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兵士一千三百二十七人,雕翎箭三万支,火油四百九十三桶,垒石五百方,滚木……”邺城议事堂内,陈琳手捧竹编高声念道。

    陈琳字孔璋,广陵she阳人(今江苏槐安一带),年纪在五十上下,戴着一顶四梁玉冠,肤se铜se、颧骨微起,

    容貌古拙质朴。厅中袁氏将领黑压压的坐了一地,人人面se凝重,整个厅堂除了陈琳略带嘶哑的声音,便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坐在上席的审配双手交叠拢在胸前,双目似睁似闭,方正的面容上不露一丝神情,宛似睡着了一般。

    “……粮秣五万斗,牛羊各七十头……”说到此处,陈琳顿了顿,接着道:“以上便是今i守城之战的所有支出。如今我军军粮十八万余斛,箭支六十七万余支……”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审配突然睁开眼,说道:“我军库存昨i就报过了,在座各位心中都还有数,孔璋兄就不必再报了。”

    陈琳躬身道:“是。”将手中竹简递给一旁的侍卫,撩起衣襟跪坐下来。对面的一人站起身,说道:“审别驾,东城城门被曹军撞击破损,城门校尉殒难,属下已提拔城门监侯於暂任城门校尉……”

    审配缓缓道:“恒校尉阵亡,虽乃不幸,城门却总得守。子长(审荣),拔缺补漏原是你这督军校尉分内之事,这些事以后就不必禀报,将赏罚簿呈来交给陈主薄备案便可。”

    审荣道:“是,二叔……审别驾。”环首四顾,满面喜se的坐了下来,他上首的一名将领正要起身,审配忽然道:“这几i你们守城,有没有发现曹军军营中有何异常之举?”审荣屁股还未坐稳,闻言欠起身抢着道:“二叔,你说的异常是什么?”

    坐在上首的几员将领见他插嘴,脸上都现出一丝愠怒之se。审配倒是不以为忤,方正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淡淡地道:“……冯主薄走了也有两i了,以脚程计,大将军该已启程向邺城而来。曹军收到大将军回军的风声,总该有一些异动……”

    厅内的文武官员当即有人叫了起来:“别驾大人,冯主薄来过么?他……何时来的……”另有数人跟着道:“大将军要从平原返邺了么?大将军……那河北逆贼已被大将军击杀了么?”

    审配笑道:“冯主薄是三i前到的邺城,恰是我和前将军值夜。冯主薄留了半i,因急着将邺城战况报知大将军,所以未与众位寒暄便出城去了。至于平原的河北叛逆……”顿了顿,又道:“若非这些叛逆不知羞耻,折身侍贼,大将军又记挂邺城内百姓的安危,急着赶赴邺城之围……哼,一干叛逆早已授首了。”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投向坐在审配右手下的蒋义渠。蒋义渠面se黧黑,方脸棱角分明,见众人望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冯主薄入城时,恰是正南兄和义渠守的城……”

    众人又惊又喜,叫道:“大将军终于要回来了,邺城……邺城……有救了……”蒋义渠干咳数声,厅内河北将领虽然满心的振奋,但晓得蒋义渠仍有话要说,说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蒋义渠站起身,躬身向审配深施一礼,接着转身面向众人,道:“其实这次冯主薄进城,不但带来大将军即将回援邺城的消息,还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厅中众人原本仍有几人私下低语,听蒋义渠这么一说,不由得都停了下来。一人叫道:“前将军,不知冯主薄带来的是什么好消息?”

    蒋义渠深吸一口气,道:“据冯主薄所言,西凉军已出了潼关,直扑许都,曹贼担心……”审配突然喝道:“这些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前将军大可不必当真……”

    蒋义渠有些发急,抢着道:“但这月来曹军攻城之势大减,若非兵力不足……”审配猛地站起身,喝道:“曹贼向来狡诈,当年袁公若非于官渡曹贼山穷水尽之时信他狡口胡言,未能全力突袭,何至于官渡大败?又何至于七万河北男儿尽被坑杀?这些没边没际的消息,冯主薄也说是道听途说而来,如何当得了真?又如何能在大厅之中宣之于众?”一番话说得声se俱厉,蒋义渠顿时哑口无言。

    审配顿了顿,连吸数口长气,像是在压抑胸中的怒气,缓了片刻,声se缓和下来,缓缓道:“文亘,我知道这数月来你殚jing竭虑便是为击破邺城之围,我审配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切忌cao之过急,邺城不但有数万河北百姓,还有袁公家人,万一误信谣言,蹈入曹贼彀中,你我谁能担待得起?”

    “哗啦”一声,蒋义渠单膝跪地,低声道:“别驾教训的是,是义渠太过心急了。”审配仰头长叹一声,道:“义渠心忧邺城战事,配心中欣慰的紧,只是曹贼太过狡诈,我军屡次上当屡次被创,因此除非是确实的消息,否则都要一万个小心才是……”蒋义渠低声道:“别驾教训的是。”审配缓缓转向众人:“我今i在这里明是说义渠,暗里却是在点醒你们。义渠随袁公征战十余年,但邺城不过被围两月就心急火燎,稍微听到些曹军不利的消息便四处宣扬,这般沉不住气,又如何能成大事?你等也要谨记,大将军回来之前,我军切记谨守城池,大将军回来之后,破城必然有望。”众人齐齐站起施礼,道:“谨遵别驾教诲。”审配长出一口气,道:“义渠,你也起来吧。”蒋义渠低声应是,缓缓站起身,审配道:“今天的事都禀报完了么?若没有其它事,便散了吧……”

    “吧”字的话音刚落,猛听得“咚”的一声闷响。鼓声传自北门方向,余音未落,咚咚咚的鼓点一声接一声chao水般涌来,厅内众人脸se齐变。审荣大叫道:“是曹军的战鼓……他们,他们晚上也开始攻城啦……”

    审配喝道:“义渠,子长,你们随我去北门,敬之,元进,你们领人去南门……”一面说,一面快步奔出议事厅。众将跟在审配身后,一窝蜂的涌出大厅,骑上战马分向邺城四门而去。

    审配牵过随从手上的战马,纵身而上,沿长街飞驰下去。还未到北门,喊杀声已顺着夜风涌入耳中,就见火光在北门上空黢黑的夜幕中闪烁吞吐,照得城墙上下如同鬼蜮。城楼上火把闪动,弩箭破空声不时传来,审配心道:“果然是曹军攻城。”念头刚起,就见一队兵卒从城楼上沿着城梯快速而下,顺着长街向自己迎了过来。

    审配急忙迎上,高声叫道:“是恒纪么?北门出了什么事?是曹军攻城么?”领头的一名司马大声回道:“不是攻城,是城外来人了。恒校尉命咱们几个向别驾禀告……”审配又惊又喜,说道:“是什么人,是大将军的人么?”不等那领头的司马回话,跳下战马,穿过兵卒,沿城梯快步奔上城楼,但见邺城城墙和城外曹军营寨之间的空地上,数百点火光迅速移来,火把光之前,两骑战马迅速向城墙奔来。审配喝道:“放箭,拦住曹贼贼众。”

    其时袁军弓弩手早已就位,听到审配的喝令,当即拉弓放箭,千余只劲箭掠过夜空直扑曹军,进入she程的十余骑当即被she倒,余众拽住缰绳停在袁军she程之外,眼见再追不上前面两人,抽出弓箭,放箭乱she。那两骑战马上的人重心前压,几乎是贴在马背上,战马四蹄翻飞,当真是迅捷已极,曹军军众每人只放了两箭,两骑已奔出she程,气得曹军众人纷纷叫骂。

    审配见来人已奔到城下,喝道:“来得是什么人?先报上名来。”就听一人叫道:“审别驾,是我,冯孚冯伯望……”

    审配又惊又喜,一面催促兵士快放下吊桥,一面大声叫道:“伯望,你……这几i我一直记挂着你,想着你这几i便该到了,不想刚提起你,你便来了。”眼见冯孚已到了吊桥下,审配快步奔到城梯旁,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城梯来到城门。冯孚此时正策骑踱出城门,眼见审配亲迎,纵身跳下战马,迎上审配,笑道:“审老官儿,看我给你带谁来了。”审配鄂道:“莫非是大将军亲……”因为激动,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冯孚笑道:“不是大将军,但也相差无几了……邺城之围这下可有救啦。”

    审配神se转淡,淡淡地道:“哦,是什么人?”

    冯孚笑道:“是并州牧吴大人。”说着,转身向身后那人,笑道:“使君,这便是咱们冀州别驾审大人。”吴晨纵身跳下战马,抱拳施礼道:“在下吴晨,见过审别驾。”审配身量在九尺上下,面容方正,颧骨高起,两侧腮骨直如刀削,双目微眯,眼帘开阖之间,眼神如电如芒,面貌凝重之中颇有几分凶恶。

    审配抬了抬眼,似乎只一瞥眼间已打量完吴晨,低眉垂目,拱手道:“在下审配,草字正南,别驾一称,愧不敢当。”顿了顿,道:“不知吴并州是何时到的河北,又是如何遇到的冯主薄?”

    吴晨道:“我是六i前到的河北,先去的朝歌,在朝歌……”冯孚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城门这里又岂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去别驾府内说吧。”

    审配向冯孚道:“伯望(冯孚字),两i前你出城时不是说要去见大将军的么?你见到吴使君是在见大将军前还是见大将军后?”冯孚见审配神se深沉,脸上的笑容一收,正se道:“我一出城,便先到南坡村去见蒋帻。但不出别驾所料,我到村子时,蒋帻已领着三千人马去偷袭了朝歌。我想先打探打探朝歌的情形,便先去了朝歌,还未到城里,便遇上出城找人的……”

    审配甩袖喝道:“糊涂!蒋帻走了便走了,他不过三千人,走了便走了,天还会塌下来不成?伯望只需将邺城情形说与大将军知,大将军率兵破开邺城之围,曹贼败退,蒋帻自会迷途知返,伯望为何如此轻重不分?”

    冯孚被审配一通诉说,神se顿时有些尴尬。吴晨见冯孚受窘,开口道:“冯主薄也是为了探明敌……”审配道:“吴使君远来是客,咱们河北的事倒让使君见笑了。”吴晨闻弦歌而知雅意,心道:“原来所有的事都是‘河北的事’,是我这个外人插手不得的。”微微笑了笑,转头瞧向别处。

    冯孚深吸口气,道:“别驾教训的是,是冯孚思虑不周做事糊涂了,此事孚自会向大将军禀明,大将军如何处置,孚全无怨言。只是孚也错有错着,到朝歌时遇见了吴使君,确认曹cao已离开邺城,如今城外曹军乃以曹洪为首的偏军……”

    “啊,曹贼果然是走了。”说话的是审配身侧的一名大汉。那人身高在九尺上下,脸型方正,肤se黧黑,眉骨高耸。冯孚向吴晨引见道:“这位便是我大汉前将军蒋义渠蒋将军。”吴晨道:“久仰,久仰。”

    蒋义渠抱拳还礼:“蒋义渠,草字文亘,吴使君唤我文亘便是。伯望,你方才说城外只余曹洪为首的偏军,不知是真是假?”

    冯孚道:“若有一句谎言,孚愿受千刀万剐之刑。”审配打断道:“我们只是挂心城外曹军的情形,伯望更无须发此毒誓。”

    冯孚道:“别驾,孚所言句句是真,吴使君可以作证。吴使君出潼关之后,和曹贼在河东和河南打过两仗,而之后使君便甩开曹贼到了河北,以常理推测,曹贼应当还在河南,仍未渡河……”

    围在一旁的众人嗡的一声,有人叫道:“老贼不在城外,老贼不在城外……”有人低声道:“老贼走了……岂不是破围有望?”

    吴晨见众人喜形于se,却始终不敢高声大呼,瞥眼向审配望去,却见审配眉头紧锁,低垂双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忖道:“邺城上下果然是以审配为首,若要借邺城的兵卒破围,必须说服审配才成。”

    便在这时,就见一人低声在审配身侧,低声道:“审别驾,吴使君和冯主薄还在等你发话。”那人身量不高,也就七尺上下,发se苍黑,见吴晨向他望过来,微笑颔首。吴晨也笑了笑,心道:“这老者又是谁?听他说话的语气,此人在河北的邺城的身份地位不低,或许从他入手更容易说服审配。”

    正想让冯孚引见一下那老者,就听得审配长吸口气,道:“曹贼动向兹事体大,如何能在城门处说?孔璋兄,劳烦你先领吴使君和冯主薄去邺城馆舍歇息,待击退曹军,再与吴使君详细商询曹贼动向。”

    那老者拱手应是审配道:“使君,就此先别过,待审配击退曹军再与使君详谈。”吴晨道:“好。”审配振臂呼道:“河北将士,这便随我上城击退曹贼去罢!”其时夜风呼呼,吹的一众火把光飘摇,审配大袖飘飘,衬着伟岸的身材,颇有几分气势。

    吴晨心中暗暗称赞,忖道:“看样子审配倒也不是腐儒,只是脾xing有些刚愎。”这时那老者已走到身前,向吴晨道:“吴使君,这边请!”吴晨向审配的背影望了一眼,应道:“好。”跟在那老者身侧,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冯孚抢上一步,引见道:“这位是邺城主薄,姓陈名琳,草字孔璋。”吴晨长哦一声,道:“原来是陈主薄,陈主薄大名如雷贯耳,不想今i竟然能在此相见。”陈琳笑了,道:“我这薄名何足挂齿?吴并州不是在取笑我这糟老头罢?”

    吴晨连连摆手,道:“怎会是笑话陈主薄,我是确确实实钦佩陈主薄。”冯孚在一旁插口道:“孚在淇园遇到使君,使君听说我来自邺城,还特意问起陈主薄。”陈琳笑道:“真的么?不知使君是因何事而知陈琳的薄名?”冯孚道:“便是因《讨曹cao檄》,使君对我言,陈主薄……”陈琳一把扯住冯孚,笑道:“冯伯望,我这是在问吴使君,伯望一直扯东扯西,不觉喧宾夺主了么?”冯孚被陈琳拉在一旁,不好再说些什么,直急的在陈琳身后直搓手,吴晨见他一脸焦急,心中有些好笑,轻咳一声,道:“其实我知晓陈主薄,《讨曹cao檄》还在其次……”冯孚暗道:“《讨曹cao檄》名扬宇内,乃陈孔璋自负平生之作,小子,我为你开了话题,如何又转到别处去了?”心中大急,向吴晨连使眼se。吴晨笑了,道:“我第一次听闻陈主薄的名字是和何进大将军相连。我听人说,何进为大将军时,陈大人便为大将军主薄,只是其后何进不听主薄劝阻,一力邀董卓入雒阳,才招致大汉土崩瓦解之祸,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陈琳幽然道:“唉,这些陈年旧事,也亏得使君能够记得。”摇了摇头,语气中说不出的意兴阑珊。吴晨笑道:“这倒不是我记得的,而是有人说起,我恰好听到而已。我真正记得的,是这几句‘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火票)炭,有何不灭者哉?’”

    这几句正是《讨曹cao檄》中的话,吴晨念的铿锵有力,陈琳听得目眩神驰,只等吴晨念完半晌,长声叹道:“念得真好,念的真好……唉,这些大话,到最后一句也没成,反倒是乌巢一把火,烧得河北将士狼奔鼠蹿……这些旧事不提也罢,使君这边请。”长袖一扬,向长街南向引去。

    吴晨跟上一步,道:“其实不到最后输赢,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不是么?官渡之战,是曹cao赢了,但河北也不是没有机会反败为胜。我这次便是为和河北共抗曹cao而来。”

    陈琳猛地转身,上下打量了吴晨半晌,缓缓道:“使君突然出现在邺城,不用说我也知道有异,只是……不知道使君手中有多少人马?”

    吴晨正要开口,冯孚已抢着道:“使君手中有两万人马……”陈琳兴奋地道:“两万人马,加上城内的退兵就足足有六万之众,这下破围必矣。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邺城有救了,邺城有救了……”跟在身后的众人都是喜形于se。冯孚道:“其实还有更好的消息要告诉大伙儿,这两i安定军在朝歌淇园方向连破张绣和朱灵,我和使君闯营时,正见到曹洪调兵遣将,支援朱灵,此时正是邺城外围曹军最为薄弱之际。”

    陈琳狠狠地拽着晗下长须,长笑道:“好消息,都是好消息……”一把拉住吴晨的手,道:“曹cao数月围城,老夫早报了一死以殉城之心,只是阖族上下一百余口难免尽作刀下亡魂……”说着,猛地哽咽一声,眼泪哗的流了出来。吴晨道:“陈主薄,你这是……你这是……”陈琳苦笑道:“使君有所不知,《讨曹cao檄》虽是我一生得意之作,但曹阿蛮却是睚眦必报之徒,我在檄文中从他爷爷一直骂到他,骂得是痛快淋漓,他是恨我入骨,依他个xing,邺城一破,我阖族老小是必死之局……但天幸天不亡我陈氏一族,使君来了,邺城有救了……”一面说一面用空着的左手袍袖不住擦拭脸上的泪水,右手却紧紧握住吴晨的大手。吴晨见陈琳一番话发自肺腑,心中只觉一阵温暖,胸口一暖,脱口道:“有件事不得不说向陈主薄明说,其实我手下兵卒不足四……”

    “千”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得冯孚猛地大咳一声,叫道:“到了,到了,官邑到了。”陈琳大叫道:“快准备饭菜,使君,你饮酒么?唉,军中之人如何不爱饮酒,我这是老糊涂了。快去取酒,快去取最好的酒来……”吴晨道:“审别驾不是说击退曹军后便来和我商议破围的事么?”陈琳道:“啊,是了,军情为重,军情为重……不要取酒了,快去取饭菜,快去取饭菜……”

    便在陈琳的大呼小叫声中,官邑内的仆婢鸡飞狗跳,忽东忽西,吴晨不禁莞尔。陈琳直如不见,携着吴晨的手进到里进,众人分宾主坐了下来,被陈琳一直紧握的手才终于脱了出来。片刻后,菜肴珍馐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自临泾摆酒席被程游痛骂后,吴晨还是首次见如此多的山珍海味。只是吴晨自家知自家的事,情知一路风餐露宿,若此时吃这些珍馐美味,万一吃坏肠胃,便难有体力应付破围之役,因此菜肴一味不动,只将白米面食吃了数大碗。陈琳一面和吴晨闲聊,一面着人不时探询审配的行止。而兵士也看出陈琳的心思,不时来报一次审配所在。耳听的审配击退曹军回到府上,陈琳当即长身而起,道:“审别驾已到府上,使君,我们这便去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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