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位于洛水中游,北依邙山,南带洛水,由洛水向南二十里,便是嵩山山脉,雒阳正位于河洛平原的zhong yang。由雒阳逆洛水向西便是新安县,原为东周故地,公元前249年,秦灭东周,遂将新安划出,置新安县,属弘农郡,县城新安城距渑池不过十二里,是从雒阳方向入弘农的咽喉要道。河洛平原道路平旷,但自新安向西一直到潼关,计四百余里,一路之上山峦重叠,延绵不绝,车不并轨,马不并骑,地势极为险要。而八关城便是雒阳向西进入新安县的第一座城池。

    八关城始建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之乱从青州而起,雒阳外围的新安弘农亦是应者如云,汉灵帝震惊之余,在新安县与雒阳接壤处建八关城,作为雒阳西面的屏障,守关的将领是为八关都尉。西凉军击破雒阳外围营寨的消息传到时,八关都尉徐奭正在用膳,听得战报,双手猛地一哆嗦,手中的碗盏掉在地上,颤声道:“什……什么……西凉人来……来了?”猛地跳起身来,叫道:“备马,备马……”一旁的兵士暗暗赞叹,心道:“虽说咱们老爷能当上这个八关校尉,全是因司徒赵温赵大人举荐之功,但紧要时刻,却终不负赵公所托……”念头还未转完,就听徐奭叫道:“我要回许县,快备马。”就听得哐啷声响,众兵士手中的铁盔跌落一地。

    一旁的亲卫牛金喝道:“徐都尉,你……许县是在八关东南,正是西凉贼子来的方向。”徐奭叫道:“啊唷,这可去不了许县啦……备马,去新安,去新安,去新安。”牛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都尉大人,你万万走不得。”徐奭尖叫道:“为何走不得,是谁不让我走,是你,是你,还是你……”用手点着身旁的兵士,被点的兵士急忙垂了下头。牛金一把推开徐奭点着自己鼻梁的右手,喝道:“不是咱们不让大人走,而是司空大人不让大人走。”徐奭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大叫道:“司空大人?你说司空大人来了,在哪里,在哪里?”牛金道:“徐大人难道忘了韦涎韦司隶的事?长安之战,韦司隶不战而逃,此后司空大人又是如何处置他的?咱们大汉有明令,不战而逃者,依律当斩,族诛,大人难道忘了?”

    徐奭啊的惨叫一声,像是突然被抽了全身筋骨,跌落在座垫上,手捂额头,呻吟道:“啊唷,岳父大人,这下你可害死我了。”牛金当真怒极,本想纵步上前直接砍了他的脑袋,然后号令军士迎击西凉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军侯,值此强敌压境之际,阵前斩将,军心不稳,而且论资历论军功自己又压不住城内守军,真要将他砍了,八关城有不保之虞。强忍胸口怒气,道:“都尉大人也无须担心,我看西凉人意图不过是过境,大人只需闭城敛民,忍一时之气,西凉人不会久留,片刻便会散去。”徐奭猛地坐直身躯,叫道:“当……当真么?”牛金点了点头。徐奭站起身,叫道:“守城,守城……谁敢不尽力守城,我即刻就要了他的脑袋……”

    脚步声从院外响起,一人叫道:“禀都尉,西凉人攻城了。”徐奭大叫一声:“啊唷,原来不是要过境,而是要攻城……”咕咚一声仰面摔倒。牛金叫道:“大人,大人……”就见徐奭两眼翻白,竟是吓晕了过去,心知战情紧急,低喝一声:“得罪。”揪着衣领将他提起,喝道:“都尉大人传令,着城中所有将士都到城墙上去,击退西凉人,所有将士晋官一级,赏金五两。”院外的兵士大叫一声:“是。”脚步声随即快速远去。

    牛金左手抱住徐奭的腰,右臂担着他,向府衙大门走去。连着数i艳阳高照,今i午间却突然飘起了小雨。步出府衙,一股雨丝夹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至,牛金jing神一振,夹着许奭大步迈上城墙,极目远眺,就见一道水线从天际滚滚而来,马蹄声夹杂着低沉雄浑的号角声,果然是西凉人的铁骑,当即提声大呼:“西凉人来了,大伙儿提起jing神,莫让贼寇小看了咱们。”城墙上的兵士听他声音雄浑豪迈,当即提声呼应。

    那水线来得极快,片刻间就来到八关城下。远远就听见东面传来一声号角,战骑在一箭远处停了下来。旌旗飘扬,细雨纷飞,战骑黑压压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是座山一般,城上兵士都闭紧了呼吸,连牛金也觉气氛压抑之极,手心冷汗不住往外冒,连手中常提的环首刀似乎也比平常重了十数斤,捏在手中不住下滑。咕咚一声,牛金猛地咽下一口唾涎,几乎便在同时,号角声利刃般划过雨丝纷飞的天际,数百兵士从战骑间隙奔涌而出,溃堤洪水般向城下压了过来。牛金提声大喝:“徐都尉亲临城墙,不尽力杀敌的,便是孬种。”身周的兵士齐声大呼:“杀敌,杀敌……”

    这时徐奭被雨水一激,悠悠醒转,听到“杀敌”的呼声,睁眼瞧去,就见数百兵士踏着雨水击打的水洼向前涌来,当时就面如土se,牙关不住打颤,叫道:“西凉人……西凉人来了……咱们……咱们还是逃吧……”牛金甩过手掌斩在他肩颈,徐奭双眼翻白,登时昏了过去。此时喊杀震天,羽箭破空的咻咻声暴雨般飞至。牛金高声呼喝己军据守城头,在羽箭间隙向城外she击,一时间羽箭交错,耳中尽是金属箭簇破空的锐响。那数百兵士在城外绕了绕,不住侧移,牛金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但也知敌军统帅是在用这数百兵士诱引自己尽全力击打,以窥伺城中守卫的破绽,心知自己终究不是西凉统帅的对手,只一上手便被对方诱骗,出尽全力,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硬挺,嘶嘎着嗓音不住大呼。八关城的守军在徐奭手下经年,本不是什么jing锐,大敌当前早已胆战心惊,听得牛金嘶声力竭的咆哮,一时间勇气倍增,城上城下喊声如雷,震天动地。那数百西凉军不住调动城上守军,数次撕开城上守卫的布防,伺图攻城,都被牛金及时识破,喝令城下的民夫替换军服填补缺口,才将西凉人的攻势击退。这一战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号角声远远传来,西凉人才chao水般向后退去。

    “咱们胜了么,胜了么?”城上的兵士望见迅速后退消失不见的西凉人,当真是惊喜交加,停了一阵,直到视线中再无一人,这才齐声欢呼。一名参将大笑着向牛金一举拇指,赞道:“牛军侯,当真了得。”牛金此时就觉全身乏力,嗓子更是要冒出火来。咧嘴笑了笑,却觉整个脸都要被撕开一般,急忙捂住脸道:“咱们虽然击退了西凉人,但西凉人要入弘农,八关是必经之路,而且方才一战,西凉人似也未尽全力,怕是还有后着。咱们可不能大意了。”那参将点头道:“牛军侯胜而不骄,了得,了得。”

    便在这时,就听得徐奭的声音叫道:“西凉人退了,西凉人真退了?”那参将急忙赶到徐奭身旁,说道:“退了,退了,想西凉统帅吴晨用兵名满天下,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于禁等将军皆不是敌手,徐都尉破之却如牛刀宰鸡,当真是了得,了得。”徐奭仰天大笑,道:“哈哈,我原以为西凉人有多强悍,今i一见才知不过而而。我手下一军侯就能却敌,若我亲自出马,吴晨还不手到擒来?”

    牛金听他如此狂妄,心中有气,大步走了过去。徐奭正笑得欢畅,见牛金大步走近,向后猛地退了一步,叫道:“你……你想怎样?”牛金忍住气,哑着嗓子道:“西凉人纵横州郡自有其强盛之道,突然退兵该是另有隐情才是。”徐奭鼓着眼睛瞪着他,道:“什么隐情?”牛金道:“这个……属下还不知。”方才那个参将道:“其实细细想想,牛军侯说的也不无道理,西凉人一向jian诈狡猾,这次吃了大亏,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都尉大人是要防备。牛军侯既然说有隐情,不如就将防备西凉人之责交给牛军侯便了。”徐奭连连点头,道:“不错。牛金,今i你对我无理之事,我大人大量,就暂且不咎,今晚守城之责就交给你了。”说着大步奔下城头,身旁的数名参将跟着一窝蜂而下。顺风隐隐传来几人逢迎拍马之声,牛金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城墙上,撑着雉碟向外探望。这时天se又沉了几分,暮se迷离中,视野越发模糊不清。搔了搔脑袋,猛地一拍城墙,喜道:“我怎地如此痴傻?我不知,难道曹仁将军便不知么?是了,便是这般。来人……”一名兵士大步奔了上前,牛金道:“你即刻启程去往新安城,将八关的事禀告曹仁将军。”那名兵士应了一声,匆匆步下城墙。

    ise渐暮,牛金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一直在城墙上守卫。光线缓缓隐去,城楼上的灯火一一亮起,将光影投下城墙,就见淡淡地光晕中,细如牛毛的雨丝随风不住摆动。牛金凝目望向远方,就在天地之交的昏黑中,似乎隐隐听得号角声似隐似现的传来,凝神去听,却似乎又没听到什么,倒像是风雨掠过旷野的声音。牛金心中暗叹,对上神出鬼没的西凉战骑,看到敌军的影子倒罢了,反倒是看不到敌军,一直在疑神疑鬼,不知西凉人会从何方冒出的巨压,令人心神俱疲。长吸一口满是雨丝的空气,脱下兜鏊,用手揉了揉两侧眉眶,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身后一人大声禀道:“禀牛军侯,曹仁将军率兵到了。”牛金一阵愕然,跟着就觉得如释重负,一身轻松,长舒一口气,叫道:“怎地如此之快?”那人道:“听说是在半路遇到将军的援军。”牛金道:“快带我去见将军。”

    牛金到时,徐奭和一干偏将都已聚在厅中。徐奭口才便给,将西凉人攻城的事说的天花乱坠,只是将牛金的名字隐去换成了自己。曹仁微眯双眼,目光从最左手的菅平瞄到最右手的常弘,直到见了牛金,双目猛地睁开,道:“你就是牛金?”牛金就觉曹仁的目光利剑般直刺而来,自己便似被他的目光看通看透一般,心头猛地升起一种顶礼膜拜之感,自惭形秽之下,低垂下头,哑声道:“下官……下官正是牛金。”

    曹仁将目光停在牛金身上,道:“击退西凉人的是你罢。”徐奭用手指着自己,叫道:“是下……官……”曹仁目光微微一扫,眼神开合之间,徐奭就觉整个肋骨似乎随着曹仁的一瞥蓦地下陷,心中一阵骇然,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牛金道:“说不上击退,下官只觉西凉人似是自己退的。”曹仁哦了一声,道:“你是说吴晨不想攻城?”牛金道:“下官……唉,下官也不知该如何说……总之是觉得西凉人并非用尽全力,仍力有余裕。”曹仁道:“西凉人退后,你派人去前面探查了么?”牛金冷汗登时涌了出背,道:“下官……下官守城已是艰辛万分,不敢……不敢派兵去查。”

    曹仁嘿的一声,喃喃道:“守城已是艰辛万分……你说的倒是实在话啊,在我军中,争功的有之,抢劳的有之,说大话、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之,惟有说实在话的却少之又少……好,很好……”再嘿一声,喝道:“牛金,从即i起,你便随在我身边罢。”牛金就觉脑中轰的一声,像是一道霹雳轰然炸开,直震得眼前金星直冒,颤声道:“将军说是让下官……下官随在将军身旁?”曹仁淡淡地道:“在我军中可没什么好处,与我对敌的皆是如吴晨、刘备一类的滑虏,你怕不怕?”牛金单膝跪倒,叫道:“牛金得将军之用,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曹仁哈哈大笑,起身扶起牛金,笑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追赶西凉人了。”携着牛金的手大步走出府衙。牛金扫向徐奭、常弘,就见这些人尽皆抬头望着自己,眼中又是艳羡又是愕然,就觉胸襟猛地一阔,直有扬眉吐气一扫寄人篱下数十载之感。

    曹仁拉着牛金,步出八关城,向身后招了招手,一名亲卫将一匹战马牵了过来,曹仁道:“牛军侯,骑过马没有?”牛金道:“骑过。”曹仁拍了拍马背,道:“这匹青雪骢本是我的坐骑,从今i起它就是你的了。”牛金胸口一热,哽咽道:“将军知遇之恩,牛金粉骨碎身也难报万一,只是,只是……这礼也太重了些。”曹仁嘿的一声,晒道:“一来你击退西凉人,阖城百姓受你庇护,二来,我还要仰仗你去追吴晨。西凉人来去如风,又比我们先走,要追上他们,没有良骑又怎么可以?”牛金一抹脸上的泪痕,抱拳叫道:“谢将军。”曹仁拍了拍手,手下将另一匹健马牵上,曹仁翻身而上,喝道:“追击。”

    大军启动,向东沿洛水急追而下。过不了多久,就听到前面来人报,说是找到西凉人渡河的浮桥残迹。曹仁携着牛金来到浮桥残迹处,曹仁道:“果然不出牛军侯所料,西凉人攻城是假,造浮桥渡河是真。”向左右道:“看浮桥边的足迹,西凉人走了多久?”一人应道:“依雨水和地上痕迹深浅,西凉人是一个时辰前走的。”曹仁向牛金道:“从这里渡河,西凉人可以去何处?”

    牛金听曹仁和斥侯对话,所闻所见,皆是前所未闻之事,真有换了个天地之感,此时听曹仁问话,心中惶惑已极,舌头似乎也有些打结,道:“从此处渡河……向北是孟津,顺水向东是雒……雒阳。”曹仁沉吟道:“孟津?难道吴晨是要在孟津渡河到河内去?”向牛金道:“去孟津有没有要道,不需绕远路?”牛金道:“徐家渡便在上游十里处,那里有官道向北直通孟津渡。”曹仁喝道:“牵招、王忠,你二人率三千兵马,从徐家渡渡洛水直插孟津。”两人从人群中闪出,抱拳应令。曹仁向其余众人道:“架桥,渡河。”

    渡过洛水,一行人随着斥侯的火光不住向北,走了数里,足迹渐渐转而向东,牛金心中暗暗嘀咕,曹仁见他不住皱眉,问道:“牛军侯,莫非有何不妥之处?”牛金道:“按西凉人这么走,既到不了孟津,也到不了雒阳,难道,难道……难道是向导领错了路?”曹仁微眯双眼,淡淡地道:“若依西凉人这般走下去,会是什么地方?”牛金沉吟道:“这么走,不是入邙山便是遇瀍水……”曹仁双眼猛地一睁,大喝道:“好小贼,竟是要去毁瀍水水坝。”挥手扬鞭,战骑电she而出。

    ※※※

    瀍水源自北邙山,全长四十里,在雒阳东北处汇入洛水。在巩县渡河被薛悌率兵阻挡后,吴晨便想到可能会惊醒曹军诸将,己军的目标是瀍水水坝,因此率兵急进,破击雒阳外围营寨,一是急速离开下游,防止钟繇毁坝淹军,二来作出兵力突袭新安,从弘农入潼关的态势,将曹军诸将的注意向镇守新安方向吸引。己军却趁机从八关城下游数里处突然渡河,向瀍水水坝而去。距上游渡头放船处数里,大军分成两部,一部由黄忠和诸葛亮率领,夺取敌船。另一部由吴晨率领,向水坝而去。

    水坝建在水势跌宕处。斜风细雨中,吴晨站在一处缓坡上向水坝方向眺望,此时雨水不断从天际泻下,天地隆在一片水雾中,只有河岸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透出一丝光晕,但见十余座箭楼分列在坝基两侧,由箭楼向上游望,百余点火光从雨幕中透出,不住闪动,看情形,守坝的兵士在两千之间。水坝四周数里的林木已尽数除去,若非这场细雨,或许连这处缓坡上也会驻军,但这场细雨却令曹军收缩回营。吴晨微微闭目,将所见到的光亮在心中勾勒一番,大致推算了下曹军的防卫,随即招手示意赢天,作了个两面夹击的姿势,赢天点了点头,向身后低低传令,率军悄没声息的隐入雨幕中。

    其时更深夜漏,四下里只有细雨卷过密林、河水拍击河岸的沙沙声,河岸上昏黄的灯火随风声水声轻轻摇曳,透着种说不出的静谧。突然间,一阵马蹄声利箭般从河岸上游传了过来,一人尖声叫道:“上游船坞被人偷袭,快去增援船坞。”吴晨知是黄忠动手,心中一阵惊喜,向身后作了个噤声的姿势,要众人再耐心等候。

    那报信的斥侯从营寨北奔到营寨南,所到之处,不住大呼,各处营寨纷纷动了起来。熟睡中的兵士穿好盔甲,带上兜鏊,牵马的牵马,取箭的取箭,一阵扰攘后,一窝蜂的向上游涌去,火把光在夜se下不住闪动,像是条一条火龙不住向北蜿蜒,浑然不知吴晨已率军在坝侧埋伏。直到火龙离坝数里,吴晨猛地站起身,大喝道:“攻击。”从缓坡上一跃而下,向半里外的大坝疾奔而去。箭楼上的曹军惊声大呼:“这里也有贼寇……”一名兵士取下铜锣,当当敲了起来,吴晨将铁矛插到背后,取下弓箭,一箭she去,正she穿那兵士的右手,兵士啊呀一声,手中铜锣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发出震天的一声响。寨内留守的曹军听到锣声纷纷涌了出来,正遇上疾冲而来的吴晨。吴晨抛去长弓,取下铁矛,横矛疾扫,蓬的一声,击在迎面而来的一名兵士的肩头,那名兵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顺着矛势抛飞而出,吴晨跟着抢步而上,一矛刺中抢攻而上的兵士的咽喉,反手将其甩出,涌上前的曹军兵士被那兵士的尸身一撞,登时滚到数人。吴晨铁矛或扫或挑,曹军不死即伤,不住向后退却,箭楼上的锣声越催越急,就听得喊杀声从对面河岸响起,一队队火把从坝基上狂涌过来。吴晨嘬唇唿哨,远处马蹄声闷雷般响起,绕向上游的赢天率军疾冲过来,铁骑所到之处,曹军人仰旗倒,就像铁犁下的沙土,不住向旁溃散。吴晨的压力一轻,登时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处箭塔奔了过去。塔上的曹军见一员西凉将领向这处奔了过来,大声惊呼,举弓向吴晨she击,吴晨挥动铁矛将羽箭一一击飞,蓦地长啸一声,飞身扑向箭楼,铁矛在楼基的横木上一戳,向上斜窜,避过头顶刺来的两支长戟,左手抓住箭楼的柱木,右手抽出铁矛,横矛过去,正扫在两名曹军的胸腹,就听蓬的一声大响,两名曹军口中狂喷鲜血,向后倒飞而出。另一名曹军啊的大叫一声,抱头从楼柱间跳了出去。吴晨纵身跃入楼中,视野登时开阔,俯身向外望去,就见曹军分成三部,一部在坝基上,一部护在营寨周围,另一部从上游疯狂赶来,当即嘬唇呼哨,指挥宋恪率亲军向上绕行,等曹军冲过百余人,突然纵骑拦腰疾冲过去,登时将回援的曹军截成两段。便在这时,就听得战鼓声遥遥从东面响起,吴晨顺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东面不知何时已透出一丝曙se,曙se中一道黑线向这处不住滚来。营寨中鼓声震天,数十人齐声大呼:“是咱们的援军来了……”“援军来了……”“西凉贼寇必败……”“汉军必胜……”

    呼喊声从东面的营寨的响起,起先是数十人,其后是数百人,到最后已是数千曹军齐声大呼,声音山呼海啸一般,响彻云霄。吴晨纵身跃出箭楼,大叫道:“赢天,随我来。”在数千人齐声大呼中,也不知赢天听到了没有,但此时吴晨也管不了那许多,加快脚步向水坝的方向奔了过去。铁矛扫劈,迎前的曹军不住抛飞。连挑数十曹军,终被吴晨登上坝基,就见坝基由巨木搭成,再由沙袋沉在巨木里旁,将水堵住。此时天se微微有些明亮,就见左侧的河水与右侧的河水之差已过数丈,站在坝基便如站在一堵城墙上一般。

    “那人是西凉将领,杀了他。”“宰了他。”两侧的曹军蜂拥而上,吴晨一面查看地势,一面挥动铁矛在身周画了个大圆,身周的曹军就觉一股大力chao水般涌来,号衣、发须猛地顺风飞扬,呼吸都为之一滞,不及伤敌,向后齐退一步,吴晨就势运力,铁矛蓦地一缩,化作一道长虹,疾扫而下,只听得蓬的一声猛响,木屑纷飞,一根巨木当即断折。曹军齐声惊叫:“这贼人想毁坝。”“先宰了他。”

    吴晨大喝一声,铁矛再圈,扫飞两名曹军,铮的一声打在另一根巨木上,吴晨就觉一股巨力反震而起,铁矛断折。曹军兵士眼见他又击断一根巨木,都是惊呼一声,等再见到他手中铁矛亦被震断,又爆出一阵欢呼,持刀蜂拥而上,吴晨长啸一声,双掌翻飞,和曹军斗在一起。远处大呼“张辽”的名字的呼喊声chao水般涌来,吴晨不用看也知是张辽率军迅速逼近,心中说不出的焦急,但心中越急,曹军却逼得越紧。便在这时,猛听得岸上一人大叫道:“大哥,接戟。”吴晨听声音正是赢天。就见他领着数十人在岸边,却被曹军堵在坝基之外,吴晨叫道:“扔过来。”赢天将大戟在手中掂了掂,**向吴晨掷去,坝基上的曹军齐声大叫:“别让那贼子接到兵刃……”“拦住他。”

    数名兵士将环首刀舞成一片,刀浪滚滚,怒chao般向吴晨逼去,吴晨闪电迫前,双拳击出,破开刀浪,击在两名兵士的胸口,两人大叫一声,稻草般向后抛飞,但这一阻,赢天掷过来的长戟已从吴晨身后疾飞而过。曹军齐声欢呼,便在这时,猛听得岸上一人厉声大哭:“大坝就要塌了,就要塌了……”声音凄厉异常,在震天的欢呼声中令人更是毛骨悚然。但听得水声哗哗,夹在水声里隐隐是一阵嘎嘎的轻响,就像是破旧的帆船在风雨中振颤的声音,方才被吴晨劈断的两根巨木已被水冲的向外撑开,河水掠过数丈哗哗的击打在水面上,起始时还如细流,此刻已一人粗细,堆积在巨木两侧的沙袋,被水冲的溢出坝基,半截垂下,蓬的一声,落在下方的水面上溅起数丈高的浪花。几乎与此同时,河坝上的缺口陡然变粗,足有五人怀抱粗细。坝基上的曹军大声惊呼,手脚并用向前奔跑,不时间有人被挤下坝基,发出一声声惨呼。吴晨随着人流向前疾冲,就觉脚下越来越陡,眼见得离河岸不过数丈,大喝一声,纵身前扑,猛听得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吴晨就觉一股带着浓浓水汽的巨风从身侧疾扫而过,带着自己向南飘出数丈,才蓬的一声落下,还未等站起,一股水浪夹着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扑了过来,整个人被击得向外抛飞而出。等吴晨再站起时,就见四顾一片茫茫,方才的山坡绿林便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全被水浪淹没,惟有几个箭楼仍矗立在水zhong yang,说不出的突兀。

    岸上的曹军四散逃窜,安定兵士齐声欢呼。

    登上黄忠和诸葛亮所在的帆船,吴晨仍是心有余悸,放眼望向两岸,就见滚滚浊流卷着上游冲下的断枝残叶,从身旁注泻。望向东面,就见数万战骑齐齐聚在岸边。便在安定的船队经过时,军阵蓦地一阵扰动,一匹黄se战马破众而前,一名身披红se战袍的将领纵骑来到河岸,离的远了,那人的面目看不太清,只是一把黑se的短髯却令人印象深刻。在那人身旁不远,依稀便是张辽和徐晃,吴晨心道:“这人想必就是曹cao了。”此时阳光初升,照在脸上带着一丝暖意,吴晨微微一笑,带着破开这些时i的围追堵截的喜悦,顺水向下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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