那我不安分呢?”其实文弘心里挺怕,但还是虚张声势地问君霖。他可不想在君霖面前失了面子。

    君霖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不安分也没有危险。我的天下,你可以随意。让你安分些,不过是想让你少些事罢了。”

    因为之前君霖一再叮嘱他不要生事,要照顾好自己,说得他心里怪怕,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危险的大事。

    不过君霖后来这么一说,他就放心了。是啊,君霖如何会将他留在一个危险境地。要是真有危险,肯定会带他走。

    想来君霖朝堂上,最危险的人就是他了,所以才一再警告他安分些。

    送走君霖,文弘蔫蔫地回到福祉宫。宫人们正脚步不停地收拾东西,有吹溪吹墨的指挥,忙而不乱。文弘坐下来吃了杯茶,整个福祉宫便全空了。

    并不是福祉宫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把所有违禁的东西全收起来了。作为一个郡王该有的摆件,倒是一件不少。这些东西,文弘现在早就看不上眼了,所以在他眼里,整个福祉宫是空了的。

    “所有的……都要拿到宫外?”文弘不悦问。

    他可有不少宝贝藏在宫里,君霖派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很多东西,放到宫里反而安全。

    也不知道吹溪吹墨收拾的时候,是否翻找出几个册子上没有的东西?有的话,吹溪绝对会打小报告!

    就算他藏的东西,在心腹的掩护下,没有被吹溪吹墨发觉,可等张敬田入宫后,放在这里还安全么?

    他这段时间混的风生水起,张敬田肯定会借故来他宫里寻事!

    “除了您的物件,其余也不好往宫外拿。”吹溪笑道,悄悄抬眼瞅文弘的脸色,“所以都拿到圣上的私库去了。”

    “什么!”文弘暴跳而起,“拿那里做什么?”拿进去,就拿不出来了啊!

    吹溪小心翼翼道:“您不是拿着圣上私库的钥匙么?放到那里不还是您的,那里可安全多了。”

    安全个屁!那是个有进无出的地儿!全天下就那里最危险!

    文弘急道:“快别让他们送过去!”

    “已经送进去了,莫福公公亲自落得锁。”

    “……我怎么养了一群你们这种吃里扒外的主儿!”

    没办法,吹溪他们赶又赶不走,只能放身边继续堵心!

    文弘揉揉心口,决定把儿子缓缓心情。

    “我儿子呢?”

    吹溪表情更是忐忑:“小公子他……圣上不放心他,决定亲自带在身边护着。”

    “……”文弘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下小不点正学着了解人与事,隐隐知道君霖不是他的父皇,正闹别扭呢,不肯和君霖亲近。

    跟着不喜欢的人去的地方,小不点岂不是要闹腾一路!

    君霖来这一手是要作甚?

    威胁他不许插手朝堂之事?

    并不像文弘胡乱猜测的那样,君霖的队伍路上行军时十分安静。君霖肃容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神色冷峻,在他的旁边,有一匹红色小马,正迈着四个小短腿拼命倒腾,不想被落下。

    红色小马上面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表情十分沉稳,握着缰绳的两只小爪子却在微微发抖,小脚丫只到马肚子中间,格外用力地踩在银色脚蹬上。

    可惜再用力也不管用,要不是腰上的红绳,将人固定在马上,小娃娃早就掉下来了。

    “来我这里?”君霖向小不点伸手。

    小不点犹豫,他不想在君霖面前丢脸,但骑快马真的好可怕,暗卫哥哥们又不出现救他。

    大手伸到他的面前,小不点抬头,看见君霖忍笑的面容,心下大恼,低头就咬住了君霖的手。

    君霖:“……”不识好歹的东西。

    以前那个爱黏着他的小不点到哪儿去了!定然是文弘教坏了孩子。

    很好,文弘你给朕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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