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古道西风,孙秀青到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在练剑。

    他的剑,如同他这个人,锐利而冰冷,铺天盖地的杀气,将四周的一切都凝固。‘唰’的一声,那道银色的光芒忽然朝她而来,孙秀青的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地往后退,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的时候,他却收住了手。

    “你来干嘛。”西门吹雪抽回剑,冷冷道。

    孙秀青涨红了脸,吱吱呜呜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每次见到他,她总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平常一样流畅地说话。他给她的压迫感太强了,强到她总是忍不住颤抖。

    “你……你……”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孙秀青才道:“你不要难过……”西门吹雪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孙秀青终于恢复了镇定,她轻轻挪了两步,见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没有那么讨厌我,真好。

    “花姑娘要出嫁的事……你不要放在心里……”孙秀青是个善良的姑娘,她甚至不忍心伤害一只兔子。看到西门吹雪比往日更加冰冷的模样,她便只当是他伤心的缘故。

    一想到他为情所伤,孙秀青的心就更软了。她轻声地安慰他,希望自己的话可以让他好受点。

    “花姑娘大概也是有难言之隐吧,她嫁给别人,也许是迫不得已……”西门吹雪手中的剑,忽然阵阵地发出可怕的响声。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但是孙秀青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喘不过气来,那种窒息的压迫感,将她牢牢地包围着。

    对上他寒星一般的双眸,孙秀青强作镇定地露出一个微笑:“花姑娘的婚事,定在下月十五,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最后一句话,孙秀青已经没有胆量说出来了。

    明明不是寒冬腊月,他的身上却散发出比寒冰个可怕的寒气,他的眸子阴沉如水,他的双手青筋爆出,那一刻,孙秀青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他的剑下。

    但是,6小凤来了。

    有6小凤的地方,有的时候会死很多人,有的时候,并不那么容易死人。

    “你已经知道了啊。”6小凤难得严肃地出现。

    西门吹雪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你早就知道了?”6小凤苦笑一声:“花满楼让我不要告诉你。”

    “所以你就想要等一切都结束了再告诉我?或者,再也不用告诉我。”西门吹雪冷冷道。

    6小凤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了:“我倒是宁可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因为无论你输了还是赢了,小凤儿都是注定要嫁给别人的。”

    西门吹雪看向他。

    6小凤摸了摸胡子,看了孙秀青一眼,道:“你若是赢了,你便是杀害她舅舅的凶手,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你若是输了,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嫁给谁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舅舅?”西门吹雪反问。

    6小凤道:“对,叶孤城,是她舅舅。”

    西门吹雪的眼睛瞬间眯起。

    而听到6小凤的话,孙秀青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若是西门吹雪杀了叶孤城,花姑娘便永远不会和他在一起。而西门吹雪是她的杀师仇人,她却爱上了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和他在一起!

    西门吹雪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孙秀青一样,他握着自己的剑,看着6小凤的右手。

    “被你发现了。”6小凤轻轻苦笑:“这是我在那边的树下发现的,还热乎乎的。她应该刚离开不久吧。”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除了薛冰,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也爱吃。

    而这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出现在那树下,只能说明,刚才某个人就躲在那里,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仓皇离去,连掉下了点心都没有发现。

    西门吹雪一顿,下一刻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孙秀青痴痴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她终究……没能在他眼中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西门吹雪找到花倚凤的时候,她正在沐浴。伺候她的丫鬟刚好离开,西门吹雪便来了。

    他本不想进去的,但是看到摊在床上的那凤冠霞帔,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第二次了,第二次她要为别的男人披上嫁衣。

    她正悠闲地伸出一条胳膊,悠悠然地擦拭着。她的皮肤雪白,瘦削的背部隐约可以看出优美的蝴蝶骨。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也可以让男人们神魂颠倒。西门吹雪这时候才明白,为何她要隐瞒自己是花家的女儿了,若是一个女人,貌美如花,又拥有富可敌国的嫁妆,哪怕她是个瞎子,只怕整个江湖都会为她疯狂。

    这是花满楼为她准备的房间,梳妆台前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看那样式便知道是新嫁娘佩戴的,而床上,摆着好几身嫁衣,大约是刚试穿过,摆的并不那么整齐,却也让人更加浮想联翩。

    那洁白的肌肤,穿上这柔软而鲜红的嫁衣,该是多么美丽啊。

    可是,却不是为了他。

    西门吹雪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并没有克制自己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在木质地板上,留下声声回响。

    “西门庄主,何时成了梁上君子了?”隔着屏风,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虚飘,西门吹雪可以看到屏风后那窈窕优美的脊背。

    西门吹雪并没有出声。她依然可以认出他来。这一点,让西门吹雪觉得满意。

    “还请西门庄主止步,小女子虽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是新婚在即,还请西门庄主注意些。”她整个人都缩进了水里,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水面上的花瓣都被拢到了身边。

    西门吹雪却并没有就此停住。新婚?她还真敢说。

    “西门吹雪!”眼看着他还要继续往前走,花倚凤猛地提高了声音。

    西门吹雪站在了屏风前。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让你误会的事,我也知道我的刻意接近也许会让你恨不得杀了我,但是我并不后悔,我花倚凤敢做就敢当,当日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我舅舅,哪怕后来发生了很多意外……我最终,还是为了他。”

    西门吹雪冷冷一笑:“为了他,甚至不惜勾引我?”

    “一个侄子,一个舅舅,你的心里,就只有他们吗?”

    西门吹雪的质问,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始终静静地背对着他,若不是还有浅淡的呼吸声,西门吹雪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噗通’,水滴的声音。

    ‘噗通’,又一滴。

    这个时候,西门吹雪才意识到,那莫名的水滴声,大约是她的眼泪。

    “他是我阿娘唯一的弟弟,是我亲生的舅舅,而你,是我喜欢的人,你们两个要决战,剑神与剑仙,轰动武林,多么风光。可是,有人想过我的感受吗?”她抽泣着,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西门吹雪又走近了一步。听到她说喜欢,西门吹雪脸上的神情才好看了一些,但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忘记那抹耀眼的红,她口中说着喜欢,却转身便要身披嫁衣,要嫁给别的男人。

    “西门吹雪,其实我并不快乐。我从小就在药王谷长大,爹爹和哥哥们虽然疼我,却并不了解我。我并非你们所见这样天真无邪。在他们面前,我只有微笑,我并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就算是在七童面前,我依旧无法做真正的自己,他那么热爱生命,我怎么可以让他知道,我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人呢。”他就像是太阳一样充满朝气,热爱生命,而她呢,心中是那样阴暗腐烂,如同在不见天日的沼泽中慢慢糜烂的枯枝烂叶。

    她的话,轻柔似纱,慢慢地撩过西门吹雪的心。

    “从十五岁以后,我就经常做一个梦。我梦到小舅舅死在了你的剑下,那一晚,天空中的月亮明亮而饱满。就像……下个月十五。中秋月圆,你们就要进行生死之战……”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心口,忽然泛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又来了!从小到大,只要是回忆这些梦中曾经出现的场景,她的心口,脑袋,甚至全身,都会无法控制地泛出剧痛。

    这也是为何,她只能在药王谷长大的原因。因为只有药王,才有办法微微缓解她的痛苦。

    “药……药……”花倚凤牢牢的攀着浴桶的边缘,吃力地喘息着。

    西门吹雪听出不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长腿一跨,越过屏风。

    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背对着他,光洁纤瘦的背部此刻正痛苦地弯曲着,那双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木桶边缘,白皙的肌肤几乎可以看到底下的血管。她仰着脖子,用力地喘息,西门吹雪可以看到她的胸口一起一伏。

    这样的场景,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是巨大的考验。但是此时,西门吹雪顾不得其他,他一步上前,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的瞬间,抓住悬挂在一侧的布巾,覆盖在她□的身上。

    尽管遮住了那最美的风景,可是手下滑润的肌肤还是让他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药在哪里?”西门吹雪蹙眉问道,他探着她的脉搏,依稀可以探出这已是陈年旧疾。

    前几个月西门吹雪也为她把过脉,远不如此刻来得紧要。这几个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般德行?

    西门吹雪发现自己竟然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花满楼,叶孤城,一个个在她心里都那么重要。那么她自己呢?她难道不知道,在他心里,唯独她才是最紧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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