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这些日子来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李世民手握重兵,他要是想谋反,何时何地都可以反,用不着到洛阳去招兵纳将。可建成、元吉却又偏告他蓄意谋反,招兵纳将之事有实有据,且原秦府护军将领张亮已被押解回京,关在天牢里。李渊一怒之下便抓了李世民,可细想却又觉得有蹊跷,事后心里便七上八下,左掂量右掂量,总放不下这件事。

    李渊思前想后,总担心这次又冤枉了李世民,前番尹妃诬告世民,已让他坐了一回牢,这次太子和元吉又告他私招兵将,蓄意谋反又再次坐牢,唯恐他本无反意,几经屈辱反倒有了反心。

    李渊感到他几个儿子的事情越来越棘手,越来越让他头疼。他君临天下,威仪万方,浩浩大唐,万里江山都在他掌握之中,整个大唐上至宰相下至走卒百姓,他都可以左右他们的命运,没有人敢不听他的,然而他的几个儿子却使他无所适从,筋疲力尽。

    他虽然看得透他们的心思,却左右不了他们的行为,他们个个表面都对他唯唯诺诺,但个个都包藏祸心暗里窝斗,他们个个都是他心头的肉,是他的希望也是大唐的希望,是李氏帝室的希望,舍谁都有刮骨锥心之痛,但是他们个个都有可能是李氏帝室的祸患,是大唐的祸患。

    他们之间矛盾一旦激化,甚至会招来倾国之祸!李渊想到这些常常也恨得咬牙切齿,然而乾坤易转家事难齐,李渊虽为一国之尊,却常常也为无法调和的家事感到悲哀。

    这天上午早朝过后,宫女太监侍候着他用了早膳,漱洗完毕,那朝甫进来跪报刑部开审张亮准备停当,李渊传口谕要亲自听审这一案。

    他虽恨这几个儿子不争气,但他绝不偏袒,假如李世民确有谋逆之心,他会毫不犹豫的依律严惩,假如李世民却是冤枉,他也会给他一个公道

    。然而,一想到李世民假如果真有谋逆之心,他内心便隐隐作痛。他深知这个孩子的才干和魄力是建成和元吉远远不及的,甚至曾有传位于李世民之心,但他们几个兄弟鸡猪狗斗,剑拔弩张又让他犹豫不决。诸多问题让他觉得不能过早的明示传位之意,唯恐生祸端。

    李渊先传密旨自己只于刑部侧室听审。他从后门进了刑部大堂侧室时,只有刑部尚书萧造知晓,连陪审的太子和建成都被蒙在鼓里。

    太监一边侍弄着让他坐下喝茶,早有走卒把话耳传给屈突通,萧造会意,微微的笑了笑,朝太子和元吉道:“时辰不早了,诸事也准备停当,是不是也该开审了?”

    太子一脸阴郁道:“你是主审官,一切由你操作。”

    萧造微微一笑,又朝元吉看了一眼,见元吉没话,便操了惊堂木轻轻一拍道:“堂下人犯,报上名来。”

    张亮看那萧造轻声慢气,目光瑞和,没有一点恶意,胆气便壮了许多,遂照直望着萧造道:“下官张亮,原系秦府护军将领,数月前奉旨统兵镇守洛阳,躬身厉行,为保一方平安,不敢有丝毫懈怠。上月下官莫名其妙被押解回京,不知所犯何罪?”

    张亮说着暗自思忖,这主审官这般和善,看来自己担心讯审受刑实属多余了。遂放宽了心,正暗自庆幸,只听“拍“的一声震响,张亮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见主审官一脸尴尬,旁边的李元吉手执惊堂木,脸色铁青,脸颊透着一丝狰狞的微笑。张亮心里抖瑟一下忖道:“落在这龟孙子手上绝不会有好果子吃。”遂稳了稳神,看看这里元吉做啥文章。

    那李元吉听那萧造慢条斯理的开堂说话,早窝了一肚子火,抢过惊堂木猛地一拍,脸颊肌肉颤动了一下,冷笑道:“你以为把你请到这里是听你表功吗?”

    张亮知道李元吉是个寡情刻毒之人,心眼里向来看不起他,遂抬眼照直看着李元吉道:“下官十四岁便跟随秦王转帐战南北,如今奉旨镇守洛阳,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虽无寸功,也无寸罪,不知齐王为何把下官押解回京,下官正想听个明白。”

    李元吉一听,气得双目暴突,脸色铁青,噎了许久说不出话来,只咬牙切齿盯着张亮,堂上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楚。那里元吉气虎虎的盯了张亮好一会儿,心里一边想道:“这小子有恃无恐,看我如何治你,撬不开你的嘴我就不姓李!”

    想了遂喝道:“来人———先让他尝尝刑罚的厉害,看是他嘴硬还是大唐的刑罚硬,你们先给我打……”

    可刚说了个“打”字便住了口,觉得板刑太轻,正想换个词儿,萧造却端了张笑脸道:“殿下,是不是先审一审?”

    李元吉听了,朝萧造瞪了一眼,心想这老不死向来也是向着李世民,可也觉得自己未审先动刑也不合程序,便沉吟一会,觉得也该让他先审,审不出再用刑也不迟。遂瞪了一眼萧造道:“那你便先审,莫要连屁都夹着掖着,老虎怕猫似的。”

    那萧造听了,笑了笑,便清了清嗓子轻轻拍了拍惊堂木道:“张将军,我知道你是有功之臣,可功归功,过归过,你领御旨镇守洛阳,你可做过啥超越或违背皇上旨意之事?”

    张亮听了,“哈哈”笑道:“本将领兵镇守洛阳,一不造反,二不扰民,三不奸淫掳掠,四不搜刮民财,切切实实按圣意办事,一为防汛镇护。二为赈灾民镇护,三为地方平安镇护,确实没有超越和违背圣意的地方。”

    萧造听了笑道:“你好好想一想,确有不轨之处从实招来,朝廷会念你有功,看你认罪态度从轻发落的。”

    张亮听了“嘻嘻”冷笑道:“本将向来为人,行得正站得直,为朝廷办差没敢有半点懈怠,无中生有之事本将致死不招。”

    李元吉满脸阴霾,阴冷的目光直盯住张亮的脸说道:“你果真不招?”

    张亮道:“本将无罪,不知该招何事?”

    李元吉又道:“看来你是一块硬骨头。”说着便朝刑卒喝道:“来人————先给我上枷刑!”

    李元吉一声断喝后,几位刑卒遂按住张亮。那时一副枷板交叉着夹住张亮十指,随着刑卒逐渐用力,张亮感到刺骨的疼痛从十指直钻心底,他额上青筋暴露,冷汗直流。此时这枷刑的感觉与几天前他在牢中捉摸的那种感觉相去甚远,他用内功逼出的内气根本缓解不了手指的疼痛,他心里想,也难怪受刑的犯人多都经受不了刑罚的折磨而枉屈认罪。但他心里却在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忍住,挺不过这一关,秦王完了,他张亮也完了。

    张亮忍着疼痛一分一秒的暗里数着数,他忍受一分钟仿佛都有半个世纪般,他拼命的咬着牙,脸胀成紫红色,冷汗直流。

    大慨过了半个时辰,张亮虽觉得心里清醒着,可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他看不清什么东西,那两个拉着夹枷的刑卒也已是满头大汗,双手都微微颤栗着,看看那张亮十指都肿成棒槌般的紫黑,,一位狱卒声音颤栗的说道:“太子、齐王,列位大人,你们看看,俺们不敢再用力,再用力便夹断他的手指了。”

    那李元吉一直盯住张亮那双手和那张脸,他收缩着心眼期待着张亮那张嘴张开来,他知道夹枷的刑罚时间延长一分钟便会增加张亮十分的痛苦,他看得清楚张亮因忍受痛苦而痉挛颤抖的脸上的肌肉,看得清他的脸由红变紫,看清楚那一点点从他额上、脸颊上渗出的汗珠,他心里暗骂道:“我就不相信你能挺得住!”

    李元吉揪紧着心一秒一秒的数着,他相信或许他数到了一百张亮便会张口,可他数到了一百、二百……五百甚至一千,张亮仍不开口。

    他心里抖瑟着有点害怕了,甚至额角也渗出了冷汗,在数到二千那个数字时,他听到了刑卒说话,他也觉得这个刑罚对张亮没用了,也担心真的枷断了张亮的手指难以交差,他低垂下头,惨淡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好啦,好啦,松枷吧,本王有话要问他。”

    说着转向张亮喝道:“张亮,你说你没罪,你在洛阳做了什么事本王一清二楚,你还是从实招来,免得再受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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