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雨。

    雨线从灰沉的云层飞泻而下,帘幕般浮卷在旷野上。大雨连下三i,地上积起了厚厚的水洼,拂动的雨雾飞卷下,水洼漾动,像是涑水已漫过河堤,将整个旷野漫成水乡泽国。

    于禁遥望东面,雨幕将视野局限在城郭数里内,数里外高峻耸立的巫咸山,在时卷时舒的雨幕中只剩下水se的轮廓。

    战鼓声遥遥从那面传来,铿锵的鼓点隐隐预示着正急速赶来的西凉军迅急的步伐。

    数i前,曹军河东、河北、中军三部联合,在河内围剿西凉大军。河东军以徐晃为前锋,汇合从中军赶来的并州营的张辽,出清咸山堵截西凉军向西的归路,曹洪、魏种沿黄河北岸从河内温县急趋二百里从东出击,中军则从并州出壶关、顺济水而下,再沿王屋山向西,堵截西凉军向北逃窜之路。以七万人围歼五千人的绝对优势,仍是让西凉军突围而出、逃入王屋山中,扬武中郎将曹洪、偏将军徐晃受伤,偏将、军司马、军侯、司马等下级将领死伤数十人。

    战报今早才从徐晃别部传来,于禁与参河东军事、盐运使卫觊商讨战事时,就推测西凉军不会在王屋山久留,极可能近几i就会从王屋山奔袭而出突袭某处营寨。以吴晨此前用兵的蛛丝马迹推断,西凉军的行军路线极可能是用木筏沿涑水和济水而下,尤其是涑水,既在河东治府安邑的上游,隔河与三辅的左冯翊相望,而且与并州重河相邻,攻占安邑不但可以接通三辅与吴晨孤军的联系,更可以以之为据点,向并州扩张。

    二人商讨未必,午间就传出在涑水上游惊现西凉人游骑的消息,以至于禁未来得及接收到进一步的消息,就不得不部署防御工事,防备神出鬼没的西凉军的突袭。鉴于此前魏讽郝昭对阵西凉兵丁时,撤去外围营寨,以至让西凉军在城外肆意用兵,和卫觊商议后,于禁特意在城外建筑营寨,借以与城池防守互为犄角。

    远处的战鼓声绵密低沉,顺着雨风贴地涌来,似是与风雨交织在一起,在暗沉的天se中听来,别有一番大战随时触发的惊心动魄。

    蓦地号角声利刃般划过天际,一线黑影出现在水se的天地之交。于禁从战马推进的声势,立时推断出对面的大军正是西凉主力。

    两军相战,马力为主,接战之前统帅都会珍惜马力,以步兵推进,如西凉人这般纵马疾驰,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不知死活,另一种则是对敌方的蔑视。吴晨崛起凉州虽短,但已是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是前者。于禁冷哼一声,大手一挥,身后的亲兵将兜鏊交到手中。兜鏊入手沉凝,粗砾的铁砂与手间的老茧摩擦,更有一番沉甸甸的质感。

    “……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战具皆jing炼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这个兜鏊就是与吕布的并州兵大战濮阳,与高顺名震天下的陷阵营以攻对攻,破其陷阵获得的战利品。只是当时高顺为吕布疑忌,留守濮阳内城,未参与城外大战,其后城破又从容就死,于禁终未能在战场上与高顺决一生死,对当时身为陷阵都尉的于禁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丝遗憾。

    于禁将兜鏊缓缓从头上扣下,喃喃道:“吴晨,你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滚滚的马蹄声闷雷般在天际响起,于禁猛然抬头,目中寒光闪动,长刀举处,身后的轻甲兵士chao涌而前。

    对面的战骑此时也已奔到两箭远,在侧翼营寨和于禁大军围成的凹形缺口的前端停下,带着皮制护具的战马静立在风雨中,军阵从涑水南岸向南延伸半里,密密麻麻的长矛斜指侧下。

    侧翼营寨上的战鼓声低沉有力,将大战前短暂的静默弥散到整个旷野。

    蓦然间数百人踢踏水滩的脚步声从西凉军阵中响起,身着轻甲的西凉兵士水银泻地般从疏密的马军战阵间隙涌出。这些兵卒左手持短盾,右手持单刀,只在胸口和肩膝等要害部位着以铁甲,迅速在马阵前汇聚。

    不着铁甲却又具强大攻击力的,前有秦国威震六国的雄师,后有匈奴、鲜卑以及乌桓、羌氐等部。当年鲜卑檀石怀的兵卒,披发左衽纵横北疆,叱咤一时,若非檀石怀早死,大汉北疆极可能重现前汉文景时被外族匈奴逼至长城以南的窘境。

    单看西凉军的穿着,便知西凉军胡化极深,但也显示出西凉军强大的攻击力,难怪吴晨以不足五千人的军阵,出潼关后先后击破曹军jing锐夏侯惇和曹仁,又在七万兵卒的合力围剿下破围而出。

    如此对手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就在这时,一把苍老雄浑的喝声在风雨中扶摇直上,直冲天际。

    “进攻——”

    一股热血从心底深处漾起,蓦地直冲胸口,瞬时全身热血如沸,于禁厉声呼喝:“击鼓——”喝声中,数十面战鼓蓬蓬敲响,隆隆之声轰传两岸。

    西凉军前锋从中军奔出数十步,随即弯向涑水南岸。随着前锋不住突近,可攻可守的方阵形成一个倒燕翼阵。阵形的凹陷处正对河岸旁的营寨,显然吴晨也担心与于禁激战时,曹军从营寨出兵突袭中军。于禁微微冷笑,伸手抹了抹从铁盔盔沿淌下的雨水,发号施令,指挥大军迎敌。战鼓声中,曹军前锋向左翼不住聚拢,严阵以待。

    那数百西凉前锋奔的极快,数百人踢踏旷野,溅起滚滚水雾,劈头盖脸的雨水将视野打得模糊不清,远远望去西凉军就像是奔腾咆哮的洪水从左翼直扑过来。

    数百步……

    百余步……

    猛听得“呜”的一声,山风从数里外的巫咸山俯掠而下,卷着密密匝匝的雨线狂撒向两军间的空地,几乎便在同时,对面号角声急飙而起,羽箭腾空,掠过百余步的空间扑入曹军左翼。箭簇击打短盾,发出蓬蓬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铁矛**砸打木盾,威势强悍之极,登时便有数十人溅血倒地。

    安定军以骑she名震天下,于禁自然早有防备,与卫觊商议时,就想过以步军弓兵的超远she程压制对方骑she,但显然吴晨也是有备而来,沿涑水从东向西进攻,正占据上风之力。羽箭夹杂在狂风急雨之中,威势惊人,曹军阵前防御薄弱的弓兵死伤惨重。于禁厉声传令解剽领盾甲兵护在阵前。弓兵与盾兵交错,密密麻麻的箭雨仍是不间断地落下,以每波五百计,短短片刻间,足有万余羽箭落入曹军左翼,以每人三十支箭计,伍千人的西凉军箭支足有十万余只。当然这也只是以常理推算,安定兵士向以骑she闻名,每人所带箭支自然只多不少。于禁只觉头皮一阵发木,望向对面,就见冲到阵间的西凉前锋,这时已在己军弩箭she程之外停了下来,高举盾牌占据阵形前沿。

    “小贼不是想用轻兵邀击,是要用骑she……”

    如果以方才箭雨的强度再she击片刻,曹军左翼必然崩溃。那时如果攻守异势,让于禁率领西凉兵与曹军对垒,一定会下令骑兵凌踏失去阵形依托的乱军。念头在于禁心中一闪而过,后脊梁一阵发冷,厉声喝道:“鹿磐率军破击贼垒。”

    喝令以鼓声迅速传出,左翼阵形突变,数百兵士从盾牌间隙涌出,迅速在阵前集结,蓦地喊杀声起,数百兵士沿河岸直扑向两阵之间的西凉前锋。

    便在这时,对面的箭雨猛地稀疏下来,于禁暗喝不好。吴晨大军深入河东,远离三辅和弘农的补给,如何会有十万余箭?方才那些羽箭想来已是罄尽家底。如此虚张声势,目的正是要诱使于禁沉不住气下出兵突击。于禁这时心头雪亮,但也知如果将鹿磐召回,对方肯定衔尾追击,当下喝令道:“左翼严守阵脚,防备贼军突袭。前锋有溃逃乱阵者,杀无赦。”

    战鼓蓬蓬,将军令远远传出。数百兵士听到鼓声,就知这一阵有去无回,长声嘶吼着狂冲向前。对面的号角声顺势而起,西凉军阵盾牌晃动之际,迅速变化,就在两军相接的十余丈间,向后猛退数丈,接着中分而开,从中涌出数十名手持长矛的兵卒。

    喊杀声震天而起。

    其时天seyin沉,沉重的雨云低垂天空,密密的雨线随风倾泻。狂风急雨中数千人生死相搏,阵形分合之际,千余人不住踢踏河岸,涑水激荡,轰轰之声响彻天地。两军以攻对攻,前锋不住纠缠错结,宛如河水交汇处,激流奔涌,惊险万端。

    于禁随曹cao南征北战,大小阵战数百场,但如此恶战还是首次遇上,只觉惊心动魄处,即使当年第一次置身战场也不过如此。

    两军鏖战多时,猛听得一把苍老的声音长啸而起,以方阵迎敌的安定前锋chao水般中分而开,数十名白衣白甲的士卒冲出军阵,只一冲击间,立时在曹军前锋营楔出一道缺口。安定兵士以那数十人为锋锐,在两侧与身后集结,向曹军军阵后直突过去。锋头所到之处,曹军人倒旗靡,不住向两旁散开,就像是利刃破开的朽木一般。

    于禁头皮一阵发紧,直觉头发似乎已连根竖起,但仍是厉声传出号令,喝令左翼刀盾兵突前,弓兵辅翼,跟着传令右翼弓兵从阵后迅速绕向左翼。传令完毕,就听得号角声起,停歇半晌的弓箭疾升而起,狂雨一般扎在左翼。此时正当曹军阵形变化之际,弓兵、盾兵在密集的箭雨击打下登时死伤大片。于禁惊怒交集,喝令右翼兵士出击,从侧翼牵制安定前锋,但那数百人来得极快,曹军左翼仍在调换阵形、填补死伤兵士留下的空隙之际,那些人已奔进阵中。sao乱水波纹般从左翼延伸向中军。于禁身处小丘之上,仍能感觉整个军阵向右一紧,跟着向左倾斜。

    那数十白甲兵向前突出十余丈,蓦地返身而走,曹军兵士一愣之间,大喊着冲了上前,却被chao涌而至的安定兵士分从侧翼顶住,留下中间十余丈的甬道。那数十白甲兵退后数丈,突然放声长吼,返身再冲曹军军阵,所过之处,曹军溅血抛飞。冲出十余丈,又转身向后退去。这时曹军已知对方只是在为下一次攻击腾出空间,若被对方白甲兵冲击,必然身首异处,头皮发麻下,呼喊一声,狂奔而去。

    于禁心知此阵已败,但如果就此散乱,必然全军尽墨,厉声长呼道:“右翼压住阵脚,卫坚出营突袭贼军主阵……”

    便在这时,千军万马踢踹地面的声音,闷雷般传了过来。

    下了几天的雨,旷野上积起了无数水洼,战马掠过旷野,雨水飞溅,入眼就见白雾汹涌,朝右翼狂压过来。那些战骑来的极快,瞬息间密集的蹄声充斥耳畔,将于禁的呼喝声尽数淹没。曹军右翼在敌方骑兵冲击下登时溃不成军,向两侧四散而开,敌军战骑凿穿而出,向于禁所在的小丘奔了过来。当先的一骑,更是迅急如电,只一转眼间,已踏上缓坡。

    于禁的亲兵齐声喝道:“找死……”十余只长矛在巨喝声中齐刺而出。那人长戟挥动,戟锋催迫豪雨,在锋前形成一道白se的刃面,嗤的一声,先戟而至,掠过矛杆扫在那十余人的胸膛,那些亲兵有的狂喷鲜血,倒撞下马,有的更被水刃生生撕裂,在战马的惊嘶声中,断成两截。

    这些亲兵跟随于禁十余载,感情极深,眼见他们死于非命,双眼立时红了,厉声哭喝道:“好胆……”话音未落,那骑西凉战将已纵上小丘,就着战马前蹄高扬的姿势,挥动长戟,立劈而下。雨水在锋前凝聚成形,随着长戟下击之势,裂岸惊涛般狂砸而下。于禁避无可避,咆哮一声,长刀横击,蓬的一声,击中水刃,于禁就觉右臂一阵酸麻,半片身子完全失去知觉,跟着脸上一凉,雨水无孔不入的扑了过来,口鼻间登时一片水腥。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于禁左手抽出身后长弓,向大戟劈来的方向疾迎过去,就听嚓的一声,右手长弓猛地一颤,跟着一轻,已被对方削断。于禁暗呼不好,踢踹战马向侧奔出,猛然间身前压力大减,就见那人长戟闪电回缩,向身后掠去,跟着一支紧握环首刀的右臂带着一蓬血雨翻滚而起,直冲上数丈高的空中,竟是一名亲兵心切救主之下,抢奔而来,被那人回戟斩断臂膀。于禁就觉一股热血狂冲上头,嘶吼一声,向那人疾扑过去,却被亲兵拉扯着飞退下小丘。主帅旗帜不住倒退,曹军兵士再无士气,跟着向后退却。安定骑兵紧追身后,纵骑追逐。

    这一仗,于禁连退数里,直退到安邑城下,就见安邑城门高悬,任凭溃乱的曹军聚在门下嘶声哭喊,城门始终高悬。亲兵夹持着于禁裹在人群中,眼见进退不得,急得狂骂不已。身旁的兵士这时也认出于禁,立时便有人大叫:“卫觊,虎威将军也在这里,开门,快开门……”城上却毫无声息。

    亲兵眼见敌军越追越近,急得直搓手,向于禁道:“将军,您到前面去,卫伯儒终究受将军节制,将军出面叫门,他一定开……”于禁苦笑道:“眼下谁来卫觊都不会开门,否则,安邑不保……”提高声音厉声喝道:“门是开不了啦。与其窝在城下等西凉人来杀,不如咱们返身再斗过。”身旁的亲兵跟着放声应喝。曹军兵士眼见城门高耸,城上不见半个兵士,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听于禁如此大呼,人人心道:“反正这次是死定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当下便有数百人停止喝骂,重新握起兵刃。

    号角声中,数百西凉军兵锵锵奔至,为首的正是那数十白甲兵。曹军头皮发木,心胆俱裂之下,连叫门哭喊都已忘记,就那么静静立在城下,看着安定兵士疾冲过来。便在这时,就听得蓬蓬数声,数块磨盘大的巨石高高抛起,在铅灰se的空中划出数道灰白se的轨迹,狠狠砸在chao水般奔袭而来的骑兵zhong yang,有数名兵士被巨石砸中,稻草一般抛出数丈。战马被砸得肠穿肚裂,匍匐在地上仰天厉嘶,骑兵登时大乱。紧跟着又是数声巨响,巨石从城头飞扑而出,号角狂响,安定骑兵疾撤而回。那些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奔出一百步,恰在安邑城头的投石车的she程外停了下来,静静的望向这处。曹军众人心都悬在胸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静等对方突击的号角声。

    “呜——”

    号角沉郁低沉,却是安定兵士撤退驻防的号令。号角声中,安定骑兵调转马头缓缓向东撤去。曹军原以为此战必死无疑,却见安定兵士退开,悬在胸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番死里逃生,都是喜极而泣,哭喊声震动旷野。

    这时于禁方才长舒一口气,哑声传令,重整乱军。片刻后,高悬的吊桥缓缓放下。

    一名亲兵拉着于禁的战马走了过来,向于禁道:“虎威将军,吊桥已经放下,进城吧。”于禁摇了摇头,缓缓道:“让他们先进,我再等等。”回首望向东面,就见安定骑兵勒马停在数百步外,既像是防备于禁率部反击,又像是在静静等待时机,突袭进城的曹军后翼。

    再望向这些兵士的身后,就见一道道黑影从数里外隐隐升起,抛向营寨上方。

    于禁皱了皱眉,心想:“那是什么?”沉吟片刻,随即恍然。塞外游牧为生的匈奴、鲜卑、羌、乌桓等族,无论成年男子还是女子都长于用绳索套马,可在两马相距十余丈间,用绳索套住疾驰飞奔的野马。野马套得,立营扎寨的寨木自然也套得。西凉人正是在用绳索套马的绝技,破开营垒。

    望着里许外不住被拽倒的寨墙,于禁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名亲兵低声道:“将军,大部分人已入城,我们也进去吧。”于禁回身深深望了一眼东面的旷野,迈步直入城门。

    卫觊一身布褥立在内侧城门处,望见于禁进城,急忙迎了上前,说道:“将军辛苦了。”卫觊出身河东世家,出身行伍的于禁向来瞧之不起,这时听卫觊如此说话,想起方才战事的凶险,心头猛地一热,眼圈登时红了。但他生xing坚韧,趁着侧头卸下铁盔的空当,深吸一口气,已将心情平复。缓缓将铁盔持在右手,抱在胸前,淡淡地道:“伯儒才是辛苦了,这次不是伯儒,恐怕我已是凶多吉少了。”

    卫觊道:“虎威将军过谦了……”于禁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迈步向城上走去。

    败军撤回城用去了不少时候,这时天se又黑了不少,沉沉的天空,像是遮在头顶的黑幕,将四野笼罩的一片yin沉。于禁双手撑持在雉堞上,望向数里外的旷野。火把光从身后城楼的窗透投出,将于禁和卫觊的身影远远投在城下。光晕以柔和的边际缓缓融入暮se,从光晕处落下的雨线,银丝般不住飘动。雨水纷纷扬扬里,就见对面的营寨不知何时也已亮起灯火,离得远了看得不是很真切,就像是点点黄芒,在幽深的水流中起伏晃动。

    营寨左侧就是方才数千人鏖战的战场,隐隐有数百人在其上走动,像是在打扫战场,收缴兵刃和搜寻伤员。于禁只是静静望着。卫觊见于禁不开口,也不好开口,两人站在风雨中的城头,任凭冰冷的雨水从天空不住撒在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等到那些打扫战场的人也撤进西凉军营,于禁才低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此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司空大人要在河北战事成败的关键时机,甘冒两线作战的危险,将吴晨逼出潼关。但到了今i我终于明白了。”

    卫觊知于禁的话并没有说完,并不出口接话,静等着于禁继续话题。于禁笑了笑,道:“当年击溃高顺的陷阵营,我曾以为天下再无兵卒可强过我手下的先登营,今i才知自己错了。今i我以七千人迎击西凉五千人,却让敌军破磊夺营,不是占了背依坚城的地理之利,这仗极可能全军覆没……收复河北,而任小贼夺取巴蜀,那时候就不知伍千人……”说到这里,突然嘿的一声。

    卫觊听他絮絮述说兵力,大违一向沉默yin刻的个xing,心傍晚一战,想是对于禁刺激极深,急忙劝道:“胜败兵家常事,何况这仗是西凉贼寇借了天时之利,虎威将军无需放在心上。”于禁嘿嘿一笑,道:“败了就是败了,还需找什么理由?”顿了顿,指着城外的大营,说道:“伯儒,今i之战你在城上全看到了,如今这个局势,你看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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