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但是西门吹雪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她的哭声好似一双铁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这种窒息的感觉,几乎比面对最强大的敌人的时候更加让人崩溃。

    “无论是马姑娘孙姑娘还是石姑娘叶姑娘,随便你,求求你了,不要再找我,就当我死了,好不好?”怀中的少女苦苦地哀求他,那样虚弱地缩成一团。她抽噎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道晶亮的弧线。

    西门吹雪不由自主地将唇贴到了她的眼睛上,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柔软,只是那咸涩的泪水,却并不那么美好。

    这一次她没有动,就像温顺的小兔子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微翘的睫毛颤巍巍地抖动着,像是一双漆黑的蝴蝶翅膀,上面还带了些晶莹的泪珠,让人看了便不由软了心窝。

    “除了你,没有别人。”许久之后,他才在她耳边轻轻叹道。

    听到他的话,她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晶莹的眼泪蹭到他雪白的衣襟上,她无力地抓住他的袖口。一向喜净的西门吹雪却未有一丝的不满,只是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他忽然发现,也许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就是她的眼泪。

    西门吹雪抱着她,并未顾及过路人惊讶的目光。

    “西门吹雪,你会后悔的。”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脸上恢复了初始的淡漠。

    “我西门吹雪,从不后悔。”西门吹雪紧蹙着眉,并不愿意看到一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她。

    “跟我回去。”过了许久,西门吹雪再次道。

    花倚凤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挂着轻柔的笑意,温柔而坚定道:“西门吹雪,我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我。”

    再一次死一般的沉默。

    “西门吹雪,我真的很不好,我是个骗子,是个坏人,有朝一日你会恨不得杀了我的。”半响后,花倚凤抬起头看着他,微颤的睫毛上尚且带着泪珠,但是她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怯意,她的背挺得笔直,秀气的小脸上写满坚定。

    “不会。”西门吹雪闻着她发间的药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清香,让他空虚的心一下

    子就被填得满满的。

    她说得对,也许有一天他会恨不得杀了她。但是那只会是……她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他的时候。

    “给我半年,半年以后,我去万梅山庄找你,好不好?”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脸上带了些祈求,甚至西门吹雪看得出她若有若无的撒娇。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愉悦了很久。

    他一直都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只家猫,她只是藏着爪子的小老虎而已,一旦被逼急了,就会奋不顾身地亮出爪子。

    西门吹雪沉默了许久,沉寂的目光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端倪,但是她却始终那样倔强地仰着头,丝毫不肯退步。

    果然是只野性难驯的小老虎啊。过了许久,西门吹雪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放我下去。”擦干眼泪的少女轻轻地推了推他:“半年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旭日东升,耀眼的晨光照耀在她的脸上,那一张柔美的小脸光芒四射。西门吹雪眯着眼睛,缓缓地松开了手,却未放她下马。“去哪里,我送你。”

    花倚凤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蹭了蹭,轻声道:“沿着官道,直行到那山脚下,把我放在那里就好。”

    顿了顿,她又道:“莫要让人知道我在那里。”

    西门吹雪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拉着缰绳驱马回走。

    这一次,他并未快奔,而是闲庭散步似的。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见到这马上一男一女,都不由投以关注。

    男子着白衣,冷峻漠然,女子着粉衣,埋首在他怀中,见不到面容,却也可以猜出定然是娇美可人。普通路人见状,心中不过是叹一声男才女貌,只是落入有心人眼中,却是各有看法。

    “那人……莫非是……”

    “嘘!你不要命了!他的名字,是我等小人物可以随便说的吗?”

    “那位姑娘,一定就是峨眉的孙秀青了吧?”

    “不料这西门吹雪,却也是怜香惜玉之人!这独孤一鹤可真是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了,自己的弟子,竟然和仇人搅和到了一起!”

    “嘘!你不要命,老子可还要命!”

    “……”

    一直到马蹄声消失了许久,花倚凤才往山上去,东升的旭日橘色暖洋,她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温度。西门吹雪,有朝一日,你若知道我的接近不过是一场阴谋,你可会举剑向我?

    ******

    “西门吹雪,真想不到,你竟然这么高调地和孙姑娘一起秀恩爱。”6小凤躺在床上,胸口放着一个酒杯,正用他独特的6氏绝招喝着酒。

    西门吹雪坐在桌旁,正专心地擦着自己的剑,6小凤的话,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哎,这绣花大盗的事,真的是愁煞我了,我真是羡慕你,走了个小凤儿,又来了一个孙秀青。”6小凤好像已经有些喝醉了,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悠悠然然的,就像这难得闲适的午后。

    西门吹雪一句话也没有解释。他既然答应了她,便不会说出她的下落。

    “哎,这薛冰简直和小凤儿一样难缠。”6小凤打了个酒嗝,晃悠悠地想要坐起身,最后却还是失败地倒了下去。

    “不对!这薛冰比小凤儿还难缠!”6小凤伸出一只手,狠狠地在空气中挥了一拳:“她动不动就要咬我的耳朵,真是一只母老虎!”

    “你说谁是母老虎呢?”说曹操曹操到,从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又带着些怒气的女声。

    “喂,是兄弟的就赶紧掩护我!”6小凤一跃而起,哪里还看得出半点醉态?

    西门吹雪依旧岿然不动地坐着,手里的剑好像就是他的全部,周遭的一切都无法让他动一下眉毛。

    薛冰已经跑了进来,她一看到6小凤竖起了一双秀眉,怒声道:“你竟然骗我吃猫肉和蛇肉,还敢一个人跑开,你找死吗?”

    6小凤苦着脸道:“你当时也说好吃的啊,再说,我不过是来找老朋友喝两杯,怎么就成逃跑了啊?”

    薛冰才不理会他,一把捏住他的耳朵就拖着他往外走,压根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而西门吹雪此时似乎也正专心地擦着自己的剑,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张浅淡的笑颜,她弯着眉眼,容颜如画,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而此时的花倚凤,处境却并不怎么好。

    胆战心惊地回到半山腰的庄园里,花倚凤小心翼翼地想要溜回自己的房间,却不料早早有个人在门口等着她了。

    “还知道回来啊?”白衣男子肃然着脸,英俊的脸庞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敬畏。

    那股子傲然的贵气,便是身处这偏僻的山庄,也丝毫不减。

    “我错了……”花倚凤垂头丧气地认错,她原本想趁着他昨晚去王府的空隙去见飞飞,然后赶在他之前回来,不想路上遇到个西门吹雪,便将她的计划打乱了。

    “看这样子,你身上的伤似乎没什么大碍了。”男子冷冷地开口,说出了让花倚凤最害怕的一句话:“既然这样,便趁早和我回白云城吧。”

    “不要啦!”花倚凤一听这话,立马哭丧着脸讨饶。她打不过他,也骗不了他,他根本就软硬不吃,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有赢过他一次。

    “你要知道,我不是每一次都那么有空来救你的。”白衣男子嗤然道。

    “不会有下一次了!”花倚凤双手合十地保证。

    “哼,再有下一次,就算是你娘的面子,我也不会再理会了!”白衣男子一甩手,翩然离去,留下花倚凤恼恨地在原地跺脚。

    又是这样!每次都提她娘亲,叫她心里好不愧疚。

    花倚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正是娘亲临终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才不过四五岁的孩童,少不更事,而他那时已然是俊秀的少年。娘亲嘱咐他好生看顾她,他应了。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说一不二,只要是答应的事,便绝对不会反悔。虽说这十多年他一直都远在千里之外的白云城,却也每年来看望她,事关她的事,他也一定过问。

    花倚凤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在她心里,爹爹重要,哥哥重要,七童重要,花家的其他人也一样重要,唯独他的位置,似乎有些特殊。

    在儿时的她心中,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瞎,她亲眼见过他出神入化的剑术,那是他自创的天外飞仙,当今武林,也只有像他这样睿智聪俊的人才有可能练成这一招。

    可是,他那么孤独,花倚凤总是忍不住心疼他。

    第一次见到西门吹雪的时候,她也在他身上感觉到了那种孤寂,那么的相似,就像是命运的指引,注定他们两个人会成为对手。

    花倚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万梅山庄的那段日子里,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西门吹雪的心里有了她的影子,她知道。

    她应该躲开的,但是为了那个不可说的目的,她不但继续留下来,还不断地在他面前扮演着天真可爱的少女。

    花倚凤自嘲地勾起嘴角,她厌恶上官飞燕,自己却做着比她更可恶的事。她配吗?她配得到西门吹雪那样纯粹的心吗?

    等到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是她的死期?她何德何能,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呵。

    “花倚凤,也许到了那一天,你真的只有以死谢罪了。”旭日下的少女脸白如纸,垂首的背影莫名地显得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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