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锦的视线中,眼睛所能看到的画面被硬生生撕裂成无数的碎片,穿着各种服装认得出,认不出的人种,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无数的建筑被剥蚀棱角在风雨飘零中摇摇欲坠,或独立于悬崖边的孤单灯塔映出那一束亘古不变的光柱,或是苍莽无垠的翠绿树海之都,或是钢筋铁骨的现代化都市,更多被割裂开来的碎片陷入一片模模糊糊,恍若失去讯号的电视机屏幕,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仿佛是将一千年,一万年以前的种种时间变迁,又或是亿万年后未来的文明推演,生硬地挤入他的脑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充斥于他的耳际。

    现在的感觉便如同在身后有十几台大功率的喇叭同时鸣起,他的心脏,他的身体就好像要被硬生生的震碎,而他的头好像被塞入根本就超过它原本所能容纳的东西,这是真正的头痛欲裂!

    在这样的世界中,他痛苦的蹲了下来,面色扭曲,嘴巴大张,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他的惨叫被那更加庞大的世界掩盖了下去。脑子却愈发的清晰,到得现在,他竟然还没有失去意识,他觉得这也算的上奇迹。

    现实中,曼珠沙华不安地起身,从刘锦身上一圈波纹摇荡开来,就好像投入湖泊中一粒小石头激起的圈圈涟漪,而曼珠沙华的动作随之定格住,屈起的身体仿佛石雕,又一圈波纹摇荡开来,她的动作随即恢复,然而还来不及反应,动作又再一次被定格住,缓慢的移动之后再停下,如此反反复复,仿佛不断暂停又再播放的画面。

    曼珠沙华伸出手停在刘锦的身前,他却还是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最后,就好像到达了临界点,从他的身体中最后一圈波纹摇荡开去,她的身体再一次恢复了正常。

    然而,视线却是天翻地转,眼睛抬起望着天花板,咦???

    她尝试着转动,脖子却被人死死地握住,不断收缩的手指自脖颈处传来强烈的痛苦,习惯性地,她的两只手伸到脖子,用力想要扮开掐住她的手,费力地挣扎着,却仿佛徒劳,她甚至连扯动那不断收紧的手指一丝一毫都做不到

    缺氧的窒息感一波又一波传来,就好像死神的最后通牒,她根本没有弄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眼睛艰难地往下偏移,她便看到那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自己的幻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床沿,而在她面前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眼珠翻转,随即她便看到扼住她的脖子正是那个男孩!他说完一只手捂着头,表情依然痛苦,另一只手却延伸到自己脖子。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就站在这里的!曼珠沙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随即视线开始模糊,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干,她不甘心地想要挣扎,眼睛却越来越难以睁开。

    我……我不能死……还不能死……意识渐渐远离,仿佛连同将要带走她的灵魂。

    她挣扎着,手终于是无力地垂落,而就在这时,咔嚓,开门声响起,随后她感觉到整个人飞了起来,眼睛费力地看着越来越远的窗户,还有飘起的窗帘……

    “大色狼,你怎么了?喂喂,大色狼……刘锦!”

    意识陡然间被扯回到现实,生硬得让他感到陌生异常,随即刚刚那些在脑海中一下子涌起来的画面尽数如潮水般退去,他试探着说道:“小凯?”

    “是我,你怎么了?你刚刚一个人站在这里,脸色也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呆呆地听着女孩的话,眼睛望向四周,似乎想从那墙壁之上找出点什么来,终于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个人……等等,一个人?猛地他记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走向窗户,眼睛如鹰隼般落在楼下。

    数扇同样样式的窗户洞开,灰色的墙壁与楣道间遗留着废弃纸团,在往下是粗壮的树木遮起的浓荫,遮住底下的景色,没有看到从窗口被自己甩飞出去的女人。

    “到底怎么了?”

    “不,没事了……大概……”刘锦轻轻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在这件事上面多说什么。

    随后几天的时间里,为了防备曼珠沙华,刘锦说服了母亲林彩惠打消晚上留下来的打算,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她人身安全着想,一方面也有他体谅母亲的感情在里面。而在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他几乎是陷入半睡半醒之间,往往是在夜晚深邃的时刻里,窗帘的一阵轻微的响动,他便睁开了眼睛,暗地里悄悄的感知周围的情况。

    如此警惕了几天,却是再也没有发现曼珠沙华的踪迹,在险些被自己掐死之后,那个女人便也没有再出现过,虽然无从得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想来却不是能放松警觉的时候。

    回想起那一天突然之间涌现在脑海中的画面,他依然能够伶仃地记起残碎的一两片画面,还有……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地笃定那个女人就存在那里,然后掐住她?如果不是小凯的闯入,自己……大概就会杀了她的……冷酷如同别墅中那个骑士的身影。这意味着什么,又说明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在他的心中,仍然没有一个很好的定较,大概唯一可以感受得到的,便是自己更加精神了,这一点倒不是他胡乱就做出的结论,毕竟每一次都要警惕曼珠沙华的出现,他真正可以睡眠的时间其实是很少的,然而只要到了白天,他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熬夜的疲劳似乎一点儿都不存在。

    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精力充沛可以解释得全的,仿佛是自己精神慢慢地适应了某种变化,或许可以称得上改造,想到这一点,他哂然一笑,觉得自己绝对是想太多。虽然抗拒这样的解释,只是每每想到这一点时,他总会感到隐隐的不安。

    几天后,昏迷的人陆续醒了过来,赵芸萱是第一个清醒的,其实她受的伤并不重,只是被掉落下来的石块砸到了头部,医生便夸张说道也许一辈子也醒不过来,毕竟是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年月,又是头部受伤,做出这样保守的判断也就不难理解的。而在赵芸萱醒来的那一天,宋玉玲偷偷跑到到厕所里,一只手捂着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看到的,默默地等在外面,静静地守着那个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彪悍而又坚强的精明女人涕泪纵横。

    又过了几天,王小虎和林涛便也陆续醒了过来,一直担心的小凯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随即距离他出院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只是他没想到在他即将出院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插曲会是如此突兀地插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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